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狐朋和狗友

  刘觞顺着他的话道:“遥辇特使昨日饮酒过度, 伤了脾胃,还是应该好生调理才是,一会子再让御医给遥辇特使看一看。”

  遥辇津玉拱手道:“多谢侍郎大人。”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刘觞笑眯眯站起来:“那我就不叨扰特使歇息, 这便先告辞了。”

  遥辇津玉因着身患残疾的缘故, 不方便下榻,道:“恕外臣无礼,无法相送大人了。”

  刘觞摆摆手:“不必送, 不不送。”

  他从殿中走出来, 松了一口气,便大摇大摆的往耶律延木下榻的偏殿而去。

  刘觞刚到偏殿门口,便听到里面叮叮哐哐的声音, 伴随着李谌的嗓音:“放下,这个放下!那个也不能玩!再不老实坐着,一会子朝食便没有了。”

  刘觞推门走进去, 就看到李谌正在和耶律延木僵持, 耶律延木手中握着一只毛笔, 笔尖沾满了墨汁,墨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淌了一地毯都是, 不止如此,李谌的袍子上也都是墨汁儿。

  李谌气急败坏,见到刘觞立刻道:“阿觞你快过来, 你管管他!”

  耶律延木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将毛笔一扔, “吧唧——”又飞溅了李谌一身墨汁儿, 耶律延木欢快的跑过去, 仿佛一只大型的小灰灰, 揪着刘觞的衣角,对着刘觞傻笑。

  刘觞道:“陛下,耶律将军人家病了,你得哄着一些,不要太严厉。”

  李谌冷笑:“朕还不够哄着他?你看看,你自己看看。”

  他说着,转过身来,背对着刘觞。

  “噗嗤——!”刘觞狠狠笑出声来,原来李谌的后背上,画着一只大王八,活灵活现的,不必说了,自然是耶律延木画的。

  李谌十分委屈的嘟囔道:“这辈子,朕除了这么哄阿觞哥哥,还未曾哄过什么人。”

  刘觞赶紧安抚道:“谌儿做的特别好,真乖啊。”

  耶律延木一听,抓住刘觞的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道:“乖、乖。”

  刘觞笑道:“你也乖你也乖。”

  李谌一步抢过来,将刘觞的手抓住,吃味儿的道:“阿觞哥哥只能摸谌儿一个人的胸口。”

  刘觞无奈道:“陛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像是随便摸男人胸肌的人吗?”

  李谌:“……像。”

  刘觞:“……”分手吧!

  刘觞拉着耶律延木坐下来,耶律延木十足乖巧,乖巧坐的端坐在地上,腰板挺直,听话的不要不要。

  刘觞谆谆教导:“昨天晚上太危险了,不要乱跑知道吗?现在契丹人都在找你,找到你要杀了你!”

  “杀……”耶律延木一脸迷茫,还对刘觞展现了一个歪头杀:“杀了我?”

  他生得高大俊美,虽然和小奶狗不沾边,但一歪头莫名有点卖萌,一点子也不违和,刘觞捂着自己的心口:“好可爱。”

  李谌一把盖住刘觞的眼睛,道:“他可是你亲哥哥,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刘觞道:“谌儿,你想哪去了,单纯欣赏而已。”

  耶律延木还是一脸迷茫:“杀我?”

  刘觞使劲点头,仿佛大灰狼一般,道:“所以你不要瞎跑,也不要让不认识的人看到你,如果他们看到你,会伤害你的。”

  耶律延木似乎被吓到了,蜷缩在一起,使劲摇头:“不要、不要伤害我。”

  刘觞道:“所以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嗯嗯!”耶律延木点头如捣蒜:“知道了!”

  刘觞搓着他的面颊道:“真乖。”

  李谌虽知道耶律延木是自己的大舅哥,是刘觞的亲哥哥,但这二人如此亲密,耶律延木又如此依赖刘觞,李谌还是吃味儿的,毕竟三年来膨胀的独占欲已经强烈到偏执的地步。

  李谌道:“阿觞,让耶律将军好好歇息罢,你我便不要打扰他了,好生歇养,才能赶紧恢复,不是么?”

