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杀无赦

  “谌儿……”刘觞干笑:“你怎么来了?”

  李谌眯着眼睛, “嘭——”一声把雅间的门关闭,道:“朕若是不来,你就和程熙之他们寻欢作乐么?”

  “冤枉啊!”刘觞道:“程小三那个醉鬼, 是把我当成陆将军了。”

  “朕不管。”李谌干脆的道。

  刘觞:“……”

  李谌单膝跪在刘觞面前, 捏住他的下巴,仔细去看他的面颊:“你还让程熙之亲你。”

  刘觞解释道:“陛下,又冤枉我了!是程小三非要非礼我, 而且只是亲在脸上。”

  “朕不管。”李谌又是干脆的道。

  刘觞:“……”

  李谌幽幽的道:“朕要教训你, 阿觞哥哥愈发的放肆起来,那肯定是觉得谌儿不够努力,阿觞哥哥放心, 谌儿会更加努力伏侍阿觞哥哥,让阿觞哥哥没空去找旁人。”

  “等、等等!”刘觞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千万不要否认自己的努力!”

  李谌笑道:“不,谌儿还可以再努力一把。”

  刘觞从席上爬起来便要跑, 李谌一笑:“还想逃跑?”

  说着, 大手一按, 一把抓住刘觞,将人拖拽回来,危险的嗓音十足低沉:“知道逃兵的下场么?今日朕便要教训教训阿觞哥哥你这个逃兵。”

  “救命啊!”刘觞连忙大喊:“陛下你玩的越来越野了!阿觞哥哥年纪大了, 不兴这么玩的!”

  李谌甜蜜一笑:“阿觞哥哥难道忘了,你现在比朕的年岁还小呢,合该叫朕一声哥哥, 乖,唤一声来听听。”

  刘觞骨气十足的道:“我叫你个大头鬼!有本事让小灰灰去叫!”

  李谌:“嗯?”

  刘觞:“……阿谌哥哥。”

  李谌:“真乖。”

  陆品先扛着程熙之离开月灯楼, 熟门熟路的将人带回程熙之的府邸, 昔日里这里还是刘觞给程熙之寻找的府邸, 当时他只是户部的一个郎中, 现在不同了,程熙之摇身一变,已然成为了户部尚书。

  三年前的程熙之穷的叮当响,连这个府邸都买不起,还是陆品先偷偷“资助”了程熙之,但一直瞒着程熙之,不想让他知晓,陆品先知道,程熙之比谁的自尊心都强,让他知晓一定会天翻地覆的,少不了一些麻烦。

  陆品先扛着他进入屋舍,将他放在榻上。

  “唔——”程熙之醉醺醺的爬起来:“我还能喝!喝酒!今日无醉不归!”

  陆品先无奈的道:“你已经醉了。”

  “没有!谁说我醉了?!”程熙之眯着眼睛,指着陆品先鼻子尖儿:“你……你长得好像……好像一个大痴子哦!”

  陆品先:“……”

  程熙之哈哈大笑:“真的好像哦!你自己看,自己看嘛!像不像一个姓陆的大痴子?”

  陆品先黑着脸道:“不巧,我正是姓陆。”

  “哈哈哈哈!”程熙之道:“那你好惨哦,长得那么像陆品先那个大痴子,又姓陆,你真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了!”

  陆品先幽幽的道:“是么?天底下最不幸的事情,难道不是喜欢上一个没心没肺的程尚书么?”

  “嗯?”程熙之迷茫道:“程尚书?好熟悉的名字哦,也姓程呢,和我的姓氏一样……”

  陆品先:“……”

  陆品先无奈,给他倒了一杯水端过去,程熙之摇头不饮水,笑着数落:“我跟你说啊,陆品先那个大痴子,他……他就是个讨厌鬼!十足的讨人嫌!平时……平时嘴巴那么臭!总是找我晦气!还……还跑到幽州去做节度使,那么远、距离长安那么远,他分明知道我不想和他分开,偏偏要去上任,你说、你说他是不是讨人嫌!”

