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人头滚滚

  萧青冥从床上爬起来, 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醒醒胡思乱想的脑子。

  也许昨夜的感觉真的只是梦境而已, 也许是自己家最近太累,才会把梦与现实混为一谈。

  至于那香气……

  清新的茶香沁人心脾, 萧青冥动了动鼻翼,忽而垂下眼帘,盯着茶面上漂浮的茶叶, 手指指腹轻轻抚摸着杯壁。

  茶竟还是温热的,明明放了一晚上,这里不是宫中, 可没有宫人服侍, 应该早已凉透了才对。

  难道喻行舟是快天亮才离开的?

  那白檀木的香气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喻行舟这家伙, 还真在他身边呆了整整一夜!

  “喻行舟……”萧青冥下意识念叨一声。

  他想起那日在御书房, 喻行舟见了内务府送来准备给他充实后宫的美人画册,毫不犹豫说要代为处理,还时不时总喜欢拿探花郎来刺他。

  ——“无论是谁, 陛下都会为臣做主吗?”

  ——“当然。”

  ——“可是, 臣如陛下一样,喜欢俊秀男子, 该如何是好呢?”

  ——“陛下一直握着臣的手不放,会引起臣的误会的。”

  当日的对话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 喻行舟的话既似调侃玩笑, 如今想来, 又仿佛隐藏着一点试探。

  究竟是自己想多了, 还是早有苗头, 他竟一直懵然不觉?

  他的竹马,他的伴读,他的老师,他最信任的臣子,该不会是……对自己有男女之情?

  萧青冥被这个灵感乍闪的结论,逗得啼笑皆非,仔细想想,又觉得心脏跳动得有些失措。

  万一是真的呢?

  他纠结地夹起眉头,自他穿越回来至今,还是头一次有种一筹莫展的慌张感。

  “陛下,您起了吗?”外面传来莫摧眉的扣门声。

  萧青冥手里一抖,茶杯哐当一下掉落在桌面上,幸好茶水没有洒出来,他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扬声道:“进来。”

  莫摧眉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水盆,甫一进屋,就看见陛下披着外衣,一脸严肃正襟危坐的模样,他眨眨眼,笑道:“陛下何时起的,怎么不唤人进来伺候?”

  说着他把水盆端到皇帝面前,又把毛巾浸入水中打湿拧干,递给对方。

  “朕自己来吧。”萧青冥接过热毛巾,舒服地敷了把脸,“怎么是你过来?县令应当有安排侍从。”

  莫摧眉笑吟吟道:“外面的人,怎能随意放人接近陛下?还是臣自己来,比较放心。”

  萧青冥暂时收起了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将昨夜看过的信件递给对方,道:“尽快传回京城。”

  莫摧眉将信件收到一个专门的木匣中,又将今日新的文书交给他,恭敬道:“瑾亲王殿下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拟好了旨意。”

  那是一卷印在明黄绢帛上的“圣旨”,萧青冥随手展开,查阅无误后,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私玺盖上。

  “甚好。没想到皇叔动作这么快,早知道,朕应该早点重用他才是。”

  莫摧眉又道:“文兴县令一大清早已经在外面等着陛下了,看样子好像十分为难。”

  萧青冥颔首:“让他进来说话。”

  片刻,文兴县令小心地提着衣摆进来,朝他拱手行礼:“喻大人,从昨日到现在,县衙外面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百姓,他们连夜在县衙门前排队鸣冤,下官只得一人,实在是……顾此失彼。”

  “大人您看,该如何是好?”

  萧青冥冷笑一声:“看来这位梁督监作的恶还真不少,居然这么遭人恨。”

  县令擦了把汗,道:“大部分都是铁厂的工人们。他们堵在县衙门外,要求处置贪官污吏,这该如何是好?是否需要下官派人将他们驱散?”

