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特不是没想过, 自己会在噩梦中见到利维。
自动对方死去之后，他已经变成了自己梦境里的常客，他僵硬在那儿, 感受着利维的拥抱，直到对方拥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到了房间内。
“你还好吗？”利维有些关心地问，他似乎察觉到了维斯特的沉默。
维斯特把手中的花束放到了一旁, 他直视利维，“你离开了半年。”他记得女人是这么说的。
利维闻言立即露出了愧疚的神情, 他轻声对维斯特说：“我很抱歉，但这是我不得不做的。”
事实上，维斯特到现在为止, 也没弄清楚自己在梦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他知道是利维的妻子，但如果背景是上个世纪5、60年代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对同性恋如此宽容。
他肯定自己现在还是个男人, 但也许在邻居女人的眼里，自己却并非这样。
他上下打量着利维, 觉得对方打扮得像个房产经纪人——这实在很难解释对方出差半年这件事，于是他用一种审视的态度说；“你在做什么？”他问，“我是说，你这半年去了什么地方。”
维斯特的质问非但没给利维带来坏情绪，相反他似乎觉得这是妻子在乎自己的表现, 于是他的脸上又扬起了笑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首饰盒，在维斯特的眼前打开——那是一枚红宝石戒指。
维斯特没有伸手，直到利维牵着他的手, 把红宝石戒指套在了他的手指上（居然大小正好）, 利维满意地看着他手指上的这枚红宝石戒指, 紧接着亲吻了下，然后他用维斯特熟悉的那种，仿佛小狗一般的表情，仰头看着维斯特，“我觉得很适合你。”
维斯特看了眼那枚戒指，“所以你去了哪儿？”
他还是没有忘记之前的话题。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利维说，他示意维斯特坐在沙发上，然后他脱下了米色的西装外套，放到了沙发扶手上。
“我跟随船队去了一个神秘的小岛。”
“神秘的小岛？”维斯特重复。
“是的，那地方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但是每个去过那地方的人，都说当地有数不清的红宝石以及金矿。”他整理了下自己裤子上的褶皱，贴着维斯特的身体坐下，“只不过那地方的坐标过于神秘，只有少部分的船员才能前往。”
维斯特的身体稍微离开了一些距离，“你想对我说，这半年你是去了那个地方？”他皱眉，“但是你说你只是出差了。”
“一个比较特别的出差。”
利维说。
“当地人信奉一个神明，祂掌管生育和收获。”
掌管生育这个关键词很快引起了维斯特的注意，“当地人怎么称呼祂的？”
利维摇头，“当地人不愿意直呼祂的名字，甚至他们的祷告仪式也很隐秘，外人无法得知。”
这种描述更让维斯特想起了自己听到的那两个神秘的发音，他怀疑这个小岛上的居民也正信奉着库娜塔。
——但是他没有忘记一件事，梦中的场景是上个世纪的50到60年代。
假如这些都是真的，那么这个小岛上的神明已经被信奉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觉得这是个线索，但前提是他得知道这个确切的位置。
“你还记得确切的位置吗？”维斯特询问。
利维继续摇头，“具体的坐标很难得知，必须由向导和船员带队才能前往。”
这很正常，维斯特想，梦境世界总是这样。
不过他觉得利维应该知道更多的信息，毕竟对方在这个梦里扮演的就是他本人，“你还记得我们的邻居吗？”
他思考了下，该如何描述那个女士的模样，“黑色卷发的，红色嘴唇的。”
“你是说那个朱蒂斯女士？”
也许吧，维斯特想，反正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于是他胡乱地点点头，换来了利维关切的眼神，“怎么？你们产生了矛盾？”
“不……”维斯特说，“我下周会和她一起前往美容院。”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这只是个通知。”他补充道，并没有征询利维意见的意思。
利维闻言送了一口气，“你们总是很喜欢去那儿。”
“那家美容院？”
“不过这儿的女人都很爱去那里。”利维回忆道，“你和朱蒂斯都是那儿的常客。”
他在梦里果然扮演的是个女人，维斯特想，从先前和朱蒂斯的对话里，他就能感觉到自己是那儿的常客。
——美容院播放美妙的音乐似乎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朱蒂斯不断强调的它会让人变得更加美丽富有魅力，还是让维斯特联想到了那些视频里的东西。