  陆品先叹了口气,道:“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幽州的摊子注定会落在我的肩膀上,熙之,希望你能谅解我一些……”

  “讨人嫌!”程熙之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自己嘟囔着:“太讨厌了!我……我要和他绝交!绝交!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陆品先道:“好好好,绝交,你喝醉了,先歇息罢。”

  “不要!”程熙之瞪着眼睛,揪着陆品先的衣领,突然大吼道:“为什么要我和陆品先绝交?他去幽州也是迫不得已啊!陆老将军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不把兵权交给儿子,还能交给什么人,说……说到底,他也是迫不得已,总不能因为我,和家里断了来往罢,那可是生他养他,万分疼爱他的父亲,陆品先再混蛋,也不能这样不孝!他……他做的没错,我为何要与他绝交,你这个坏蛋,你不要挑拨离间!”

  陆品先:“……”分明是你说的绝交,自己只是顺着说话罢了。

  陆品先虽然无奈,但心底里松了一口气,温柔的抚摸着程熙之的脸颊,低声道:“谢谢你能谅解陆某,陆某没有看错人,也没有喜欢错人。”

  “你……你喜欢我?”程熙之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道。

  陆品先的笑容温柔极了,满含深情:“对,陆某心仪你,熙之……”

  “不!不可!”不等陆品先说完,程熙之断然大吼:“我不能出轨!虽、虽然陆品先是个大痴子,还远在幽州,但、但我不也能出轨!”

  陆品先:“……”

  能让陆品先这个稳重之人气急败坏的,恐怕也只有程熙之一人了。

  陆品先真是被他气着了,二话不说,低头吻上程熙之的嘴唇,将他多余的话全都堵回去,程熙之唔唔唔的摇头,起初非常抵抗,嘴里嚷嚷着自己不能出轨,但后来声音便小多了,变成了哼哼唧唧,最后是哭哭咽咽。

  夏日天亮的很早,清晨的朝阳洒在程熙之的眼皮上,程熙之蹙了蹙眉,下意识抬手挡住光线,这么一抬手,手臂酸疼的一个激灵,迫使他睁开了眼目。

  “嘶……好酸!”程熙之震惊的喃喃道,瞬间一愣,断片的记忆犹如洪水一般快速涌来,铺天盖地的席卷着程熙之的理智。

  做了?我和什么人做了?程熙之吓傻了,一脸迷茫怔愣,木呆呆的转过头去,果然,他身边睡着一个男子,那男子背部宽阔,背上全都是新鲜的抓痕,暗示着昨夜的欢愉与疯狂,他背着身,程熙之看不清脸面。

  程熙之下意识“啊——”大喊一声,那男子终于动了,蹙眉转过头来,道:“时辰还早,不再睡一会子了?”

  “陆、陆品先?!”程熙之震惊的指着陆品先的鼻子。

  陆品先挑眉,沙哑的道:“怎么,你以为昨夜是谁?”

  “我、我以为……”程熙之的话说到一半,立刻闭嘴:“什么我以为?我没、没以为!”

  陆品先轻笑一声,道:“可昨日程尚书还抵死不从呢。”

  “你、你!”程熙之气得扔了一个头枕过去,大喊着:“你这无赖!”

  陆品先接住头枕,放在一边,搂过程熙之道:“不闹你,再躺一会子,一会子我该进宫了。”

  程熙之奇怪道:“你不是在幽州么?一个月也不来信,怎么突然进京了?你不会是偷偷进京的罢?节度使擅自入京是死罪啊!”

  陆品先面对程熙之的一惊一乍很是无奈,道:“放心,我是奉诏入京的,没有回信,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呸!”程熙之没好气的道:“没有惊喜!”