  萧青冥想了想,淡淡一笑:“不必,既然来告状的人这么多,人证物证俯仰皆是,我看也不必细细追查了,你去告诉外面的百姓,就说三日后,县衙会公开审判梁督监等人。”

  “让大家稍安勿躁,必定给受苦的百姓一个交代。”

  县令松了口气:“是,大人雷厉风行,实在是我等臣子楷模。”

  萧青冥挑眉:“别急着拍马屁,还有件事,需要县令大人帮忙。”

  县令精神一振,在摄政面前表现,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大人您请吩咐,下官一定肝脑涂地!”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需要重新拟定一批契约……”

  ※※※

  这几日来,萧青冥宛如钦差般,将梁督监等一众贪官污吏、监工打手打入大牢的事,飞快在文兴铁厂和文兴县传开了。

  失去了官员的铁厂,暂时由县令派差役和卫所的官兵代管,这种时候,他们哪里敢对工人们有半点颐指气使。

  整个铁厂的氛围前所未有的松快,几乎全县城的百姓,都在议论这件大事。

  听说这位“喻大人”要收集贪官污吏的罪证,不少受过盘剥和欺凌的工人以及百姓,四处奔走相告,甚至连夜去县衙门口排队击鼓鸣冤,长长的队伍,把街道都堵的水泄不通。

  很快,县衙传出即将公开审判梁督监等人的消息,百姓们群情振奋,这天天色还没亮,众人就汇聚到县衙附近,乌泱泱的人群,以铁厂的工人们为最。

  陈老四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他手里还牢牢牵着媳妇和儿子的手,他们等这一天,实在是等了太久了。

  一种差役从大堂后鱼贯而出,手持水火棍分开两侧站好,棍底包有一层铁片,重重杵在地上是击出沉闷的声响。

  这样的声音带着天然的威严,外面乱哄哄的声音顿时消散了许多。

  文兴县令跟在萧青冥之后,亲手为他拉开椅子,自己则在左侧下首的位置上落座。

  喻行舟本来站在萧青冥右侧,他的眼神若有若无往对方身上扫了扫,便命人在自己旁边多添了一张椅子给他。

  喻行舟挨着他坐下,压低声音笑道:“多谢喻大人赐座。”

  萧青冥本想像往常那样与他拌嘴几句,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忽然说不出口似的,又默默咽了回去。

  或许是对方挨得太近,那熟悉的白檀木香气再一次飘入他鼻间,萧青冥嗅着对方身上的香气,思绪就开始走神,不知飘到了哪里。

  直到文兴县令出声询问:“喻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萧青冥才回过神:“开始吧。劳烦县令大人主持。”

  说罢,他微微侧过头,悄咪咪瞪了喻行舟一眼,就是这厮,明知道自己嗅觉灵敏,故意熏上好闻的香味吸引他的注意力。

  喻行舟时时刻刻都暗暗关注着对方,这一眼瞪过来,立马就察觉到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回以注视,后者却刷的把脸别开,只留给他一个正经肃穆的侧脸。

  陛下这又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又哪里叫他生气了?

  喻行舟开始反复思考,甚至把每一餐饭吃的什么菜色都回想了一边,也没有得到答案。

  大庭广众的,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像往常那样默默看着对方。

  文兴县令一拍惊堂木,大声道:“带一众犯人上堂!”

  须臾,梁督监和监丞,还有萧孟小郡爷,以及一群监工被差役带了出来,他们身上穿着囚服,头发凌乱,脖子上套着枷锁,脚上还有铁链。

  被拖出来时,梁督监等人已是形销骨立,原本肥硕大肚子,像破了洞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两颊凹陷,眼底都是青黑。

  乌亮的头发竟然夹杂了不少花白的杂色,足见这几日在牢房中等死的滋味,是如何的煎熬。

  周围的工人们一见到他们,立刻群情激动地大声叫骂起来,不少百姓扔出了手里的烂菜叶和坏掉的臭鸡蛋,往几人身上一通狠砸,好好出一口怨气。

  陈老四的媳妇紧紧抱着儿子,双眼微红,恨声道:“阿宝,好生看着,这些欺负过我们家的坏蛋,他们也有今天!”

  陈老四也激动地面颊轻颤:“这天底下终究还是有王法的!”