“维斯特。”利维突然呼唤着他的名字。
维斯特转头，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利维。
“你还在生气吗？”利维问，“因为我的突然离开？”
事实上，完全没有，维斯特想，但为了扮演好梦境里的这个角色，他还是点头，“我讨厌你的突然离开。”他学着他以前看过的电影里那样说着。
利维闻言，绿色眼睛里的笑意几乎满溢出来，他突然凑近了维斯特，紧接着在对方的嘴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然后他捧起维斯特的脸，想要加深这个吻……
维斯特立即推开了利维，甚至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摔到了地上，他刚想抬头说些什么，就看见了坐在一旁单人沙发上的萨沙，对方的表情诧异，似乎没想到维斯特会突然跌倒在地上。
“你还好吗？”萨沙站起来，准备扶起维斯特。
维斯特立即伸手，止住了萨沙继续向前的动作，他双手撑着地板，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原本的家里后，才靠在一旁的沙发上呼了一口气。
然后单手撑地，从地毯上坐了起来。
“我刚刚睡着了。”
萨沙用叉子在戳莓果塔上切片的草莓，“没错，你刚刚躺在那儿睡着了。”他指着放在长沙发上的黑色大衣，“就在那儿，那是我刚刚给你披上的。”
维斯特捂住额头，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状况下睡着，确实，因为这个视频以及公司内部的怀疑，让他这段时间精神压力很大。
他已经超过22小时没有正常入睡……他走到沙发旁，把那件大衣还给了萨沙，“你一直在这里？”
萨沙抬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傻问题。
他用叉子戳了几下另外一份莓果塔，最后把奶油连同切片的草莓一起塞到了嘴巴里，“你的那份在那儿。”他示意维斯特去看那份被他单独拿出来的，“我饿了，所以我决定先吃一些。”
维斯特抬头，这才发现室内的灯已经亮了起来，而窗外也陷入了黑暗，他打开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他和萨沙见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4个小时。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还有那个梦。
他回忆着梦里的细节，总觉得这个梦也是一个提示，他学着萨沙的模样，拿起一旁的叉子，给自己挖了一颗树莓塞到了嘴巴里。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他对萨沙说，反正现在他也没有什么秘密了。
“梦里的细节让我十分在意。”他回忆道，“我在梦里看见了一个留声机，她说我们经常会去一家美容院，留声机里播放的唱片就是在那儿购买的。”他停顿了下，“每个从那家美容院离开的女人，都会变得漂亮又富有魅力。”
“女人？”萨沙注意到了这个关键词。
维斯特无视了这点，“你不觉得这个叙述十分耳熟吗？”
“但是从美容院离开会变得漂亮又富有魅力，是很正常的事情。”萨沙靠在沙发上，“这不能说明什么。”
维斯特当然也知道这点，他需要更多的线索，只可惜那个梦境没有提示他。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悠闲地吃着蛋糕的萨沙，“你听过茱蒂丝这个名字吗？”他回忆着梦里听到的名字。
“茱蒂丝？”萨沙重复，“这太常见了。”
“但是如果你是说一部电影的话，我大概看过。”萨沙把剩下的莓果塔也全部塞到到了口中，“一部很烂很烂的电影。”
“发生在上个世纪50年代的故事，小镇上突然出现了一家美容院，而那些去过美容院的女人，很快就遭遇了不测。”
“其中那个女主角就叫茱蒂丝，一个黑色头发的女人。”萨沙说，他观察着维斯特的表情，点点头，”看来这是你需要的信息。”
维斯特却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萨沙，觉得这一切都太凑巧了。
“你在怀疑什么？”
“你知道我在怀疑什么。”维斯特说，“你提供的信息和我的梦境完全能够对上。”
“你在审判所的时候，还有个爱好是观看电影？”维斯特怀疑，“否则你怎么会知道这部电影，听你的说法，它好像足够小众。”
“我当然不爱看电影。”萨沙说，“但是很凑巧的是，我最近接到了一个新任务。”
“公司应该说过，不能透露任务讯息。”维斯特提醒
“但那是对人类的要求。”萨沙夸张地耸肩，“我是个怪物，不是吗？”
“一个女明星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她通过经纪人，寻求到了公司的帮助，很凑巧的是，她在几年前参演过一部恐怖电影。”