  程熙之好奇的又道:“奉诏入京?天子找你什么事儿?是不是觉得,你这个幽州节度使做的太烂,要给你革职?也没干系,你若是没了官职,本尚书大人勉强养你,让你在家里做一朵娇花好了。”

  “你养我?”陆品先道:“你自己看看府中,明明已经是尚书了,还是穷的叮当响,若没人给你打理,你把自己卖了都不知晓。”

  “呸呸呸!”程熙之把话题拉回来:“你还没说进京干什么呢。”

  陆品先眯起眼睛,表情严肃了起来,道:“契丹发生了内乱,我是来进京禀报的。”

  陆品先奉诏入京,今日便要入大明宫述职。

  刘觞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回的大明宫,被李谌抱回了紫宸殿,放在龙榻上,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因为昨日通宵,又饮了酒,玩的实在太野了,刘觞今日睁不开眼睛。

  “陛下,”鱼之舟从外面走进来,道:“范阳节度使陆将军谒见。”

  李谌道:“让他到外间等候。”

  “是,陛下。”

  刘觞勉强睁开眼目,李谌温声道:“陆品先来述职,朕去去就来,阿觞你睡罢。”

  “唔……”刘觞含糊的应了一声,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李谌给他盖好被子,将纱帐整理好,这才离开了内室,来到外间来。

  陆品先恭敬作礼:“卑将拜见天子!”

  李谌道:“起来罢,你说契丹发生了内乱?情况如何,细细说来。”

  “是,陛下。”

  就在李谌对付吐蕃借道的时候,契丹突然发生了内乱,有一伙叛军包围了可汗的王庭,具体的战况无人知晓,然……

  陆品先蹙眉道:“迭剌部夷离堇耶律延木带兵护卫,最终击溃叛军,但耶律延木中流矢,不幸坠马,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生死未卜。”

  李谌道:“叛军是什么人,没有消息么?”

  陆品先摇头:“契丹王庭封锁了所有消息,幽州虽距离契丹颇近,但奇怪的是,卑将一丁点儿消息也打听不出来了。”

  “这便怪了。”李谌道。

  叛乱这么大的事情,还需要出动耶律延木这样的首领来平定叛乱,叛贼是谁竟然毫无消息,最重要的是,契丹为何要封锁这些消息,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陆品先道:“契丹可汗正在全力派兵搜索耶律延木的下落。”

  李谌下意识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耶律延木……耶律延木乃是刘觞原本身体的兄长,虽然这个事情已经无法证实,但耶律延木和刘觞的亲缘干系八*九不离十。

  虽李谌恨透了契丹,绝对是遥辇氏害死了刘觞,但耶律延木对刘觞的付出他还是看在眼里头的,李谌道:“传朕的命令,派遣幽州兵马,也在四周搜寻耶律延木的下落。”

  “是,陛下!”

  陆品先拱手又道:“陛下,还有一事,卑将需要启奏陛下。”

  “讲。”

  陆品先道:“契丹可汗听说吐蕃借道的事情,提出想要派遣使者前来长安,朝拜天子。”

  李谌冷笑一声:“契丹的可汗也是会见风使舵之人,他是觉得,朕挫败了吐蕃的锐气,便不会再针对他们。”

  吐蕃错失三万精锐,虽然短时间内无法与大唐为敌,但这个梁子便是结下了,契丹可汗觉得,大唐既然与吐蕃撕开了脸皮,必然不会这个时候与契丹再撕开脸皮,否则保不齐吐蕃会与契丹联合起来针对大唐。

  自从与刘觞相认之后,李谌的确没有出兵契丹的打算,如今契丹主动提出修好朝贡,这么好的一个台阶,既能换取两邦和平,又能凸显大唐的地位,李谌自然不会拒绝。

  李谌点头道:“既然契丹想要朝贡,便让他们派遣使者来罢,但一般的使者,可无法踏足我大唐的地界,让他们好好掂量掂量。”

  “是。”

  刘觞如今已然是户部侍郎,每日都要在中书门下坐班,他今日到了中书门下,其他部门都在忙碌契丹朝贡的事情,尤其是鸿胪寺,琛璃忙的两只手都不够用,户部也因着一些牵连,比往日里都要忙碌一点子。

  程熙之批看了最后一个文书,将毛笔扔在一边,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终于忙完了!累死我了!”