  文兴县令熟练地拿起一叠状纸,是他从这几日鸣冤的工人们手里收集的,听说县里好些个状师得知京城里来的大官要严惩梁督监,都愿意不要酬劳为百姓们写状纸,短短几天,就送来了一大摞。

  县令事先已经挑选过一遍,只将其中罪行最为严重的单独拿出来,扬声道:“犯人梁圆,勾结监丞,受贿索贿巨额赃款,将朝廷专卖的铁器,私下走私售卖,规避朝廷课税,中饱私囊。”

  “为了完成向朝廷上缴的铁,不惜以次充好,将低价搜罗来的劣质铁夹杂在优质铁之中,将省下的好铁走私贩卖,以谋取暴利!”

  “梁圆,你可认罪?”

  萧青冥当初在军器局观看火炮实验演示时,就发现铸炮所用的铁质量不对劲,原来是被下面的官员贪污了。

  梁督监浑身发颤,伏跪在地上,心里越发沉重,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把这么多事都挖出来了?这才几天啊!

  他不想死,哪怕抱着一线希望,他咬紧牙关,沉声道:“下官冤枉,一定是有些低贱的商人因为从我这里拿不到铁,所以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大人,就算要杀要剐,也要讲证据,只有一纸诉状,下官不服!”

  萧青冥嘲讽地一笑:“他要证据,便呈上来给他,也好叫他心服口服。”

  莫摧眉微微笑了笑,又该轮到他的拿手绝活表现了。

  他轻轻拍了拍掌,一群官兵将这几日从梁圆府上,抄家抄出来的几箱子金银珠宝抬出来。

  起初,梁圆还在狡辩,直到第三个,第四个,以及更多箱子抬出来打开,满满的黄金,足有上万两,金灿灿的金属光泽,差点耀得周围所有人睁不开眼。

  围观的工人们都惊呆了,这还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还这么多的黄金!

  梁圆脸色大变:“怎么会……我明明……”

  莫摧眉冷笑道:“明明藏在矿山里面一个废弃的矿洞里,对不对?”

  “里面除了黄金,还有你暗中打造的密室,里面都是你这些年来走私买卖的账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梁大人,你这点小手段,我见多了,根本不够看。”

  梁圆这下彻底无话可说,完了,这下全完了,他若是身死,没了这最后的家产,他的家人们纵使不被株连,也不可能有好日子过了……

  他辛辛苦苦一辈子攫取的家当,一夜之间全做了别人的嫁衣!

  文兴县令冷哼一声,又道:“带原告们上堂。”

  这次走出人群的,确实一大群曾受过梁督监等人欺凌压迫的工人们,居然足足有十来个人,其中就包括陈老四。

  “大人,小人要状告梁督监和监丞合伙谋财害命,他们手中不止一条人命!”

  “铁厂中设有训牢,实际上就是他们动用私刑拷打工人的地方,无论是谁,只要对他二人有一星半点的忤逆,轻则鞭打,重则烙刑。”

  说着,几个工人纷纷露出自己前胸后背的伤痕,纵横的伤疤难看至极,有的伤已经很有些念头了。

  其中一个工人双目发红,控诉道:“我的兄弟和父亲,都是被这两个狗东西活活打死的,他们连个裹尸的草席都没有,就往矿山里一埋了事!”

  “还有因为催缴出铁,活活累死的,没有钱治病病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年总有人消失,那矿山后面,不知道埋了多少白骨!”

  “才变作了这些黄金,和他们身上的绫罗绸缎!”

  “可没有人在乎,根本没有人在乎我们这些贱命!死了一个,还有孩子顶上,没有孩子,还有其他发配来的苦役……”

  原告工人们说到激动处,哽咽不已,周围的百姓们议论和喝骂之声,几乎要把县衙屋顶的青瓦掀翻。

  梁督监等人,在百姓们愤怒的指责和咒骂中,瑟瑟发抖,瘫软在地。

  他们自知难逃一死,杀人不过头点地,但这样当众将他们的脸皮扒下来踩在地上,平时对他们卑躬屈膝,逆来顺受的刁民,如今人人都上来唾一口唾沫,也足以叫他们羞愤欲死。

  待百姓们发泄够了情绪,萧青冥不紧不慢取出那纸圣旨,道:“本官已经得到陛下首肯,全权处理此案。”