“而她饰演的那个角色就叫茱蒂丝。”
……
饰演茱蒂丝的是一名叫做伊迪丝·艾琳娜的女演员。
对方的名气不是很大，大部分时候参演的都是一些低成本的电影，以及在一些剧集里扮演小角色。
维斯特搜索了相应的照片，发现电影里的茱蒂丝确实是自己在梦境中看过的女人。
她柔软的黑发蜷曲在肩头，照片里的女人对着镜头露出了天真的笑脸，“她遇到了什么麻烦？”维斯特问。
“梦游？”萨沙说，“她的经纪人并没有详细说明，具体的需要见到她才能知道。”
他坐在那里等待着维斯特的回应。
“你想说是什么。”
“你猜到了不是吗？”萨沙说，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看着维斯特，“对于一个新手来说，这个任务必须还有一个陪同的人。”
维斯特当然知道这点，也知道萨沙对他说起这件事的目的。
“我还在禁闭期。”他摇晃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手环。
“但你是最优秀的调查员之一。”萨沙说，“我相信他们不会拒绝我的要求。”他站起来，似乎准备离开，“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他低头看着维斯特，“我会告诉你公司的结果。”
“当然，如果公司不同意，我也会对你说出艾琳娜的真正困扰。”
萨沙的提议无疑是维斯特需要的，只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他问。
似乎是早就预想到维斯特会有这样的疑问，萨沙弯腰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黑色大衣，他给自己套上之后，才开始思考维斯特的问题。
“……就当我迷上你了？”萨沙回头说。
“这个玩笑不有趣。”维斯特皱眉。
“也许这不是玩笑。”萨沙给自己套上大衣之后，就对维斯特挥挥手，“明天或者后天见。”
“在此之前你可以去看一下那部电影，但是事先提醒你，这电影真的烂得出奇。”萨沙眨着绿色的双眼，冲维斯特说。
……
维斯特打开了自己的新电脑（他不久前买来的），然后找到了萨沙所说的那部电影。
故事背景上来看，确实发生在上个世纪50年代，只可惜这部电影拍摄于这两年，内容上则是以一起神秘的失踪案为灵感。
故事的开篇，就是女人们在美容院里，这里的环境隐秘，足够保证客户们的隐私，室内的装修多是浅色为主，在房间的角落里，则放着留声机在播放着唱片，伴随着轻盈的隐约，一个黑发的女人出现在了房间内。
紧接着则是个金色头发的女人。
——当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维斯特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个金发女人有着相似的金色卷发和令人难忘的蓝色双眼，当她不说话的时候，总是弥漫着一股忧郁的气质。
真正让维斯特感到诧异的是，对方居然和他长得有5分相似。
看上去更像是他在镜子里看见的，那个被茱蒂丝打扮之后的他。
很快，电影就在维斯特的观看下慢慢进行着，影片中的茱蒂丝倒是第一次来这家美容院，她下意识摸着自己身下椅子的皮质扶手，然后询问身旁的金发女人，“……我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她说，“只需要一些音乐疗法和美容手段，就可以让我们更加美丽。”
她并非一次没去过之类美容院的女人，但对方所说的还是让她感到惊诧。
剧情很快就这么进行下去，维斯特注意到电影里一直没有出现金发女人的名字，即便是茱蒂丝和她对话的时候，也从没有称呼过对方。
当美容院的工作人员前来招呼两位的时候，因为摄影手法的缘故，茱蒂丝在画面的前方，而金发女人则在她的后方，所以维斯特只能看到工作人员的嘴巴动了几下，却听不到对方的名字。
他猜测这应该是导演故意的，他看过一些电影，里面角色的名字从没有真正出现，当结尾演职人员名单出现的时候，呈现的也只是一个明显的代号。
紧接着，茱蒂丝和金发女人就走入了房间内。
这个时候画面又很快变化了起来，离开美容院的茱蒂丝和女人都比之前更加的美丽，而导演在这个时候则把镜头转到了美容院的招牌，以及那台留声机上——肉眼可见的在提示观众，这个美容院里有秘密。
维斯特干脆按了快速播放的按钮，后面的剧情就进入萨沙所说的，小镇上的人开始接二连三的失踪和去世。
她们有人曾经很健康，但是在去过美容院的半年内就飞速感染了不知名的病症，又或者在离开家中外出旅游的时候，遭遇了不测。
探案的人员很快把目光转向了美容院，而茱蒂丝也在邻居的金发太太去世不久后，发现自己的梦里开始出现看不清的怪物。
她总是疑神疑鬼，梦里的怪物也变得越发清晰，当她有一次差点把手放入煮着浓汤的锅里时，她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和男主（探案人员）讲述自己最近的梦境。