  他一抬头,中书门下已经没什么人了,这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大家全都散班出宫了,怪不得没人。

  “嗯?”程熙之道:“你还没走呢。”

  刘觞还在政事堂,他就住在宫里头,平日里根本不需要出宫,所以不着急散班,打算把最后一个述职报告写完,写完明日就不需要忙碌了。

  刘觞正巧也赶工完成,道:“写好了。”

  程熙之笑眯眯的道:“你也干完了?这感情好啊,咱们去喝一杯?”

  刘觞:“……”又喝!

  刘觞道:“陆将军不是在长安,你还有心情出去玩?不得多陪陪陆将军?”

  “谁陪他啊!”程熙之不屑的道:“人家是节度使,忙得很呢,入了长安也是天天在兵部忙碌,根本不见人影,我才不陪他,走,喝酒去!”

  这些日子李谌也很忙碌,吐蕃的事情,契丹的事情,最后都需要天子拍板,刘觞心想,反正谌儿这么忙,不要打扰他了,干脆就和程小三出去玩吧!

  刘觞笑道:“走走!”

  两个人一拍即合,干脆偷偷跑出宫去,上了程熙之的车驾准备去喝酒。

  刘觞道:“咱们去哪?月灯楼吗?”

  程熙之道:“不去月灯楼,总是去月灯楼,陆品先都知道去月灯楼抓人了!不能让他抓住咱们。”

  “那去哪里?”刘觞问。

  程熙之的笑容逐渐“变质”,道:“咱们去平康坊罢!”

  “青楼?!”刘觞震惊的道,心说若是被谌儿那个假奶狗真鬼畜发现,自己还不得重新投胎去?

  程熙之道:“怎么的怎么的,平康坊只是多青楼而已,又并非都是青楼,走走,就平康坊了,找一家正经的酒馆。”

  刘觞:“……”去青楼一条街找正经的酒馆?!

  程熙之的车驾一路往平康坊而去,进了平康坊,华灯初上,夜色旖旎,果然这个地方夜里头是最热闹的,车驾几乎无法通行,人头攒动。

  程熙之打起车帘子,笑眯眯的道:“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我看咱们长安也不差。”

  “程尚书!程尚书——来玩呀!”

  “哎呦,还有个可人的小哥哥,一起来玩啊!”

  平康坊的姑娘隔着车驾和程熙之打招呼,刘觞小声道:“赶紧把车帘子放下来。”

  “怎么?本尚书如此俊美雄气,还怕人看?”

  刘觞道:“万一被陆将军知道了……”

  “我才不怕他!”程熙之梗着脖子道。

  刘觞心说,我怕我怕,被陆将军知道了,就是被谌儿知道了,谌儿那醋劲儿,太可怕了!到时候我还要和他解释,是程小三拉着我去青楼一条街喝清白的酒水去了!

  两个人正在说话,车驾的速度降了下来,甚至停了下来。

  程熙之道:“怎么回事?”

  驾士回话道:“尚书大人,前面有人闹事,路被堵死了,过不去。”

  刘觞抻着脖子往外看,果然前面被堵死了,好些人围在路边,几个打扮的仿佛护院打手一般的高大男子,围着一个人正在踢打,那个人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光看背影也十足的高大宽阔,但并不知道还手,只是蹲着挨打。

  “这个痴子!”

  “打他!让他妨碍咱们的生意!”

  “一个叫花子!呸,真脏!”

  程熙之此人最好打抱不平,最是看不得这样欺负人的场面,立刻从车驾中钻出来,道:“干什么呢!?”

