方姚见了江策, 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笑了一声：“你长得很像江姝，倒是不怎么像你爸爸。”
江策：“……”
他爸很早就去世了, 现在已经少有人提起。
他也确实长得像江姝。尤其是小时候, 身形还没张开, 漂亮得像个女孩，谁见都会说一嘴，以至于他尤其讨厌别人说他长得像妈妈。
江策深深看了方姚一眼，很少有人能见面第一句话精准踩中他的两个雷点。
他就知道, 能生出方超那种人的家伙, 也不会是什么一般人。
方姚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清了清嗓子，试图掌握主动：“你们要见我, 是想聊聊什么？”
江策收回了目光，喝了口茶：“不急。”
“吃饭再说。”
他又不擅长问话, 就算现在他回答了，也没人知道真假。
还不如等吃饭时候, 游淼淼在场再问。
方姚一愣, 表情有些微妙——很少有年轻人这么沉得住气。
他想要掌握主动？
他眯了眯眼, 也跟着笑了两声：“好, 那就不急。”
……
另一边, 方超为了能让自家老爹同意和世界树合作, 把霍言的势力整个搬进大厦，已经想了八百个馊主意。
方超认真思索：“要不你们把我挟持了，就说要么让人进来要么就把我崩了。”
顿了顿, 他又摇头，“算了, 要是到时候我爹让你们把我崩了算了，容易影响以后的父子感情。”
门忽然被敲响了两声。
方超拔高音调：“谁啊！”
门外是严亦诚的声音：“大少爷，厨师说现在再不开始做饭，要赶不上晚宴了，您能不能带着客人先出来？”
方超挑眉：“咱们家也不止这一层有厨房啊？这都快到饭点了。”
他笑了一声：“是，大厨已经忙完，晚宴也快开始了。”
“但他的私藏都在这一层。”
方超把手上的巧克力酱往边上一塞：“知道了，我们就出来。”
他打开门，严亦诚就在外面站着。
他脸上带着笑意，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他们身后扫过，似乎是想确认，他们把整个厨房嚯嚯成什么样了。
“去餐厅吧。”严亦诚客气地邀请，“大家差不多都到了。”
“哦。”方超应了一声，然后像是刚想起来般问，“哎对了，那小孩去吃吗？”
严亦诚脸色稍稍变化，对上游淼淼的视线——果然，他正看着自己。
游淼淼不仅看着他，还开口问了：“他是谁？为什么不能提？”
“就是……”方超正要回答，忽然反应过来，有些惊恐，“他不会上通缉令了吧？咱们家算窝藏逃犯吗？”
严亦诚：“……”
他无奈露出一个苦笑。
方超回头张了张嘴：“那我这……要大义灭亲，还是……”
“看情况。”游淼淼好笑地瞥他一眼，“联盟现在也不一定代表正义。”
“也是。”方超回过神，琢磨一句，“得先问问我爸，他犯了什么事。”
……
餐厅。
这种状况下，方家也没拿出什么奢靡得过分的菜肴来招待他们，但有鱼有肉有新鲜蔬菜，可以见得他们过得很不错。
他们是来探查状况的，方姚有意要让他们看看大厦内的状况，就没在更高级的宴会厅吃饭，而是在食堂上层的小餐厅招待他们。
底下就能看见员工走向食堂，有说有笑地打饭吃饭。
只看这一角，会让人觉得现在和过去的日常没什么区别。
方姚指了指方级：“这儿都是他在打理。”
“他跟我学了那么久，我想着也该让他上手自己好好历练，就让他一个人管这里，倒是有模有样的。”
他笑了笑，“就是这臭小子脾气不好，不知道怎么还把联盟的人给招来了。”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明显是骄傲的——这番话还是表扬的意思居多。
方级默默挺直了脊背，多少有点骄傲。
方超低头扒拉红烧肉，趁他妈不注意，悄悄把瘦肉夹下来放进方小美碗里。
方小美警惕地盯着赵意浓，飞快把肉塞进嘴里毁尸灭迹。
原本想要趁机敲打一下方超的方姚：“……”
江策看了游淼淼一眼，对上他的视线，这才开口：“那我现在问了。”
“基地只限制人进入，并不限制人离开，虽然方超身上有种植官职位，但临时离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以你们的离开，虽然突然，但从联盟规章上来说挑不出错。”
方姚微笑看他，脸色没什么变化。
江策盯着他的眼睛：“我想问的是，你们有没有带走什么不该带走的人。”
方姚笑了笑：“有。”
“咳咳！”方超直接呛住了，他原本想过劝他爹自首，但没想到他爹是真实诚啊。
“噫——”方小美嫌弃地看他，“脏哦。”
她把自己的餐巾推了点过去。
江策也并不意外：“是谁？”
“严飞将的亲生儿子，也是你所熟悉的‘教授’。”方姚轻描淡写地开口，喝了口果汁，“我和老严相识于微末，年少时的情谊总是不一般的。”
他目光扫过方超和霍言他们，笑了笑，“就跟你们现在一样。”
他叹了口气，“老严是个好人，哪怕称不上十全十美，但也能称得上是个好人。”