维斯特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又拉了一下进度条，终于看到了结尾——果然，美容院里真正让女人们变得美丽的，并非是音乐疗法，而是给他们涂抹的神秘药膏，那是用部落里的神秘巫术，结合了人体油脂做出的东西。
而那些死去的消失的女人，则是因为这种用巫术做成的膏体里，含有的有毒物质——看到这里的时候，维斯特确定萨沙没有说错，这部电影是真的很烂。
很快，电影就在这种气氛下结束，但是维斯特却注意到，在已经人去楼空的美容院里，那个原本无人在意的留声机，又开始播放起轻松的音乐……
这无疑是一部，靠着裸露画面、血腥镜头以及无厘头的悬疑剧情，支撑起来的电影。
维斯特真的后悔去看，他靠在那里，难道这个梦境的提示，只是告诉他，接下来任务和这部电影里的女主角有关？
……
次日一早，维斯特就接到了萨沙的电话——
“下午的时候我会来通知你任务的详情。”
对方很简洁地向维斯特扔出一个惊天大消息。
维斯特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公司同意了？！”
“他们没理由不同意。”萨沙笃定地说，他这会儿倒是和之前伪装的模样完全不同，原先迟疑的羞涩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好吧，维斯特想，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环，“他们有说手环的事儿吗？”
“没有。”萨沙说。
这也没有出乎维斯特的意料，他想公司统一萨沙的要求，应该是把他当做了好用的一次性工具——如果能够死在这次任务里，那真的再好不过——当然，这是他阴暗的想法。
挂上电话之后，维斯特的目光看向了放在一旁的电脑，他没有选择再打开那个网站，毕竟短时间内他还不想再买一个。
之后塞西尔有联系过他，他在维斯特的请求下，让公司里的其他同事也去看了那个视频网站，他们同样没有看到第五个视频和维托。
好像这是个专属于维斯特和萨沙的恶作剧一般。
甚至于维斯特心底有了一个更加疯狂的想法——萨沙能够看见是因为他原先就不是人类，而他？也许是因为他确实快要陷入疯狂。
很快，下午一点的时候，维斯特家中的门铃准时响起。
他快步从厨房走到了门前，打开门，然后看见了换了一身新衣服的萨沙，对方冲维斯特点头，然后不等他的招呼，就径直走进了房子里，紧接着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坐好，仿佛那是他自己的家一样自然。
维斯特靠在门口，转头看向萨沙，“你不准备说些什么？”
“给我来一杯咖啡？”萨沙问。
“没有。”维斯特说，他把门重重甩上之后，来到一旁的长沙发上坐下，“你见过了茱蒂丝……我的意思是，你见过了艾琳娜？”
“你称呼她为茱蒂丝也可以。”萨沙说，“是，我在上午的时候知道了任务的具体内容。”他靠在沙发上，“希望你已经看完了那部电影。”
维斯特点头。
“你还记得电影中茱蒂丝遇到了什么吗？”萨沙问。
维斯特昨天才刚刚看完，当然对此印象深刻，“她在去过美容院之后，经常会做噩梦，尤其是在邻居太太意外去世之后。”他说到邻居太太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却见萨沙没有任何反应——不该是这样，他知道萨沙的真面目，恶劣的不讲道理的，没理由在看见电影里的另一个女性角色和他如此相像后，不做出任何调侃。
“你还记得邻居太太的模样吗？”维斯特问。
“一个棕红色卷发的女人？”萨沙回忆，“怎么了？”
棕红色卷发的女人？
维斯特看向萨沙，却见对方表情认真，没有丝毫说笑的意思。
“棕红色的头发？”
“有什么问题吗？”萨沙好奇。
维斯特没有说话，他只是打开了放在一旁的电脑（无视了萨沙原来你有电脑的目光），然后在浏览记录里找到了那部电影。
邻居太太在电影的开头就有出场，所以维斯特把电影的进度条拖到了片头——他看见了熟悉的美容院场景，熟悉的留声机，黑发的茱蒂丝，以及她身边的棕红色头发的女人。
这女人颧骨较高，脸颊瘦削，是全然陌生的长相。
至少和昨天维斯特看到的完全不同。
他坐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是谁疯了。
他仔细看了眼女人，最后看向了萨沙，“你看到的就是她？”他指着屏幕里的女人说。
萨沙探头看了眼，“是的，没错。”
也许他真的应该远离这个任务，维斯特想。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这一切告诉给萨沙，但总归不会再坏了，所以在面对萨沙思索的目光时，他决定坦诚一些——
“但是昨天我看见的她不是这样。”