  “也对。”刘觞不疑有他,道:“那咱们便不要打扰他了。”

  耶律延木有些依依不舍,抓住刘觞的双手,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刘觞,不想让他离开,李谌正义的道:“好好歇息,有空朕会带着阿觞来看你的。”

  说罢,拉着刘觞便走了。

  二人回到了紫宸殿,终于没有旁人打扰,李谌让宫人将殿门一闭,突然一把打横将刘觞抱起来。

  “嗬!”刘觞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李谌的脖颈,道:“大白天的,做什么?”

  李谌道:“昨儿个夜里头太忙碌了,没来得及做什么,如今虽然是青天白日的,但是无人打扰,朕本身就是昏君,不介意与阿觞哥哥白日宣淫。”

  刘觞的厚脸皮都禁不住李谌这般直白的说辞了,但是美色当前,刘觞又有些拒绝不了。

  李谌笑道:“阿觞,咱们试试案桌如何?”

  办、办公桌play?不等刘觞反应,李谌已经将他抱过去,单手搂住刘觞,袖袍一挥,将案几上面的文书全都扫下去,再将刘觞轻轻放在上面。

  刘觞面红耳赤,李谌还故意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用暧昧沙哑的嗓音道:“阿觞哥哥,可千万不要弄脏了朕的文书,这些文书批看之后,还要送去中书门下的,若是让旁的朝臣看到……岂不是不妙?”

  刘觞瞪着眼睛,知道不妙你还玩这么野!

  “陛下。”鱼之舟的嗓音在殿外响起。

  刘觞连忙道:“好像是小鱼公公。”

  “不必理会。”李谌道。

  刘觞道:“万一有正经事儿呢?”

  李谌一笑:“朕的正经事,便是现在办了阿觞哥哥。”

  “陛下。”鱼之舟的嗓音第二次在殿外响起,虽有些犹豫,但还是提高了声音又唤了一声。

  刘觞推拒着李谌的肩膀:“真的有正经事!小鱼公公又在叫你了!”

  李谌一脸的不耐烦,只好直起身来给刘觞整理衣衫,随即道:“进来。”

  果然是鱼之舟,从殿外垂着头走进来,一走到内室,一不留神踩到了一本文书,稍微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狼藉一片,赶紧又垂下头去。

  李谌道:“找朕什么事儿?”

  鱼之舟迟疑道:“小臣不是来巡陛下的。”

  “那是?”李谌狐疑。

  鱼之舟看了一眼刘觞,道:“小臣是来巡侍郎大人的。”

  刘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鱼之舟点点头,道:“枢密使方才托小臣带话,说契丹特使遥辇津玉离开大明宫,并未有回到驿馆,似乎是听说了什么消息,急匆匆去了平康坊。”

  “平康坊?!”刘觞一下子从案桌上跳下来,震惊的重复道:“遥辇津玉去了平康坊!”

  平康坊可是长安著名的青楼一条街,这年头的官员并不禁止狎妓,不止如此,官方还鼓励喝花酒,带动产业经济,所以很多出使大唐的官员,都会去平康坊“逛街”,有的时候驿馆的官员,还会安排平康坊的姑娘前去驿馆侍奉使臣,甚至在驿馆过夜的,第二天才会接回平康坊。

  所以使团官员去逛平康坊,一点子也不奇怪。

  但刘觞听了差点跳起来,不为旁的,正是因着耶律延木此前便是在平康坊被刘觞发现的。

  遥辇津玉看起来温文尔雅,十分和善好相与,但其实内地里心机深沉,一个瘸子,能在契丹拥有这么高的人气和地位,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刘觞觉得,遥辇津玉不可能单纯去逛青楼,毕竟没人大白天就去平康坊,再者,遥辇津玉昨日里饮酒过度,伤了脾胃,胃疼的昏厥过去,这才刚好一点儿,怎么可能着急逛青楼呢?

  刘觞摸着下巴道:“遥辇津玉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李谌蹙眉:“那他的耳目眼线也太多了一些。”

  刘觞道:“契丹可汗要杀耶律延木,如今耶律延木的伤势和神志都没有恢复,如果此时遥辇津玉知晓耶律延木的动向,耶律延木就危险了,陛下的谋划也会泡汤。”

  李谌想要保下耶律延木,送耶律延木回到契丹,继续制衡契丹可汗,如此一来,契丹内部多股势力互相制约,便没有心思向外扩张挑衅。

  刘觞道:“陛下,我得去一趟平康坊!”

