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着蒙蒙雨丝, 为远山近树笼上一层轻烟薄雾，朦胧难辨, 在寂静山谷中，只能听到细雨拍打绿叶的声音，像是最轻柔不过的安眠曲。
天色没有像昨日那般阴沉，反而氤氲着一丝难得的阳光。沈怀瑾倚着工棚的栏杆，懒懒地指挥厉将糯米洗净并用凉水泡上。
这糯米虽然没被他们当作主食来吃，但偶尔用来酿酒偶尔又做吃食，其实消耗起来也很快，好在雨期一旦结束，丰收的日子也不会太遥远，静待下一次收获就行。
见雨势渐渐有了歇下来的趋势, 沈怀瑾戴上斗笠，轻巧地自栏杆一跃而下，踏在湿润的绿意之上。
厉抬头看他，却只见沈怀瑾快活地摆了摆手，“我去摘桃子！”
粉白的桃子已经被雨水淋了个清透，半露不露地坠在枝头，沈怀瑾踮脚去够, 摘下来时有清亮的水珠滚滚而下，在他裸露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水痕。
他拿水简单搓洗了一把。桃子已经熟透，很轻易地便能剥下皮来，露出内里柔软白嫩的桃肉来，一口下去, 汁水充沛，极为解暑。
“给我也来两个。”厉闲坐在工棚里喊道。
“好嘞。”沈怀瑾索性一连摘了八九个，拿布一兜, 小跑着回了工棚，摘下斗笠的头发汗津津的，脸也被湿热的空气熏得粉白，与饱满滚圆的桃子并无什么差别。
沈怀瑾将湿润的头发尽数往后一拨，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又将所有桃子收拢在一起清洗，搓去绒毛与灰尘后，将剔透的桃子分出去了一个给厉，剩下的都拿来炖桃子果酱用。
在利落的刀工下，白嫩的桃肉很快被切成了小块，在锅中翻炒着，加入糖块融化后，锅中的桃肉与桃汁混合物慢慢变得浓稠起来，冒起了咕咚咕咚的小泡，桃香四溢。
“好新鲜的味道啊。”沈怀瑾感慨道，连忙关了火，将粘稠的果酱一点点倒入开水烫过的罐子中，拿盖子仔细封上。
厉三两下吃完了手中的桃子，将桃核一扔，洗了把手又坐回竹椅上。
雨势已歇，沈怀瑾看不惯他懒洋洋的模样，轻轻踢了他两脚，“别闲着了，趁着雨停，你去溪里抓几条鱼回来，今晚炖鱼汤，再凉拌些鱼皮吃。”
雨期不好外出采集、打猎，鱼就成了难得的新鲜食物。
“鱼……为什么要叫这么个名字？”厉边起身边嘟囔着，长臂一展，就拿到了墙边的鱼叉，随意掂了两下便出发了。
沈怀瑾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视线又转向了桃树枝头。
桃子已经熟了一大批，这两天又常遭雨淋，留着也容易烂。这么想着，他连忙又起身去摘了些下来，继续熬煮成桃子果酱，就算吃不完，到时候也能给朋友们送去些。
厉回来得很快，手上还拎着草绳吊着的三条肥硕大鱼，鳞片的边缘闪烁着微微偏光，很是吸人眼球。
沈怀瑾认得这种鱼，它肉质极为鲜嫩，但平常很是少见。再大大咧咧的成员若有幸抓到它时，都会格外注意，一旦遇到了身怀鱼籽的雌鱼，是必要放生回溪流的，就怕日后再吃不上这般鲜美嫩滑的鱼肉。
“今天运气好，抓到了最好吃的水生！”厉提起手中的鱼，朝沈怀瑾笑道。
“既然是它的话，光用来炖鱼汤还挺可惜的呀。”沈怀瑾摩挲着下巴，“要不一条清蒸，另外两条做水煮鱼得了，咱们也换个口味吃。”
“行啊。”厉没有丝毫异议，“那我先把这鱼宰了，要鱼皮是不是？”
沈怀瑾点点头，又专程取了把细长的刀出来，“取鱼皮得用这把刀，顺手。”
自从部落不缺铁具以后，沈怀瑾也慢慢地集齐了尺寸不一的整套刀具，每把都有各自的用途，平常下厨很有仪式感。
厉挑了挑眉，是有些自得的模样，“对我来说都一样。”
话虽如此，他还是顺从地将小刀接了过来，利落地清理完鱼身后，用刀尖在鱼尾处划开一个小口，冰凉的刀刃贴着鱼脊往上，一次性就将鱼皮剥了下来，再切成丝状，就这样一连剥了两条大鱼。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很是赏心悦目。
沈怀瑾开了火，将葱姜水烧开后，倒入鱼皮烫上两遍去腥，在热水中滚过的鱼皮立刻皱缩起来，又被他尽数放入了冰水中。