  他这么一吼,打手们吓得停了手,虽不认识程熙之,但看他的衣着和车驾,便不是寻常之人。

  刘觞也跟着从车架上步下,道:“你们几个,当街殴打闹事,可知道是要坐牢的?”

  “这……这……”打手们告饶道:“官老爷,是他,是这个臭叫花子,堵在我们门口,挡了我们的客源,你看看他这个模样,挡在门口谁还敢进来啊!”

  刘觞顺着打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是下意识瞥了一眼,整个人却登时顿住,如遭雷劈。

  “你……”刘觞震惊的盯着那被殴打的男子。

  程熙之拔高了嗓门大喊:“耶律……唔唔!”不等他把话说完,刘觞一把捂住程熙之的嘴巴,不让他喊出男子的全名。

  耶律延木!

  那被围殴的男子,竟然是契丹迭剌部的夷离堇,掌握着契丹对外兵权的首领,也是刘觞原本身体的亲哥哥——耶律延木!

  耶律延木蜷缩成一团,满脸的伤痕和泥巴,颧骨被殴打的红肿起来,高高的鼓着,但是刘觞可以肯定,他绝对是耶律延木无疑。

  耶律延木的神情很是古怪,他缩着肩膀,眼神也怯生生的,仿佛一个巨型小可怜!

  程熙之高声喊了两个字,吓得耶律延木往后搓了搓,一副被程熙之恐吓了的模样。

  刘觞眼眸转动了两下,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耶律延木带走,他一个契丹夷离堇,怎么会出现在长安的闹市之中?

  刘觞与程熙之对视了一眼,程熙之立刻昂首挺胸,端出官架子道:“今日你们当街闹事,念在是初犯,本官不予追究,但是没有下次了。”

  “是是是!”几个打手连连点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刘觞则是对耶律延木道:“你没事吧?”

  耶律延木吓得连连往后缩,不想让刘觞碰他,刘觞放轻了声音,让自己尽量显得很和善亲和,道:“我不是坏人,你受伤了,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包扎,好不好?”

  刘觞感觉自己像是个怪叔叔,诱导的道:“你肚子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耶律延木终于动弹了一下,看向刘觞的目光有些犹豫,还是伸出手来,把宽大的掌心伸向刘觞。

  那手掌一伸出来,刘觞看的清清楚楚,上面全都是伤痕,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是瘀伤,有的则是刀剑的伤痕。

  刘觞握住他的手掌,道:“来,我不是坏人,咱们先上车。”

  刘觞带着耶律延木上了车驾,程熙之正好也解决了那些打手,两步跨上车,赶紧放下车帘子。

  程熙之小声道:“耶律延木!是不是耶律延木?!”

  耶律延木被程熙之吓得往后缩,躲在刘觞身后,但他的身量实在太过高大了,根本躲不下,眼神怯生生的看着程熙之,仿佛程熙之是什么大老虎,会一口把他吞掉。

  刘觞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看来花酒今天是喝不成了,先回你府上吧。”

  程熙之强调:“我喝的不是花酒,是清白的酒!”

  “好好好,清白,你最清白,赶紧改道回府吧。”

  程熙之让驾士改道,两个人回了程熙之的府邸,偷偷的将耶律延木运送入府邸。

  程熙之一头都是冷汗,进了家门这才松下一口气:“我的老天爷,这可是耶律延木,契丹迭剌部的夷离堇,要是让人看到耶律延木在我家里,我非要被盖一个通敌卖国的罪……”

  罪名二字还未说出口,程熙之登时呆若木鸡,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刘觞跟在后面,道:“怎么了?突然停……”

  他的话也未说完,与程熙之成了同款表情,因着程熙之家里竟然有人!

  当今天子李谌,还有范阳节度使陆品先,都在程熙之的府邸里,正抱臂看着他们。

  “陛、陛下……”程熙之眼珠子狂转:“你、你们怎么……”

  李谌幽幽的道:“天都黑了还出宫?”

  刘觞连忙道:“是程小三非要拉着我去平康坊喝清白的酒!”