  李谌:“……”

  李谌虽然吃味儿,但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他们绝对不能让遥辇津玉证实耶律延木还活着,甚至正在长安的消息。

  李谌道:“契丹使团刚刚进京,朕要坐镇大明宫,不方便此时出宫,那……一切都拜托阿觞你了。”

  刘觞点点头:“陛下放心,去平康坊,我可是专业的。”

  李谌没好气的道:“朕到希望你不是专业的。”

  刘觞:“……”

  刘觞和鱼之舟退出紫宸殿,鱼之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瞥了好几眼刘觞。

  刘觞道:“小鱼公公,哦不,宣徽使,有话请直说吧。”

  鱼之舟又看了他一眼,迟疑且没头没尾的道:“你……到底是谁?”

  刘觞奇怪:“我?”

  鱼之舟道:“除了……除了前宣徽使,没有人唤小臣小鱼公公这个名字,还有陛下,陛下对侍郎大人一点子也不设防,这是小臣三年来都未曾见过的事情。”

  鱼之舟这般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止如此,还有……枢密使大人,枢密使大人方才听说了遥辇特使的消息,急匆匆便让小臣来寻侍郎大人,还说侍郎大人一定在紫宸殿,陛下身边。自从前宣徽使去了,这三年来,枢密使已经半隐退,从来不理会什么,但侍郎大人出现之后,枢密使大人又重新回归了朝廷,甚至……甚至还收了侍郎大人为义子。”

  刘觞笑道:“小鱼公公,你很聪明嘛?既然如此,不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鱼之舟试探的道:“你……到底是谁?”

  “啊呀!”刘觞道:“时间不等人,我得赶紧去平康坊了。”

  刘光托付了鱼之舟前去寻刘觞,自己则是安排了亲信人手暗中跟踪遥辇津玉。

  遥辇津玉的确去了平康坊,他没有回驿馆,连衣裳都没换,行色匆匆的模样。

  刘光道:“遥辇津玉初来乍到,不熟悉长安地形,如今才入了平康坊,觞儿你准备如何?”

  刘觞道:“阿爹你身份特殊,便不要跟着去平康坊了,再者,我怕小郭将军提着三十米大刀来追杀我!”

  刘光无奈一笑,道:“就你贫嘴。”

  刘觞道:“我自有办法,平康坊嘛,自然是要约上三五狐朋狗友,一起乐呵乐呵,这样才不引人怀疑。”

  刘光挑眉:“三五……狐朋狗友?”

  “哎!你唤我啊!”有人从远处跑过来,遥遥的冲着刘觞打招呼,是户部尚书程熙之!

  刘觞道:“阿爹你看,狐朋来了。”

  程熙之兴匆匆而来,笑道:“我今儿个休沐,你一大早上找我,是不是约我去哪里玩?怕不是逛楼子罢!”

  程熙之只是顺口一说,哪知道刘觞点头道:“哇,程尚书,咱们可算是心有灵犀,不点就通啊!”

  “啊?”程熙之一脸迷茫:“真、真逛楼子啊?”

  两个人正说话,有人抱臂走过来,一脸的不情不愿,道:“叫我什么事儿,良酝署忙得很,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清闲?”

  刘觞与那人打招呼:“小涵涵!”

  李涵嫌弃的蹙眉:“你唤我什么?真恶心。”

  刘觞对刘光道:“阿爹你看,狗友也来了。”

  “什么狗友?”李涵奇怪。

  刘觞道:“一起逛青楼的狐朋和狗友。”

  程熙之:“……”

  李涵:“……”

