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诞生05

  维斯特看着眼前这个叫做伊芙的怪物, 对方已经不是记忆里的天使模样,而是变成了更加可怖的扭曲的存在。

  此时它的肚子高高隆起,血肉仿佛碎裂的墙纸一般, 一片一片从它的肌肤上脱落,它瞪大自己的眼睛——此时眼球已经完全悬挂于眼眶之外,下一秒它的眼球爆开。

  原先是腹部的位置正在剧烈蠕动,你能清楚感觉到有什么正准备从那里钻出来, 这不可控的力量是伊芙无法承受的,即便是改造之后的非人躯体, 也在这种暴涨的力量下,快要被撕碎。

  维斯特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在发出轰鸣,直视这一画面让他的眼睛流出鲜血, 鼓膜炸裂,有什么顺着他的耳朵往下流淌,他伸手摸了一把, 发现是血液。

  就像之前无数次在脑袋里呼唤库娜塔的痛苦一般,当你直视这一切的时候, 你感觉到痛苦被放大了无数遍,各种声音出现在他的脑袋里,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变成了快餐店里搅拌机里的奶昔,下一秒就要炸裂。

  很快,他的身上的一些血管也开始爆开……但他知道这还不是时候, 他勉强能看见伊芙的存在已经彻底被一团肉色的触手环绕,它原先的金色长发已经全部掉落,此时如果帕森斯还在这里, 估计不敢相信, 这团血淋漓的怪物, 就是他在梦里见过的伊芙。

  维斯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能看清那一团肉球的动作,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猜测刚刚的动静已经彻底弄坏了他的耳朵……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呼唤出现在了他的脑袋里。

  “维斯特、维斯特。”

  那是属于利维的声音。

  维斯特努力睁开双眼,却发现那边的肉球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脑袋里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模糊,很快陷入了更深的梦境里。

  ……

  “你在看什么,维斯特?”

  一个声音在维斯特的身后响起,他的肩膀被拍了下,等他回头的时候,看见了穿着运动衣的利维,对方似乎刚刚运动回来,额头还有没有擦干的汗水。他很快坐到了维斯特的面前,看着对方在摆弄一台老旧的机器。

  “这是什么?”利维拿着手里的那台老旧机器问。

  “收音机。”维斯特说,“我在报纸上见过这个东西。”维斯特自然地对利维介绍起来,他看着湿漉漉仿佛一条刚运动完的大狗一样的利维,“去洗澡,利维。”

  利维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虽然如此,他也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挤到了维斯特的身边,有些亲昵地揽住了他的肩膀,“这有什么用处?”

  “听到电台里的节目,还有音乐。”维斯特有些不耐烦地说,他能感觉到身边人的高热体温,即便是在空调房里,对方身上的热气还是顺着没有擦干的汗水沾到了他的身上。

  他转头看向自己绿眼睛的朋友,对方有着一张极为英俊的脸,稍微有些下垂的眼角,让他看上去人畜无害,像什么对人类友好的大型犬类……不对,维斯特想,应该是更加侵略性也更加危险。

  他的脑袋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然后伸手双手,捧住了利维的脸。

  利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但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维斯特捧着他的脸,左右转了几下。

  “你在看什么?”利维好奇。

  “没什么。”维斯特说,他放下自己的手,他只是觉得不应该这样无害,更危险一些……他转头继续准备眼前的收音机,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利维握住了。

  对方牵着他的手,又重新放在自己的脸上。

  “我喜欢这样。”利维笑着说,“你可以再多摸一会儿。”

  维斯特立即抽出自己的手,他有些不自在地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的黑色收音机,他知道自己是在逃避问题,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否则他的心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但也许是因为这个收音机实在过于古老,维斯特修了一会儿,依旧发现它处于罢工状态,他干脆把收音机扔到一边,躺在了沙发上。