  刘觞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李谌和陆品先的脸色都黑了下来,程熙之连忙岔开话题:“陛下!你快看这是谁?”

  李谌与陆品先这才看到了被他们带入府邸的耶律延木。

  陆品先眯眼道:“耶律延木?”

  李谌蹙了蹙眉,敏锐的发现了耶律延木的不同寻常:“他怎么了?”

  耶律延木怯生生的躲在刘觞身后,垂着头不敢说话,揪着刘觞的衣角,可怜兮兮的模样。

  刘觞道:“我也不知具体情况,但看样子似乎有点……”他说着,指了指脑袋,又道:“要不然,陛下先找崔御医秘密给耶律将军看看伤势吧?”

  契丹内乱,耶律延木平乱有功,身中流矢,生死不明,如今却突然出现在长安城内,变成了这副傻兮兮的模样,实在耐人寻味。

  李谌当即让人暗中寻来崔岑,给耶律延木看诊。

  耶律延木很怕生,唯独不怕的似乎就是刘觞了,一直揪着刘觞的衣角,不让人碰他,有人伸手过来,耶律延木便揪着刘觞打转,转的刘觞头晕眼花。

  刘觞无奈的道:“我们都没有恶意的,这是医师,让医师给你看看伤口,包扎起来,便不疼了。”

  “不疼?”耶律延木沙哑的开口。

  刘觞使劲点头:“对啊,你乖乖坐下来,来,坐下。”

  耶律延木果然听话,随着刘觞坐下来,但还是紧紧拉着刘觞的手不松开,似乎很是依赖。

  李谌心里酸的翻江倒海,虽然知晓耶律延木是刘觞的兄长,可如今刘觞重生而来,用的身子与耶律延木毫无血缘干系,怎么能让李谌不吃味儿?

  李谌走过去,无情的拨开耶律延木的手,不让他拉着刘觞,耶律延木受惊,连连往后缩,靠在角落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好似李谌是个欺负人的恶霸一般。

  “陛下,你干什么?”刘觞连忙阻止,道:“我好不容易哄好的。”

  李谌没好气的道:“怎么没见你这般细心温柔的哄朕。”

  刘觞:“……”

  刘觞挥挥手,示意李谌一边凉快去,自己慢慢走过去,靠近耶律延木,轻声道:“别怕,没事的,让医师给你看看,我就在旁边,好不好?”

  耶律延木这才怯生生的点头,重新拉住刘觞的手。

  李谌心里又打翻了醋坛子,他也走过去,拉住刘觞另外一只手,刘觞奇怪的道:“陛下,你这是干什么?”

  李谌理直气壮的道:“他可以拉你的手,朕为何不可?”

  于是崔岑给耶律延木看诊之时,耶律延木拉着刘觞的左手,李谌拉住刘觞的右手,两个人差点把刘觞给劈了!

  刘觞道:“崔御医,如何?”

  崔岑道:“外伤内伤都有,身上多处箭伤,的确像陆将军所说,身中流矢的可能性很大。”

  刘觞压低了声音道:“那……他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们了?”

  崔岑又道:“耶律将军的头部受过重创,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具体的,还需要再观察观察,下臣也不敢妄断。”

  李谌道:“正好,过些日子契丹使者不是要来长安朝贡?让契丹使者将耶律延木领回去好了,如此,也算是朕送给契丹的一个人情。”