  刘觞组了个局,大家一起去平康坊,人多目标反而小,看起来更像是单纯来逛楼子的。

  若说组局,哪里少的了真正的富二代孟簪缨呢?程熙之和孟簪缨玩的很好,孟簪缨又特别熟悉平康坊这种地方,程熙之便叫了孟簪缨一起。

  四个人来到平康坊门口,正好看到了在坊门外面来回踱步的窦悦,窦悦一副要进去不进去的样子,踏进去一步,又立刻掉头跑出来,来来回回,好多人对窦悦投去好奇的目光。

  “做什么呢?”孟簪缨拍了一下窦悦的肩膀。

  窦悦吓了一跳:“你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说着,还偷偷多看了一眼刘觞。

  孟簪缨说得理直气壮:“我们来逛楼子啊。”

  程熙之笑道:“窦尚书,我们才应该问你在做什么?在平康坊门口进进出出,你这是还没做好逛楼子的准备么?”

  “我没有……没有要逛楼子。”窦悦揪着自己的衣服角,道:“我是听说平康坊里新建了一座楼阁,样式很是新颖,所以想去看看。”

  李涵抱臂道:“旁人是去看姑娘,窦尚书倒好,真是去看楼子的。”

  说出去谁信呢?

  刘觞拍手道:“那正好啊,咱们一起进去,也能给窦尚书壮壮胆子,对不对?”

  “对对!”程熙之和孟簪缨齐声应和,一人一边拉着窦悦:“走罢窦尚书,别怕,哥哥们罩着你!”

  众人一并子进了平康坊,刘光派出去的探子立刻回禀道:“大人,遥辇津玉进了这座楼子。”

  刘觞一看,好家伙,遥辇津玉真的是冲着耶律延木的消息来的吧?他进的这个楼子,分明是之前欺负耶律延木那伙儿打手做活计的地方。

  刘觞赶紧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遥辇津玉。

  整个楼子冷冷清清,除了遥辇津玉,一个客人也没有,舞台上有两三个舞女正在唱曲儿,旁边一个跑堂的给遥辇津玉奉上茶水。

  远处,一个五大三粗的打手从后堂走出来,道:“谁找我?”

  那跑堂的对打手道:“喏,那边的那位华服郎君找你,说是有事要朝你打听。”

  果然,遥辇津玉逛楼子是假,要找那几个打手打听耶律延木的消息是真的,刘觞眼眸一转,机灵一动,立刻冲上去,装作没看清楚路,“嘭!”狠狠撞了一下那个大汉打手。

  “走路不长眼,你活得不耐烦了罢!”打手被碰瓷,气得一把揪住刘觞的衣领子。

  除了刘觞和窦悦,其他人都是练家子,看到刘觞被人拽着脖领子,立刻冲上来,孟簪缨道:“干什么干什么!撞一下了不起?也不会少一两肉。”

  “哎呦喂!”还是楼子里的姑娘有眼力见,赶紧跑出来道:“误会误会!这位是孟郎君!哎呦,还有程尚书,可是好久没来咱们这儿坐坐了,都是误会!还不快下去!”

  那打手被训斥了一番,也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赶紧埋头便跑,又回了后堂去。

  刘觞的目的暂时达到,但是为了让遥辇津玉别再去找那些打手询问,立刻装作惊讶的道:“遥辇特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说咱们是不是有缘?也太有缘分了吧?早上刚在大明宫分别,这会子竟又见面了!为了这缘分,咱们也得喝两杯!”

  遥辇津玉眯了眯眼睛,他来平康坊是做正经事儿的,让刘觞猜对了,他的眼线打听到,在平康坊中见过一个落魄的乞丐,与耶律延木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且身上还有许多伤痕,一看便是打仗落下的,或许便是耶律延木本人。

  遥辇津玉特意前来查看,没成想这么巧,竟然碰到了刘觞。

  但这世上的巧合,当真如此之多么?遥辇津玉不着痕迹的温和微笑:“侍郎大人,果然好巧呢。”

  “对吧!”刘觞一点子也不尴尬,他不尴尬,尴尬的便是旁人,笑道:“可不得喝一杯吗?正好了,我这几个兄弟也都听说遥辇特使的为人,十分敬仰,今日咱们可得好好聚一聚。”

  程熙之和孟簪缨很给面子,配合的天衣无缝:“无错无错,上好酒,要你们楼里最好的酒!”