  “梁圆等一众文兴铁厂官吏,于公,贪赃枉法,受贿索贿,走私朝廷明令禁止的重要铁器,欺上瞒下,以次充好,于私,欺凌工人,谋财害命,与永宁王府萧孟勾结,企图夺取他人私产。”

  “人证物证俱在,罪证确凿,罪不容诛。为平息民怨,尽快还苦难者以公道,无需待上报刑部秋后问斩,处当场行刑!”

  直到萧青冥将斩首令牌扔到梁圆面前,彻底宣告了他们生命的尽头,梁圆和监丞,还有身后一群监工们,这才真正的感受到死亡的降临。

  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梁圆等人无不痛哭流涕。

  与之相反,周围的工人和百姓们无不拍手叫好,鼎沸的人声完全将他们的哭声淹没。

  转眼之间,他们就被行刑的官差按住,押送上刑场,刽子手毫不犹豫手起刀落。

  一颗颗带着惊恐和后悔的人头飞扬而起,又接连滚落,整个刑场的地板几乎被鲜血浸透。

  人群中有短暂的沉默,继而沸反盈天。

  陈老四等工人们各个欢欣鼓舞,前所未有感到轻松,压在他们头顶沉甸甸的刀,终于挪开了,他们可以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萧青冥见时机已到,站出来,向一众铁厂工人道:“诸位工人,今日除了将梁圆这些贪官污吏明正典刑以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知大家。”

  周围的人们安静下来,好奇地等待他说话。

  陈老四等一众工人,已经完全信服了这位“喻大人”,他们命运的转折都是由这位大人带来的,无论接下来这位大人要他们做什么,就算为对方卖命,都会无条件答应。

  萧青冥示意文兴县令拿出一叠白纸黑字的契约书。

  “诸位工人们,本官曾承诺,朝廷会废除铁厂匠户的制度,如今本官上奏的请求已经得到朝廷允准,文书在此。”

  他将快马收到的文书亮出来,道:“请县令大人今日在此做个见证,从今往后,铁厂再没有所谓‘贱籍’工匠和矿工,大家将如普通百姓一样,可以自由选择工作。”

  工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完全不敢置信,今天他们已经看见了有生之年最不可能看见的事,难道天上还会有第二块馅饼吗?

  萧青冥不疾不徐拿起一张契约,道:“这是一张雇佣契约,大家可以自愿签署。”

  “如果愿意继续留在铁厂,靠自己的手艺或者一身力气工作的,以后每月可以领俸米和工钱,也不再限制人身自由,契约的时限到期,也可以离开另谋高就。”

  一个工人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的意思是,还可以离开铁厂吗?”

  许多工人出生在这里,父死子继,一辈子都在跟矿石和铁器打交道,连文兴县都没有去过,老了干不动活,就是埋骨矿山的下场。

  萧青冥语气和缓:“当然。不愿意留下,本官和朝廷都绝不留难,而且还可以根据大家在铁厂干活的年限,领取一笔补偿金。”

  这笔钱自然就从梁督监被抄家抄来的黄金里出,就算给每个工人一笔安家费,恐怕都花不到十分之一。

  众工人们一阵惊喜,竟然还有钱拿?他们议论纷纷,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自主选择权,说什么的都有。

  “要不还是拿钱走吧,万一将来又来了一个贪官怎么办?”

  “可是咱们手里没有田地,能去哪里谋生?留在这里不但有饭吃,还有工钱和俸米拿。”

  “那也要有命享受才行啊……”

  萧青冥见工人们顾虑重重,心中充满了对朝廷和官员的不信任,暗叹一声,道:“诸位,我有一个提议。”

  “如果大家担心日后朝廷委派管理的督监,会对大家不利,何不由工人们内部推举一些德才兼备的前辈,组成工人代表团,将大家组织起来。”

  怕工人们不懂,萧青冥稍微想了想,道:“就是类似村子里推举的里正或是村长,可以推举很多个,遇到事情可以坐下来商量,遇到不公,也可以向县衙伸诉。”

  “若是遇到贪赃枉法的官吏,照样可以递交诉状举告。”

  “大家若是同心协力,便是再遭遇梁督监这样的贪官,也有自保之力。希望大家明白,朝廷是不会包庇梁督监这样的贪官的。”

  众人有些意动,陈老四忍不住问道:“大人,我们这等人,真的能反抗贪官吗?”