那两条剥了皮的大鱼又被剔去鱼头、鱼骨、鱼尾后片成鱼片，厉按着沈怀瑾平时的做法，往盆中加入了盐、葱姜、甘草末和淀粉再倒入蛋清抓捏上浆，进行腌制。
他的动作很是娴熟，沈怀瑾只消在边上偶尔看两眼就行，顺便收拾收拾落下的杂物，堆在一起留着待会儿给牲畜送去。
厉将剩下那条鱼清蒸上，又在锅中煸炒起鱼骨来，心里却还想着浸泡在一边的糯米，在滋滋作响的声音下问道：“瑾，那糯米浸得怎么样了？”
沈怀瑾跟着张望了几眼，“嗯……应该差不多了吧，我来看看。”
他将手探进桶中，捞起一小把糯米，拿短指甲掐了几枚，感受了一下它们的软糯程度，“确实能用了。”
沈怀瑾将水沥干，剩下的糯米被碾磨成糊状后倒入纱布中挤掉对于水分，再一同放入笼屉中上锅蒸。
“这就好了？”厉正炖着水煮鱼片的底汤，见状随口问了一句。
“本来就是挺简单的做法，吃的就是个口感。”沈怀瑾拿起用过的纱布，清洗过后猛甩了两下，挂到一边晾干。
此时鱼汤的香气已经溢满了周遭的空间，沈怀瑾深吸了一口气，满脸陶醉，他掀开盖子，看到了锅中咕咚冒泡、红火热辣的底汤，赞道：“看着不错啊。”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教的。”
沈怀瑾揶揄地看了他一眼，将边上腌制好的鱼片依次滑入汤中，原本嫩白的鱼肉纹理中即可便嵌入了火辣颜色。用大火煮至断生后，沈怀瑾立刻将起整锅盛出，并撒上了一把翠绿的葱花。
再另起一油锅，加入鲜辣椒与香料爆香后，将热油直接泼在肥厚鱼片上，美味即成。
烟气袅袅，那股子有些呛鼻的霸道辣味一出来，沈怀瑾就有些按耐不住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大碗挪到一边。
另一头的清蒸鱼也可以出锅了，鱼身只简单地划了几道口子，塞入了些葱姜去腥，但掀开锅盖后，那股鲜香的味道偏就袅袅不绝，同样引人垂涎。清蒸做法吃的就是原汁原味，沈怀瑾只往上淋了些酱油和鱼露，这便可以了。
被这味道激得腹中作响，沈怀瑾看了眼蒸着的糯米面，见差不多了，连忙关火取出，往里头加入桃酱，垫在屉布上趁热揉捏，将粉红的果肉与桃汁均匀地按揉开。
在不停的按压揉捏下，晶莹剔透的糯米糕便染上了粉白颜色，又被他压平切块，连盘一起浸在冰水中。
冰得彻底的鱼皮丝则捞出拌成凉菜，与水煮鱼、清蒸鱼和刚出锅的米饭一同端到屋中的小桌上。
沈怀瑾馋了好久，终于得以坐下。他首先夹了一块油亮红艳的鱼肉塞入口中，鲜辣的滋味一下子就击中了他，沈怀瑾忍不住“嘶”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耳根都红了，“到底是新鲜的辣椒，吃起来就是带劲儿。”
厉好笑地看着他，见他脸红得厉害，连忙递上一杯桃子果茶，“吃慢点。”
沈怀瑾吨吨吨地喝下大半杯，眨巴了一下有些湿润的眼睛，感觉后背都有些汗津津的，筷子又转向了清蒸鱼。
鱼肉做法朴素，调料也简单，倒是最完美地激发了食材本身的鲜与嫩来，再配上酸辣可口又嚼着嘎吱作响的凉拌鱼皮，倒是极为下饭。
两人吃得都很快，三两下便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不过沈怀瑾特地留了些肚子给他的水晶糕。
在冰水中浸了好一会儿的糕点看起来更加晶莹透亮，粉白之中还能瞧见果粒的身影。
沈怀瑾给自己和厉各捻了一块。
水晶糕切得不大不小，一口下去正正好。由于被冰过，吃起来很是凉爽解暑，将饱餐一顿后浑身的燥气散得一干二净。尝着软糯却不粘牙，极为Q弹，偶尔还能嚼到新鲜的桃肉颗粒。
沈怀瑾一连吃了四枚，感到有些撑着了才舍得停手。对面的厉还是一口一个地塞，而他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窗外逐渐暗沉下来。
时光流淌，期待日后的日子也能如这般悠闲无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有二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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