  陆品先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

  契丹前来朝贡的使者已经确定,为了表达契丹的诚意,这次前来朝贡的使者,乃是契丹可汗的亲叔叔,同样是遥辇联盟的贵胄,在部落里呼声甚高,名唤遥辇津玉。

  说起这个遥辇津玉,当年还差点子成为了契丹的可汗,但因着一场狩猎,意外被老虎抓伤,瘸了双腿,最后变成了残废,从此与可汗之位失之交臂。

  遥辇津玉没有妻儿,一直尚未娶亲,他便扶持了自己的侄子坐上了可汗之位,也就是如今的契丹可汗。

  遥辇津玉虽然变成了残废,但他在部落里呼声很高,这次出使中原,遥辇津玉便是契丹特使。

  值得一提的是,眼前这个傻兮兮的耶律延木,还是遥辇津玉的义子,他们虽然一个是遥辇氏,一个是迭剌部,但耶律延木乃是遥辇津玉一手培养起来的人才,耶律延木的功夫多半出于遥辇津玉的言传身教,乃是遥辇津玉最得意的徒弟。

  遥辇津玉出使大唐,正好让他把耶律延木领回去,遥辇津玉既是耶律延木的师父,又是他的义父,也算是给遥辇津玉送了一个顺水人情。

  耶律延木重伤,需要精心调理,李谌将他带回了宫中,安排了御医每日问诊。

  契丹使团今日便会入京,鸿胪寺派人迎接,晚间还有接风燕饮,刘觞身为户部侍郎,也会参加燕饮。

  刘觞今日在政事堂坐班,正好和程熙之一起往太液湖的宴席而去,程熙之小声道:“听说那个遥辇津玉,是个大美人!”

  刘觞挑眉:“遥辇特使年纪不小了吧?他不是耶律延木的义父吗?”

  程熙之道:“好像也没有比耶律延木大多少,辈分高而已,虽然年纪的确是大了一点,但真的是个大美人,今日使团进城,我可看到了。”

  刘觞摸着下巴道:“那比可汗的那个遥辇氏的弟弟如何?他不是契丹第一美人吗?”

  程熙之摆手道:“那个人?算什么美人,一股子坏臭的味道!”

  他说到此处,突然“诶”了一声,道:“你……见过遥辇氏么?”

  契丹可汗的弟弟遥辇氏早就死了,死在三年前,按理来说眼前的“王觞”应该不认识他才对。

  刘觞笑眯眯的道:“我当然见过。”

  程熙之狐疑的道:“你……”

  不等程熙之说完,一路人迎面走过来,正是他们口中的契丹使团,那打头的男子坐在轮车之上,便是大名鼎鼎的遥辇津玉!

  遥辇津玉大抵三十五岁的模样,保养的很好,面容上看不出年岁。容长脸,温柔挂相,面容精致又柔和,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眸光犹如一潭秋水,令人看了便想与他倾诉些什么。

  遥辇津玉没有契丹人的粗犷,反而长得像是南方水乡人,一股禁欲的气息扑面而来,说不出的姿仪高雅。

  遥辇津玉的中原话十足流利,一点子口音也没有,温柔一笑,拱手道:“外臣拜见程尚书,拜见刘侍郎。”

  遥辇津玉在契丹的地位很高,说是拜见二字,着实谦卑了,刘觞与程熙之回礼,道:“遥辇特使,您太客气了。”

  遥辇津玉礼数周全,道:“遥辇初来乍到,许多中原的规矩还十分生疏,请二位不要见怪才是。”

  众人都是要参加接风宴的,一道往太液湖而去,夏日的太液湖凉风习习,带着一丝丝凉爽的气息,灿烂的灯火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美不胜收。

  遥辇津玉似乎很是喜欢太液湖的美景,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遥辇特使,朕的大明宫如何,太液湖如何?”

  遥辇津玉回过头来,恭敬的道:“外臣拜见天子。”

  是李谌来了。

  李谌负手而立,道:“遥辇特使不必多礼,远来是客,朕这个东道主,可是要好好招待特使的。”

  遥辇津玉道:“外臣前来朝拜天子,生怕有什么唐突之处,哪里敢让天子劳烦呢?”