  萧青冥温和地笑了笑:“以前没有,以后就有了,一个人不行,一群人自然可以,只要是维护工人们自身的性命安全和正当权利,而不是被心怀鬼胎的野心家挑唆。”

  “所以,推举的代表,一定是要真正德才兼备的人才行,一定时限后还可以轮换。”

  工人们七嘴八舌道:“我选陈工头,他是啥样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对不对?”

  “不错,如果有陈工头能给咱们说话,那我愿意留下!”

  陈老四带出来的学徒们也兴奋不已,纷纷点头附和。

  陈老四脸色涨红,结结巴巴道:“可是小的只会打铁,这么重要的事……小的不会啊……”

  萧青冥莞尔:“不用着急,将来可以慢慢摸索,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一部分人早已对铁厂深恶痛绝,还是选择领了补偿金离开,萧青冥果然没有为难,大方地放人。

  所幸的是,大部分工人或者出于对萧青冥和陈老四的信任,或者是身无一技之长无处可去,依然选择留下来。

  一张张雇佣契约盖上了工人们的手印,新的“劳动合同”就此生效。

  陈老四将自己的契约书仔细折好,贴身放着,再次来到萧青冥面前,朝他跪下,恭恭敬敬下拜。

  “喻大人!请受小人一拜。”他满面激动的红光,拉着妻儿的跟着一起下拜,“若不是喻大人,我们只怕都活不成了。”

  “快请起。”萧青冥亲手将人扶起,沉声道,“不必谢我,真正救了你们性命的,是你们最后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万众一心的力量。”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如梁圆等小人之流,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陈老四有些感慨,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老实人,竟也有被逼的狗急跳墙的一天。

  “无论如何,喻大人的恩情,大家伙必定时时记在心里!大人何必推辞?”

  他身后的工人们纷纷应和着,脸上洋溢都是朴素的笑容。

  不等萧青冥说话,他身侧的喻行舟忽而出声:“判处梁圆等人之罪行,还大家以自由之身,大人所为种种,实则是奉当今圣上的命令。”

  喻行舟似笑非笑地看一眼萧青冥:“因而大人不敢居功,当不得诸位盛情。”

  听闻圣上二字,人群一片哗然,在底层百姓的心中,帝王之尊是那样高不可攀,根本不是他们敢想的。

  “圣上?难道京城里的皇帝陛下会知道咱们的事?”

  “皇帝关心不都是天下大事吗?还能分给我们这样出身的贱民?”

  “这算不算是告了御状了?”

  萧青冥迎上喻行舟揶揄的目光,心中忽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触动。

  他以前从来不曾留心,这人但凡对他任何相关的事,总是格外关切,连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地方,都周全得细致而妥帖。

  哪怕是小到晨间一壶温热的清茶,百姓心中一份感念。

  萧青冥不动声色地注视了喻行舟半晌,那双深邃的眼睛,显得专注而明亮。

  或许是他的目光停留的过久了,喻行舟耳尖有些发烫。

  他莫名想起那天夜里偷来的一个浅浅的吻,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生怕叫对方瞧出他那点不可言的小心思:“陛下,臣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萧青冥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勾起嘴角,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一哼:“看你脸上会不会开花。”

  喻行舟:“……”

  萧青冥看他难得呆愣的表情,十分满意。

  【恭喜你完成整治文兴铁厂贪腐案,奖励抽奖机会1次。】

  【你成功获得工人们的感激,在京州声望突破两千点,系统奖励进阶版魅力光环卡一张。】

  两条系统提示音突如其来,萧青冥挑了挑眉,进阶魅力光环卡,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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