  利维洗完澡换好了衣服,他回到了维斯特身旁的沙发上,和对方挨在一起。

  “不顺利?”他看见了被扔到地毯上的收音机。

  “没有进展。”维斯特说,他看着穿着短裤和T恤的利维,突然发现对方穿着的是自己的衣服,“这是我的衣服。”

  利维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但是我没带衣服。”他理所当然地说着,似乎不觉得穿维斯特的衣服有什么问题。

  “你的家就在隔壁。”维斯特提醒道,而这里是他和自己的哥哥莱尔的房子。

  从懂事开始,他和利维一直是邻居,对方与自己差不多大,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一起玩耍——直到离开家乡,利维也立即跟了过来,然后租住在他们的对面。

  “但是我不想回家。”利维说,他伸手揽过维斯特,两人瘫坐在沙发上,利维开始找寻自己想要看的影片,“还记得之前说过的恐怖片之夜吗?我找了很多恐怖片。”

  他正在找寻着自己想要看的电影,就被维斯特拉住了手臂。

  “我要看这个。”

  维斯特说。

  他看到了一尊微笑着的天使雕像。

  利维也看了下简介,“杀死自己的爱人之后,把他做成了天使雕像。”他有些不太确定地再次询问,“维斯特,你确定要看这个吗?”

  “当然。”维斯特说。

  在他看见那尊天使雕像的瞬间,他感觉到了莫名的心悸,那是一种天然的直觉,从后背到发根,都仿佛触电一般的颤栗。

  利维伸手关闭了房间内的照明灯,顺便拉上了窗帘,这确实是个很好的看恐怖片的环境,维斯特想,他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天使雕像,心底却觉得非常熟悉。

  “……三明治餐厅。”他突然说。

  “什么?”

  “我是说,他们会不会去一家三明治餐厅。”维斯特看着屏幕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男男女女们这么说。

  “没有。”利维似乎已经看过了这部电影,“没有什么三明治餐厅,他们只是来到了一栋神秘的房子。”

  维斯特看着电影里演绎的剧情,他能感觉到身旁利维的体温,房间内空调的温度正好,他们的身上盖着一层毛毯……这是个很适合睡觉的温度,尤其是客厅里的窗帘全部拉上之后,整个环境也变得非常昏暗。

  他只能看到屏幕的光线,以及身旁利维的脸。

  这种轻松和舒适的感觉,让他觉得一切都很放松,他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歪着头睡一会儿的时候,就看见了屏幕里出现的那一尊天使雕像。

  那是一尊高6尺5寸的天使雕像,雕像上的青年面带微笑,他知道他的名字——

  “微笑的马歇尔……”

  维斯特看着那尊雕像喃喃自语。

  他总觉得自己想起了什么,又觉得仿佛什么都没有想起,他的脑袋晕乎乎的,仿佛有无数棉花塞到了脑袋里一样。

  他的视线来到了被拉上窗帘的窗户上,今天是什么天气?

  维斯特的脑袋里突然闪过这个想法,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去看看外面的天气如何……刚刚利维才从外面运动回来,他猜测今天的天气应该很不错。

  想到这里,维斯特立即推开了靠着自己的利维。

  他绕过面前的桌子,走到了窗户前……他伸手拉住了窗帘——

  “维斯特。”

  利维突然喊住了他。

  维斯特回头,发现对方坐在沙发上,身旁是空了一块的位置——那是自己的位置,他示意维斯特看屏幕,“别管那个窗帘,电影马上要进入高|潮了。”

  此时客厅内只剩下屏幕的亮度,他看了一会儿利维,“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天气。”他说,他没有放下手中深灰色的窗帘。

  这是最普通、最单薄的深灰色窗帘——完全没有考虑到遮光,但现在外面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光线,这不太正常。

  维斯特想。

  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发现自己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吊坠——这是多年前,他和利维刚刚认识的时候,对方带来的礼物。

