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特知道, 萨沙所说的事实或许会对他造成冲击，但显然现在已经没有更糟糕的了，所以他推开点餐台的另一边走过去, 来到了萨沙的面前。
他坐在红色的塑料椅子上，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萨沙，他们的中间依旧放着没有吃完的牛肉三明治，维斯特把眼前的餐盘推开, “剩下的资料是什么。”
“就像我们前面说的，松果镇最初不叫这个名字。”
萨沙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维斯特第一次知道对方还会抽烟）, 他拿出一根，用打火机点燃之后，吸了一口, 缓慢地吐出烟雾之后，夹在自己戴着黑色手套的指尖，“这个名字在资料上是涂黑的。”
“十分凑巧的是, 这个小镇在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信仰，具体的名字不得而知, 但是这个未知的存在掌管时间和生育两项权柄。”
他透过烟雾，观察着维斯特的表情，却遗憾地发现对面的青年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他夹着香烟，没有选择再抽, 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个东西。
萨沙低头看着眼前的叉子，“你想到了什么。”
“你在暗示我什么。”
“不算暗示。”萨沙耸耸肩，“这很好联想, 不是吗？”
他靠在红色的塑料椅背上, 看着准备站起来的维斯特, “你准备去哪儿？”
“餐厅外面。”
维斯特说。
他站起来看着坐在原地的萨沙，“别跟来。”
……
回头看着身后的三明治餐厅，维斯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和预想中的一样，依旧没有任何信号。
他站在那巨大的透明玻璃前，看到了依旧坐在原来位置上的萨沙，对方转头看着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不像第一次见面的那样，也不像是后来的模样，更像是他在资料里看见的那个萨沙，冷漠的，没有人类感情的。
他稍微后退了几步，玻璃的反光上依旧没有出现自己的脸，只有面无表情的萨沙以及身后空荡荡的餐厅。
他站在那里，挥挥手算是告别。
手机没有信号，停车场的汽车也没了踪影，餐厅里的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回头顺着来时的路走过去，走了大约10分钟，才看见了喷水池，和来的时候一样，喷水池里的天使雕像也不见了。
他站在原地，想要呼唤记忆里的莱尔，却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进入记忆回廊——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就在梦境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第一次进入梦境的时间？
也许是在见到片场的骨头之后，也许是在看见艾琳娜进入对方的保姆车后，他记得在离开对方的保姆车后，自己的手机就已经没了信号。
——至少在片场，以及保姆车上的时候，维斯特确认他还没有进入梦境的世界。
他看见了骨头和艾琳娜的记忆，直到发现对方记忆里的那一台收音机。
真是糟糕的提示。
维斯特顺着松果镇略有些狭窄的道路，往他记忆里片场的方向走去，大约又走了20分钟之后，他才来到了片场。
只是此时片场的门口已经没了别的人影，维斯特记得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有个工作人员对他说，暂时无法进入，出现了新的状况。
他想要去找艾琳娜的保姆车——对方的车还在那里，只不过人已经没了踪影，整个松果镇一瞬间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他不知道萨沙是否还在三明治餐厅，但是管他呢，谁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迈开脚步，慢慢走入了被管理的片场之中。
……
沙发依旧在那里，那些灯以及设备，包括地面上的轨道和线全部都和他几个小时前看到的一样，但是现在安静得过分，偌大的片场变得空无一人。
地面上的骨头还在那里，仿佛没人清理，又仿佛没人敢去挪动它，维斯特走过去，踢开了碍事的骨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他靠在沙发的一旁，抬头看着被搭建出来的屋顶，片场的大灯让他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他流下生理性的泪水，他能感到自己的脑袋和身体都被这大瓦数的摄影灯照得发热，于是他闭上眼睛，把头后仰，靠在了沙发的边缘。
空气里什么味道都没有。
也很安静，除了他的呼吸声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声音——
“滋啦滋啦……”
