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当初任宜年建设特伊维的全部过程,马奇都是看在眼里的,更何况此次出发前,马奇也跟任宜年讨论了发展重点。

  民以食为天,生产力如此落后的情况下,当然是以种粮食为第一要务,如今已经是九月的尾巴,等难民歇息到能种地,起码也得到十月中旬,不过也不算错过土豆的种植期限,虽然时间紧了些,但前期平整耕地,施肥工作,会由虫兽帮忙完成。

  清石头与杂草的石甲虫,翻地肥田的伤齿地龙,还有灭杀虫卵的霸王蝶,种田金三角也要去新领地发光发热。

  哥厄高地肥沃的土地较少,多以坡地为主,在任宜年看来,这是种果树或者茶树的好地方,然而这些经济作物并不适合当下的情况,只能往后再说。

  当务之急,是将难以管理的坡地,改为适合耕种的梯田,任宜年传输了厚厚的梯田修建、管理办法给马奇,好在水车在梯田同样适用,倒是免去了一桩大麻烦。

  马奇管理领地这么久,当然知道知人善用的道理,当即去询问老托德,要不要一起去哥厄高地,开发可以在山上种植出粮食的田地。

  老托德说着老,其实也就五十岁出头,早年辛苦的劳作,贫乏的饮食让他显得苍老,养了这几年,气色看着还算不错。领地最大的管事马奇亲自来请,一听有自己这把老骨头发挥作用的地方,当即不顾子女担忧的眼神,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当然去!”

  之前去磨房前吹牛,只能来回说些地里的收成,孙子成了灵能者,儿女孝顺之类的事,如今一把年纪,居然有了出领地看看的机会,老托德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马奇对老托德的子女再三保证,不会让他太过辛劳,只做技术指导,然而清楚老托德对土地的热爱,知道他一定会废寝忘食的儿女们,到底不放心。

  最后还是小亚撒的父母,同样报名加入支援哥厄高地的队伍,一方面照顾父亲,一方面也是因为比领地更高的报酬,眼见孩子长大,还是优秀的灵能者,做父母的当然要为孩子打算,多挣钱总是没错的。

  领地有着这样想法的青壮年不在少数,更有举家一同前去的律索族人,比起祖祖辈辈扎根在这里的领民,律索族人赚钱、建房、读书、定居的想法,更加迫切强烈。

  因此马奇最后带往哥厄高地的,是一个不小的队伍,从农田、木作、养殖、砖厂、窑场到工程队,该有的技术人员都有,甚至连厨房都去了一个小管事,这是眼见特伊维领地内上升渠道暂时饱和,想要外出打拼的年轻女孩子。

  唯二没有人员前去的,一个是贝丝的纺织队,最近棉花加工已经到了纺线织布阶段,纺织队忙得人仰马翻,但是细腻柔软又保暖的棉布,俘获了所有女士的芳心,一时无人想要离开特伊维。

  另外一个就是一直处于保密状态的铁匠,高炉的生产能力若公布出去,无疑会引起轩然大波,原本对特伊维爱理不理的贵族们,怕是都要来插一脚,当下铁制品还是在特伊维完成制作,有需要再运输出去。

  除了这些技术人员,特伊维还出动了半数的卫队成员,一方面是护送前去的粮种、曲辕犁等物资,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震慑哥厄高地的本地领民。

  带着大批辎重,前进速度自然被拉慢,马奇的队伍行走了将近两天,才到达哥厄高地。听到大批人马前来的动静,领民们躲在屋里不敢冒头,马奇让几个卫兵一边走一边吆喝,“领地新主人来了,所有领民包括契人,都去城堡前集合”

  钢制盔甲泛着冷光,身强力壮的卫兵们,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了领地,领民们害怕又不敢不听从,像窸窸窣窣的小动物一样,在城堡前挤成一团。

  马奇在处理领地事务时,从原本的管事身上学到了一项技能——用对方听得懂的道理交流,事半功倍。

  因此他也不解释自己的身份,直接按提前商量好的,让卫兵们抽出锋利的武器,围着领民站了一圈,又唤来一头外形最惊悚的伤齿地龙,领民们看到这样恐怖又巨大的怪物,挤得更紧了,还有妇人孩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马奇取出一根九节鞭,空甩出去,鞭子发出巨大的“啪”的声音,等领民被吓住,马奇跟着厉声喝道:“安静!”一群人顿时鸦雀无声。

  马奇深色的皮肤,让领民明白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律索族人,见到这人站上高台,领民的心就沉到了谷底,他们领地这是被律索族人强占去了,这还能有活路吗?反倒是契人看到他,略微起了点骚乱,不过也很快在马奇的话语中安静下来。

  “我叫马奇,这个领地,现在归我管,接下来的耕种、干活,都得听我的,不听我的就会被赶出领地,听明白了吗?”场中无人应声。

  马奇也不在意,继续真真假假说了些吓唬人的话,等到领民被吓得脸色发青时,才话锋一转,“我知道你们顾虑什么,但是我是一个不一样的律索族人,我想好好发展领地,不会故意折磨你们看,话剧里泽尔格的民屯制度,你们都听过吧?”