维斯特说，“不是一个棕红色头发的女人。”他想要描绘对方的相貌，但最后只能用贫乏的语言表示，“金色卷发，蓝色的眼睛……像我一样。”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小声，但萨沙还是听见了。
与维斯特预想中的反应不同，当萨沙听到这句话时，他表情严肃，反复确认了几遍，“你确定你看到的这个女人，是你的长相？”
他的态度，敏锐的让维斯特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低头又看了眼屏幕，最后确定般的点头。
“糟糕的消息。”萨沙说。
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手指敲击了几下沙发的扶手，“这也是我想要叙述的第二个信息，关于这次任务的。”
“就像我先前说得那样，艾琳娜通过她的经纪人，找到了公司，寻求来自于特殊力量的帮助。”萨沙没有故弄玄虚，很快便向维斯特说明了整个任务的内容。
“这件事最开始发生是一个月之前，艾琳娜入睡之后的第二天，发现自己不在床上，而是在沙发上，旁边的电脑正在播放着音乐。”当萨沙说话的时候，他绿色的双眼一直注视着维斯特，“起先，她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过于劳累导致的梦游现象。”
“但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依旧坐在沙发上，旁边的电脑在播放一样的音乐。”
“但是当她点击这段音乐，想要查看更多信息的时候，网页却告诉她，这是个错误的页面，这段音乐并不存在，然后播放停止。”
维斯特察觉到了对方三番两次提到的音乐，这点不仅和电影里的留声机有所对应，更让维斯特想到了视频网站里的那个神秘视频。
“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朋友，让她陪自己在家里待上一晚——很正常，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在她以为事情一切正常之后，她在自己的手机里，发现了同样的播放页面，但是也同样无法播放。”
接二连三的事件让她终于联系了自己的经纪人，他们找了许多手段，传说中的灵媒以及别的什么——但就像恶作剧一样，每当这些灵媒或者能力者到场的时候，艾琳娜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发生了那件事，她决定找到公司的帮助。”
“什么？”维斯特问。
“她发现某天醒来的时候，电脑居然在播放这部电影。”萨沙的目光看向屏幕上的画面，“但是令她感到恐惧的是，这部电影她已经看过无数遍，她确信自己记得里面的每一个剧情和情节。”
“可是一开始的时候，她发现电影里出现了两个自己。”
“邻居的棕红色头发女人，也变成了她自己的脸。”
这显然不是什么换脸的玩笑，因为当艾琳娜去和自己的经纪人说起这件事，并指着电脑画面让对方去看的时候，对方表示电影一切正常。
他看见的是一个棕红色头发的女人——事实上，这个扮演女邻居的演员，他们都认识。
但在艾琳娜的视线里，她看见的明明是自己的脸。
最后这件事被经纪人用她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搪塞了过去，但显然这件事只是开始。
“两周之前，她在电影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紧接着，怪异的事情才开始真正出现。”萨沙把电脑移动到了自己这边，开始拖动进度条，电影很快播放到了棕红色头发女人第一次做噩梦的场景。
——棕红色头发的女人？
维斯特原先以为萨沙想要给他看的是茱蒂丝做噩梦的场景。
作为电影里的配角，以及电影的前半段就去世的人物，镜头里对于她的描绘不算太多，只是偶尔的画面和突然惊悚的画面，向观众展示着美容院的受害者们。
只见棕红色头发的女人，夜晚不安的在床上辗转，很快，她在梦境里听到了对她名字的呼唤——到这里，也没有出现过她的名字，电影里的表现就是一串模糊的音节——紧接着，梦里出现了一只手。
是的，一只手，一只被切断了的男人的手。
再然后她就被突然吓醒了，意识到这是个噩梦之后，她决定起床去拿一些水。
电影里这个画面表现的很粗糙，当棕红发的的女人打开冰箱时，就发现那双手出现在了自己家里的冰箱里。
“所以艾琳娜也在自己家里的冰箱里发现了一只手？”维斯特说。
“是的，血淋淋的，刚刚被切下的。”
这确实够匪夷所思的，维斯特想，“那只手来自于哪儿？”
“没人知道，监控里一切正常，厨房里没有任何人来过，那只手就这么出现在了冰箱里，仿佛是从噩梦来到了现实。”
“真是疯了……”维斯特自言自语，他看向电脑屏幕，画面里的棕红发的女人显然被这只突然出现的手吓得不清。
而维斯特很快也察觉到了艾琳娜真正恐惧的是什么——在现实里，她遇到的并非茱蒂丝遇到的事情，而是棕红发的女人。
而电影里，这个女人在不久之后就遭遇到了不测。