  这吊坠上半身是女人的形象,下半身则是章鱼触手一样的构造。

  他伸手抓住这条项链,从脖子上扯了下来,然后一口气掀开了窗帘——窗外并不是他认知中的景色。

  看不到边际的巨大石柱,远处的群山,还有在天空中不断涌动的黑色物质……维斯特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景象,他回头看着依旧坐在沙发上的利维。

  “这是你的梦境?”维斯特突然问。

  利维脸上没了表情,当他不愿意去伪装的时候,那种熟悉的仿佛大型犬一样的感觉立即消失了。

  “这是我生活的地方。”利维说。

  维斯特知道,自己已经被利维带到了他的梦境中,如果自己无法从这个梦中醒来,那么山洞里的自己根本无法阻挡利维的诞生。

  维斯特打开窗户。

  当他打开窗户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栋房子正处于一个巨大的石柱上,低头看过去的时候,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当看见深渊的那一刻,维斯特没有犹豫,他几乎是立即翻身跳出了窗户。

  他没有回头去看利维的表情,急速的下坠感让他的身体下意识的挣扎——等他再次意识清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还在山洞之中。

  他的身上布满了血迹。

  而那边的伊芙已经彻底变成了被触须包裹的肉球,而肉球的中央正在剧烈蠕动,好像下一秒就要突破这脆弱的屏障,来到这个世界——进入所有人的梦境世界里。

  维斯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他抽走了所有的力量,自己的莱尔的,终于从空气中抽出一柄带着钢刺的冷兵器。

  ——那是莱尔进入他记忆回廊后,他获得的能力,他知道这其实是莱尔的能力。

  他靠近了伊芙的身体,最后举高双手,把这带着钢刺的冷兵器用力扎进了那团肉球之中。

  剧烈的挣扎伴随着刺耳的尖叫。

  维斯特因为脱力松开了双手,但那由他和莱尔的力量组成的冷兵器却并不会轻易消失,那东西仿佛一杆长枪,扎入了肉球的内部。

  维斯特躺在地上,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充血,鼻腔和嘴巴里都在不断涌出血液。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慢慢消失,在抽出那带着钢刺的冷兵器的一刻,他仿佛感觉到了莱尔握着自己的手。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此时右手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他又喘着粗气,用力呼吸着。

  伴随着那一杆由力量组成的长枪的消失,巨大的肉球也终于停止了挣扎,慢慢的变成了一团死肉……

  ……

  帕森斯焦急地坐在火堆旁,在被维斯特踹出那个梦境之后,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入睡,都无法再找到那个山洞。

  很快,寂静的小岛上没有了任何声响,似乎连风也完全消失,变成了彻底的寂静之地。

  他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都做不了,只能蹲在维斯特的身边,照看着对方的身体……但很快,他发现维斯特的身体在慢慢颤抖,血液顺着对方的耳朵、眼睛、鼻腔缓慢溢出,再然后他身上的皮肤也开始破裂,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压垮了一样。

  帕森斯想要叫醒维斯特,却发现对方已经彻底陷入了睡梦之中。

  他的联络器完全没有信号,头顶的天空也在此时变得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亮可以透过这片空间。

  紧接着是近乎于地颤一般的剧烈抖动。

  帕森斯必须抓紧维斯特的身体,才能让对方不摔倒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十分钟,也许半个小时,他从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脚边那个已经坏掉的收音机却在此时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声响。

  帕森斯下意识踢开了这台收音机,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发现这台收音机只是滋啦滋啦响了几声,然后从早已经坏掉的喇叭里,发出了无法辨认出语言的声音……

  最后那个收音机又发出了几声滋啦声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这时,帕森斯怀里的维斯特缓慢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他的眼睛里还有溢出的血液,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的时候,仿佛血泪一样。

  他摸了下脸颊上的血水。

  “任务完成,帕森斯。”

  作者有话说:

  ——顺便,利维没死,也没杀了他。

  只是阻碍了他诞生的仪式罢了,意识正常活动,就和以前一样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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