安静的空间里，陡然出现了电流的声音。
维斯特睁开眼睛，他没有转头，周四静静地听着那个声音。
“滋啦滋啦。”
“维、斯、特……维斯特、维斯特……”
那个声音逐渐变得清晰，他欢快地呼唤着维斯特的名字，更让人恐惧的是，那带着电流声的声音渐渐变得熟悉起来。
维斯特甚至感觉到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而他只是直视着头顶，眯着眼睛的躲避着摄影的大灯。
“啪。”
灯被全部关上了，昏暗的室内让维斯特下意识眨了下眼睛，他又眨了几下之后，才慢慢适应片场内变得昏暗的光线。
“维斯特、维斯特。”
那个声音一直在那儿，没有靠近。
“哒哒哒。”
轻缓的脚步声慢慢向他靠近。
“……维斯特……”
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他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后，沙发的背面，缓慢地蹲下来，然后趴在了沙发的边缘。
只要他转头，就能看见那个人。
然而即便对方靠得如此近，他却听不到呼吸声，也感觉到任何对方散发的热量，除了能感觉到有什么生物在自己身旁，再也感觉不到什么对方活着的证据。
他感觉到有什么向自己慢慢靠近，紧接着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脸颊，那手指带着些许的青灰，冰冷僵硬，看上去并不像什么活人的手指。
维斯特这个时候想要挪动身体，却发现他已经无法动弹了。
他只能保持着这个仰躺着的姿势，脖颈靠在沙发的边缘，盯着头顶的画面。
那双冰冷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肌肤，从他的脸颊来到脖颈，然后抚摸着他靠在沙发边缘的那一处皮肤。
紧接着，维斯特感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也有一只手在触碰自己，那双手顺着他的大腿边缘往上，摸到了他露出的腰部肌肤上。
他能感觉到对方皮质手套的触感。
“维斯特、维斯特。”
熟悉的呢喃响起在他的耳边，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自己的耳朵，那东西触感冰冷，仿佛才从冰箱的冷冻层里拿出来。
——或许真的是从冷冻层里拿出来的。
维斯特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想点冷笑话。
他想着地下空间内利维的尸体，他猜应该是被冷冻保存了起来。
直到濡湿的冰冷触感，浸透了他的耳廓，他才明白靠近自己的应该是利维的嘴唇。
对方亲昵的蹭着他的脸颊，好像什么大型犬一般。
维斯特躺在那里，直到几秒之后，他才从自己的视线里看见了利维僵硬的脸孔——对方的脸倒不是他想的那样，被烧毁的模样。
而是像他曾经见到的，只不过面容僵硬，脸色灰白，带着些许让人不适的非人感。
此时他绿色的眼睛，正注视着维斯特，他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害羞的胆怯的，但是死去的肌肉让他很难控制，于是他只能低头看着维斯特。
然后靠近对方，用冰冷的嘴唇轻轻触碰了维斯特的脸颊。
“维斯特。”
他呼唤着他的名字。
直到这个时候，维斯特才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稍微有了一些活动的能力，他低头，发现萨沙果然正跪在他的膝盖之前。
他伸出自己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摩挲着维斯特的肌肤。
维斯特在心底咒骂了一声，他想要发出别的声音，就被利维堵住了嘴巴，对方闭上眼睛，几秒之后才睁开，然后对他说，“维斯特，你的嘴巴很柔软。”
和死人比起来当然是这样，维斯特冷漠地想。
他活动了下手臂，擦拭着自己的嘴唇，然后一脚踹开了蹲在自己身前的萨沙，他低头看着被自己踹到的男人。
对方有着和利维一样的绿色双眼，直到这一刻，维斯特的脑袋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看着蹲在沙发后面的利维。
“是你。”
利维没有说话，他只是迷恋地看着维斯特。
而身后的萨沙也很快爬了起来，他跨到沙发上，靠在维斯特的身边，“你喜欢那个梦吗？”
维斯特做过太多的梦，他不知道萨沙又或者说这个他无法称呼姓名的未知生物，说的是哪个梦境。
他想起了自己刚刚调查完松果镇的案件，就在家门口遇到了利维，他们在三明治餐厅的梦境里相见，紧接着马歇尔的雕像出现在了那个梦境里。
他们一起遭遇到了永生派的“绑架”，然后……利维消失，萨沙开始代替对方出现。
这太不对劲了。
维斯特想，他想说的并非是这两个人之间的联系，而是公司……无论是松果镇还是永生派又或者育儿所，公司的行为总是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他坐在沙发上，身前是趴在沙发靠背上的利维，旁边则是按住了他的肩膀的萨沙。
“你们是一体的。”
他打量着利维，像在看一个陌生生物，“你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