  遥辇津玉无法推脱,毕竟也不好不给面子,随和一笑:“诸位大人盛情难却,外臣便不推脱了。”

  众人喝了几杯,遥辇津玉每次只是意思意思,毕竟他昨夜刚饮了很多酒,刘觞却打定主意要把他灌醉。

  刘觞借着上厕所的借口站起来,和程熙之小声谋划:“我去处理那几个打手,你们继续灌酒。”

  程熙之对他点点头,道:“去罢去罢。”

  刘觞借口离开,转了一个弯儿,直接进入了后堂,后堂里几个打手聚集在一起正在用食,突然看到刘觞走进来,全都吓了一跳。

  他们对刘觞还有些印象,毕竟前不久才见到,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得罪了刘觞。

  刘觞笑眯眯的道:“今儿个我来呢,是代替枢密院的枢密使大人传话儿的。”

  一提到枢密院,几个打手吓得面无人色。

  刘觞道:“日前你们遇到那个乞丐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出去,否则……枢密院的刑房,你们怕是还未曾见识过吧?”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打手们立刻求饶。

  刘觞摸出一包银钱来,扔给那几个打手:“这是给你们的封口费,收了钱,把嘴巴闭紧,否则下次来找你们的,便是枢密院的人。”

  “是!是!”那几个打手立刻感恩戴德,他们收了钱,又害怕枢密院的淫威,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一打叠的保证:“小人绝对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的。”

  刘觞解决了几个打手,转回前厅一看:“好家伙战况惨烈啊。”

  遥辇津玉已经醉倒了,趴在案几上微微蹙着眉,不止如此,我方阵容也“牺牲”了两个,李涵和窦悦双双“牺牲”,尤其是窦悦,醉得根本拿不起个儿来。

  “唔——”窦悦醉眼迷离的看着刘觞,傻笑一声,眨巴着小狗眼,吧唧一把抱住刘觞,仿佛树懒一般:“宣徽使,嘿嘿……宣徽使……我、我好想你哦……”

  程熙之指着遥辇津玉道:“特使怎么办?”

  刘觞道:“事情都安排好了,遥辇津玉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开个房间,就把他撂在这儿吧。”

  孟簪缨摇摇晃晃站起来,道:“掌柜的,开……开一间上房!”

  众人将遥辇津玉架起来,扶着他进了房间,将他扔在软榻上,便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平康坊。

  众人进入平康坊的时候还是上午,如今出来已经过了黄昏,天色昏昏沉沉的暗淡下来,街市上已然点起了灯火。

  大家刚走出来,窦悦“嗝!”打了一个酒嗝,嘟嘟喃喃的道:“唔……我怎么、怎么看到阿爹了?嗝!”

  是窦扶风!

  不是窦悦的错觉,果然是窦扶风。街坊旁边靠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窦扶风坐在车上,打着车帘子,似乎是生怕错过了什么。

  他看到窦悦走出来,立刻下了车,将窦悦半扶半抱住。

  窦悦仿佛没骨头一样赖在窦扶风身上,笑道:“阿爹……嗝……酒、酒好辣哦——”

  窦扶风没好气的道:“那还要饮得如此醉醺醺?”

  “就、就喝了一小口……”窦悦比划着一小口。

  窦扶风将人抱上车,与众人作礼,便带着窦悦离开了。

  程熙之哈哈大笑:“这个窦悦,都已经当上了工部尚书,竟还离不开阿爹,逛个楼子还有人接!哈哈、哈……”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道:“陆陆、陆……”陆品先!?

  刘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家工部尚书是逛楼子有阿爹来接,咱们户部尚书是逛楼子有男人来接。”

  “你别瞎说!”程熙之纠正道:“我是来办公的,不是来逛楼子的!”

  陆品先走过来,幽幽的道:“那尚书大人公事办完了么?”

  “办、办完了……”程熙之没骨气的道。

  陆品先对刘觞等人作礼道:“熙之我便带回去了。”

  李涵很是不屑的看着程熙之和窦悦被带走,说实在的,他面上虽然不屑,但是心底里有些羡慕,喝醉了酒有人关心,不管是什么样的关心。

  刘觞道:“别羡慕了,我出宫的时候通知绛王殿下了,殿下一准儿会来接你。”

  李涵震惊的道:“你、你通知小叔做什么?让他知道去竟去青楼喝花酒,那、那成何体统?”