  “遥辇特使便是太客套了,都入席罢。”李谌说到此处,似乎想起了什么:“是了,一会子宴席毕了,朕还有一个惊喜,要送给遥辇特使。”

  遥辇津玉笑道:“既是陛下相赠,那外臣便好生期待了。”

  李谌所说的惊喜,其实就是耶律延木。耶律延木此时还在宫中养伤,他的消息没有透露出去半点子,所以遥辇津玉和契丹使团都不知道耶律延木正在大明宫中。

  李谌准备将这个作为惊喜,惊喜总是要最后揭开才有意思。

  接风宴很快开始,李谌致辞,遥辇津玉献上从契丹带来的各种宝物,自然了,少不了美人。

  刘觞在席位的中间位置,距离李谌不是很近,但也不是很远,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咂咂嘴,做天子就是好啊,天天有人上赶着送美人儿。

  刘觞看着李谌被一堆莺莺燕燕围着,仰起头来喝了一杯酒,将酒杯哆的重重砸在案几上,自言自语的道:“吃醋而已,谁不会似的。”

  说罢站起身来,准备去远处透透风。

  刘觞离开宴席,李谌立刻便注意到了,挥开那些莺莺燕燕站起身来,道:“朕的衣裳沾染了酒渍,前去更换一番,使者们继续幸酒。”

  契丹使者们拱手目送李谌离开,这才又开始继续饮酒。

  李谌走出宴席,追着刘觞离开的方向,便看到刘觞站在太液湖边的假山石旁,他用手指抠着假山上的碎屑,仿佛一只小猫咪,不停的挠饬着。

  嘴里还抱怨着:“大尾巴狼!一点都不可爱,越长越不可爱!”

  李谌轻笑一声,从后背走过去,一把捂住刘觞的口鼻,刘觞吃惊,只是发出唔的一声,被人一下子拽入了假山的山洞中。

  山洞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那压制着他的人突然吻下来,捉住刘觞的嘴唇,刘觞脑袋一阵发麻想要反抗,使劲捶打着对方,但对方的桎梏十足牢固,刘觞捶打的动作慢慢改变,反而搂住了对方的肩背。

  李谌一吻作罢,沙哑的道:“你怎的认出朕来了?”

  刘觞翻了个白眼,心说亲的够不够了,自然认得出来,嘴上却道:“什么认出认不出?原来是陛下啊,我还以是谁家小美人投怀送抱呢,不亲白不亲!”

  李谌的呼吸一窒,恶狠狠的道:“故意气朕,对不对?”

  他说着,贴着刘觞的耳畔又道:“阿觞哥哥,你看这里景致如何?适不适合让谌儿伏侍你?”

  刘觞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前面就是太液湖宴席!”

  李谌笑道:“只要阿觞哥哥小点声。”

  刘觞转头便跑,被李谌一把拉住拽回来,捂住他的口鼻,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有人来了。”

  是脚步声,不只是脚步声,还有骨碌碌的声音,那是……轮车的声音?因为太有辨识度了,一下子便能听出来,是遥辇津玉的轮车。

  契丹使者应该在太液湖宴席幸酒,怎么突然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二人藏在假山的山洞中,便听到距离不远的地方,遥辇津玉停了下来,与他同行的跫音也停了下来。

  遥辇津玉的声音道:“如今已经入了长安,进了大明宫,可汗有什么授意,应该可以说了罢?”

  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道:“大人明鉴,此行出使中原,除了安抚中原天子,献上贡品之外,可汗的确另有授意。”

  刘觞和李谌对视一眼,契丹可汗除了上贡,竟然还有别的事情,二人谁也没有出声,等着他们说下去。

  那声音又道:“可汗收到消息,耶律延木身中流矢,有人发现他出现在长安之内。”

  “长安?”遥辇津玉轻声道。

  那声音道:“正是如此,可汗希望大人暗中在长安探寻耶律延木的踪迹,不要声张,一旦寻得耶律延木……”

  那声音说到这里,顿了顿,将嗓音压得更低,幽幽的道:“杀无赦!”

  作者有话说:

  隔壁的《惊悚游戏加载中……[无限]》要开始日更啦,欢迎去看文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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