“她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发展会和她一样？”
“很简单的联想。”萨沙说。
这似乎没有别的解释，为什么艾琳娜会在电影里，发现棕红发的女人变成了自己的脸，紧接着她在现实世界里遭遇了对方电影里遇到的一切。
当然，维斯特没有忘记一件事，就在昨天，他发现电影里的邻居女人，有着和自己近乎一样的脸孔。
这似乎在告诉他，自己接下来也会遇到不测。
维斯特歪头看着萨沙，“也许我应该给自己弄一份保险。”他扬起手腕，示意对方看向那个手环，“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有。”萨沙说，“但是我替你争取到了一个机会。”
维斯特看向萨沙，示意对方快点说出来。
“祭司决定再给你做一次评估，如果没问题的话，你可以暂时拿下手环——在和我任务的期间。”萨沙脸上又出现了那伪装的羞涩笑容，他看向维斯特，“你该感谢我的，维斯特。”
维斯特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以为你记得是谁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他嘲讽道。
萨沙却没有在意，他站起来，“明天下午，我们会去片场。”
“片场？”
“艾琳娜在拍摄一部新的电影。”他对维斯特说，“希望我们明天见面的时候，你能解决掉这个麻烦。”他的目光移向维斯特的手环。
然后冲对方打了个招呼，就利索地选择了告别。
只留下维斯特一个人还在客厅内，他的视线看向电脑屏幕，重新按了开始键，电脑开始继续播放那些电影画面。
他刚刚，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现实里的利维和在孤儿院里看见的那个利维都对他说起的一件事。
他们看见了收音机，而那个地方空无一人，似乎是一个片场。
……
维斯特在早上10点准时到达了公司，刚刚进门，就迎来了阿普顿。对方显然对他还是有所怀疑，但碍于祭司的命令，依旧用自己的权限，让维斯特来到了地下5层（休假期间他不具备进入公司的资格），站在电梯里，维斯特没有忘记上次自己遇到了什么。
他在这里看见了班森的幻影……但是这次很正常。
直到他完成身体清洁见到了祭司，一切都很正常。
“萨沙为什么说服了公司？”维斯特坐在白色的椅子上开门见山，他看着坐在房间另外一端的祭司，“我以为在我死之前，公司都会一直怀疑我。”
“维斯特。”祭司轻轻开口，“公司很在乎萨沙的意见。”他说得很保守，但维斯特还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萨沙的能力。
那过于可怕，超出现象的能力，无论是什么，只要当他伸手之后，都会消失不见，湮灭在这世界上。
这无疑是让公司也眼红的东西，所以尽可能的，他们会满足萨沙的愿望，不过维斯特猜测公司之所以不会勉强萨沙的缘由，还因为萨沙12岁时做过的事情，他们也许不害怕一个假的疯子，但绝对害怕一个真正的无法控制的疯子。
维斯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伸出了手，等待祭司的观察。
祭司很快握住了维斯特的手。
他闭上眼睛，好像在探查些什么，维斯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看向了四周，然后又转到了祭司的脸上。
“你看见了什么？”他问。
很快祭司睁开眼，他摇头，“没有什么。”
这让维斯特意识到一件事，祭司似乎无法看到他梦中的那些东西——但是在这一周内的时间，他去往孤儿院，和萨沙一起完成了任务。
“你看见了育儿所吗？”维斯特干脆问道。
“一栋灰色的建筑物。”
“然后呢？”
“我只看见了你们在育儿所里找寻了一圈，还有无数的婴儿床。”祭司大约明白了维斯特想要询问什么，“萨沙很正常，他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举动。”
他能看到的都是第一视角的维斯特的记忆，而在这些记忆里，萨沙一直是个害羞的胆怯的青年。
他就知道，维斯特想。
公司根本无法发现萨沙的问题，他坐在椅子上，有些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还记得我的邻居吗？”
祭司当然记得那个男人。
“就在上次，我对你说利维的梦境里出现了一台收音机。”维斯特放开了祭司的手，“很凑巧额是，他梦里的场景就是片场。”
“而我在前天也梦到了和艾琳娜电影里一样的场景。”维斯特的目光转向祭司，“你们的收音机真的还在地下的房间里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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