  李涵说着,赶紧急匆匆的往大明宫的方向跑去,似乎生怕耽搁了时辰。

  孟簪缨摇头道:“都是一群孬种!逛个楼子,喝喝酒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刘觞笑道:“孟郎君也赶紧回去罢,今日崔御医只在太医署坐班半日,估摸着这会子早就到家了。”

  孟簪缨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道:“糟糕了,那个死人脸今天只在宫中待半日,我惨了我惨了……”

  孟簪缨叨念着,竟展开轻功,一溜烟儿不见了人影。

  众人都散了,刘觞一个人往大明宫而去,溜溜达达回了紫宸殿,推开大门笑道:“谌儿,哥哥逛青楼回来了——”

  李谌:“……”

  李谌嫌弃的蹙眉道:“一股子脂粉味儿,朕让人准备了热汤,快去洗一洗。”

  刘觞撇嘴,一脸委屈道:“谌儿你嫌弃我。”

  李谌无奈的道:“那……谌儿伏侍阿觞哥哥沐浴,可好?”

  刘觞饮了一些酒,听到李谌的话,登时想到了白日里没做完的事情,当即迫不及待的道:“好好好!”

  李谌一把抱起刘觞,便往内室的热汤而去,便在此时,鱼之舟的嗓音很时候的响起。

  “陛下,不好了!”

  李谌黑着脸道:“朕被你叫的的确不好了。”

  鱼之舟:“……”

  鱼之舟从外面急匆匆进来,道:“陛下,的确是十万火急的要紧事,耶律延木……又不见了。”

  ————

  平康坊。

  夜色昏暗,笼罩着旖旎的屋舍,桃粉色的纱幔随着夜风轻轻飘扬,发出沙沙的暧昧轻响。

  吱呀——

  屋舍的户牖突然被推开,一个黑衣人逾墙而入,他轻巧入内,反手将户牖关闭,看了一眼躺在纱幔软榻上的遥辇津玉。

  黑衣人试探的来到软榻便,轻轻将纱幔打起,遥辇津玉面色晕红,双眼紧闭,似乎在兀自熟睡。

  那黑影人一点点伸手过去,两只手按在遥辇津玉的腰间轻轻搜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的手掌宽大,双手并排几乎将遥辇津玉的细腰直接握住。

  簌簌,遥辇津玉的腰间玉带似乎藏着什么东西,黑衣人将那东西取出,是一张字条,上面并非中原的文字,一般人根本无从看懂。

  而那黑衣人只看了一眼,登时眯起眼目,一双如狼似虎的眼目,露出危险的光芒,沙哑的喃喃自语:“可汗……当真想要我的性命。”

  “耶律延木……?”遥辇津玉不知怎么醒了,他迷茫的睁开双眼,酒醉的眩晕让他眼前的景象都是双影,就连那黑衣人也是双影,叠在一起,虚虚实实。

  遥辇津玉再次道:“耶律延木?”

  他这么说着,虽醉酒发软,却还是突然暴起,手掌一翻,多出一把短剑,“嗤——”一声,抵在那黑衣人的脖颈间。

  遥辇津玉戒备的道:“是你。”

  那黑衣人,也就是耶律延木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手中的字条,道:“可汗的移书与信物在此,可汗当真要除我后快,为何?”

  “为何?”遥辇津玉收敛了脸上温柔的伪装,眯起眼睛,凌厉的道:“叛军贼子,你说为何?”

  耶律延木并没有躲闪,幽幽的道:“义父亦觉得,是延木叛了可汗?”

  遥辇津玉的眼神微微有些轻颤,随即又恢复了冷漠:“有什么冤屈,便去地下喊罢!”

  他说完,手腕一转,锋利的匕首就要划在耶律延木的颈子上,耶律延木非但没有躲闪后撤,反而突然倾身向前探去。

  “你……”遥辇津玉握着利刃,反而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躲闪,可惜已然来不及,耶律延木的脖颈瞬间被匕首划破,与此同时,温热的一吻,结结实实的落在遥辇津玉的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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