“只是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总要付出代价，他就放不下心这么个孩子，让我带在身边帮忙照顾。”
他笑笑，看向严亦诚，“反正他家的孩子我这儿已经养了一个了，也算一回生二回熟。”
严亦诚吃饭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笑了笑：“我只是严叔叔的养子。”
他低下头，“我把这里当家。”
赵意浓笑了一声，嗔怪道：“好端端提什么陈年旧事，看把孩子吓得。”
“小严来得好，不然我们家那两个扶不上墙的都让我心烦，自从小严来了，好歹老二有了点上进心，能学点东西了。”
方级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瞥了方超一眼。
他正用餐巾擦汗，和边上的周寻聊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老头子不装了要变身大BOSS了。”
“原来不是什么大事啊，搞那么吓人。”
合着他完全没在意。
方级默默收回了目光。
他觉得刚刚有一瞬间，自己为这个傻子付出的担心，终究是错付了。
霍言压低声音问江策：“那怎么不叫他一起吃饭啊？”
他声音不大，但其他人还是听见了。
方姚叹了口气：“哎，儿女都是债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重点看了方超一眼。
方超抬起头，乐呵呵接茬：“哟，阴阳怪气的呢，老头？”
方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是填不上的窟窿高利贷。”方超捏捏方小美圆乎乎的小脸，“小美是国债，养大了还能挣点。”
“方级嘛——”
他拉长了语调，方级眯起眼，直觉这家伙说不出什么好话。
“你看看他长的。”方超指着他那张不好惹的脸，“像讨债的，一句话不和能买人手脚的那种。”
方级脸一黑：“先买你的！”
“啧，大伙都在呢，咱能不能装一装兄友弟恭。”方超挪了挪椅子和他拉开距离，“你瞧瞧你，还急了。”
霍言咬着蛋饺对他们傻笑：“挺好的啊。”
他在闹，他在笑，跟偶像剧似的，欢喜冤家款的。
方级莫名觉得他的目光烦人，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方姚麻木地看着自家的两个逆子，深感无力地叹了口气。
江策提醒他：“你说到‘教授’是严飞将的债。”
“哦。”方姚应了一声，也就顺着往下说，“这孩子也不省心。”
“当初，老严并不想让他当什么‘教授’，只是他自己心气高，要强，非想被选上。”
江策垂下眼：“数据库里有记载，他没被选上，推荐人选里……”
他目光扫了严亦诚一眼。
严亦诚低着头，不知道是没察觉他的视线，还是故意忽视了。
“咳。”方姚清了清嗓子，显然不想让他在这里点破。
江策勉强看了眼他的脸色，配合地没有说完。
“你们叫他教授，在我眼里也是我的小辈，就是严真。”方姚摇摇头，“他打小身体不好，心气却高，慈母……”
“嗯咳。”赵意浓瞥了他一眼，姿态优雅地擦了擦嘴，眼里却都是警告。
方姚当即改口：“慈母也不及慈父败儿，老严这辈子这点温情都在他身上了，可他还是闹。”
“最后拗不过他，还是让他当了‘教授’。本来这也只是个虚职，就是名头响亮，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看向严亦诚，“原先他还收养了老战友的遗孤，但后来实在没有心力照顾，只好辗转找到我，拜托我帮忙照看。”
他笑笑，“那么大点的孩子，多一张嘴的事，况且我也算家境殷实，照顾得起。”
“老严当时也是实在有心无力，为了帮他找个好去处，也是难得拉下脸来求人。”
严亦诚听出来他是有意在帮严飞将说好话，他温顺地点头：“我知道。”
“当时小真身体不好，他又聪明，心思细腻容易多想，严叔叔骤然多出来我这样一个儿子，总会让他担心……”
他抬起头笑了笑，面露感激，“我会记得严叔叔当初照顾我，但我真的觉得，来这里也很好。”
“呵呵。”赵意浓掩唇笑起来，“你看看这孩子，这么会说话，怪让人心疼的，多吃点，不够从方级碗里夹。”
方级下意识护住碗：“怎么不抢方超的！”
“瞧你那点出息。”方超摇头晃脑，十分大方地把碗递过去，“来来来，弟弟吃我的。”
“谁是你弟弟！”方级当即把他的碗推开，把自己的塞进严亦诚怀里。
严亦诚哭笑不得：“我吃不了这么多……”
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里，游淼淼低声告诉霍言：“他好像是真心的，没说谎。”
没有说谎？
霍言面色古怪，他盯着严亦诚，疑惑地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