  泽尔格一词让场中的少年提起了兴趣,马奇的话也第一次有回应,一个胆大的少年,音量不大但坚定道:“听过!”

  马奇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少年一下子又害怕起来,缩缩脖子把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了,马奇没再管他,“我管理的领地,也采取一样的制度,泽尔格有的技术,我都有,你们只要好好干活,就有好日子过。”

  空口白牙领民们自然是不信的,马奇也不在意,前期准备工作时,领民只要做到听话,不捣乱就行,等各项工程发展起来,领民有事可做,有粮可吃,有钱能领,领地运转自然会顺利起来。

  当天下午,马奇就先点清了哥厄高地领民的自种地,和归属领主的田地。尤金一家在此经营多年,虽说祖辈看中的是哥厄高地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但多年经营下来,耕地面积也十分可观,暂且不用开垦新土地。

  领民自种地最大的问题,是存在人力难以搬动的石头,但这个问题对石甲虫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哪会有虫嫌食物多,敞开肚皮吃,吃不完搬走做存粮便是。

  趁着老托德还在研究梯田改造,几天功夫,自种地里的石头就清理完成,等到马奇宣布,只要来领主的田地干上二十天活,就能换一架曲辕犁时,绝大多数领民都忘记了对律索族的恐惧,踊跃报名。

  以前没有报酬,都要替领主干活,如今干活的日子可以自己选,还有这么好的农具可以领,不报名是傻子。

  当然这样的傻子不是没有,马奇也懒得管,这些人不会饿死,不捣乱就行,给任宜年写工作汇报时,马奇还大大咧咧直言:“我又不是您这样心软的人,该做的事做好就可以了嘛。”

  任宜年:“...”代沟,这是来自不同世界产生的代沟!

  哥厄高地的梯田修得像模像样,领民自种地,也种上了“贷款”来的土豆种块的时候,囚禁之井的难民们终于修养得差不多,被一架架马车,送到了哥厄高地。

  难民们一开始还惴惴不安,每天都能吃饱饭,有干净整洁的衣服被褥,土屋虽然简陋,但遮风挡雨不在话下,每天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被养着,他们感觉自己就像被养肥待宰的牲畜,哪怕有话剧解释民屯制,恐惧依旧日益加深。

  日子越好过,越担心这是大人物们的一场游戏。

  直到有一天,囚禁之地来了一群抱着书本的人。被分配到几个教室,头昏脑涨地跟着学了一天生字与算术,难民们的情绪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毕竟只听说过养肥了杀,没听说过有人会费心费力教一群人牲读书啊!

  这主意还是小巴顿提的,他当时捧着林恩先生布置的作业,为哥厄高地和特伊维之间的道路,选择一个合理路线。因为要实地考察,必然要奔波多日,刚从断肢少年原本的领地救人回来,已经快要累傻了的他愤愤不平:“他们是身体要养,又不是脑子坏掉了,当然要学习啊!”

  身体养得勉强过得去,甚至还略识得几个字的难民们,就这样被送到了哥厄高地,开始了新生活。

  断肢少年自从在萨莉与巴顿的帮助下救出母亲、妹妹,又在穆丽夫人的出诊下,治好了病,就恨不得为特伊维领地抛头颅洒热血。任宜年当然不需要他的头颅和鲜血,只看到他干劲满满地在哥厄高地定居下来,甚至成为了一个出色的猎户时,欣慰得很。

  每个努力生活的人,都应该获得应有的幸福。

  技术、人才、武力样样不缺,哥厄高地的建设进行得顺风顺水,种满土豆的梯田,高高的城墙在领地陆续出现,原本以为自己的生活直坠地狱的领民,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被幸运垂怜。

  囚禁之井出来的难民,更是每天都像活在梦里,再没想过,做人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怕是做神仙也不过如此。

  这是后话,此时将难民送走的任宜年,正坐在石甲虫身上巡视囚禁之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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