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杪师兄,我……”牧依白看似有些不好意思,两只手的食指环环相扣地绕着圈,“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今天中秋,好多弟子都下山去了,我实在是……”
苍杪接话道:“我明白我明白,你先坐。”
牧依白闻言,在苍杪旁边的一把小凳上落座,苍杪赶紧递上酒杯,不想让她觉得紫霄派怠慢了客人。
此后,三人之间出现了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苍杪拿起酒杯,将酒喝光,悄悄抬头去看晏兮的脸色。
好嘛。
比碳都黑……
苍杪清了清嗓,问道:“牧师妹,你来紫霄派,可曾见过师父师兄了?”
“见过了,郁掌门和宋师兄在院里也摆好了吃食,”牧依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他们看起来很……很忙的样子,我恐怕不好打搅……”
晏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桂子蜜,还顺手给二师兄斟满,极为不痛快,心说:“他们不好打搅,我们就好打搅吗?”
苍杪大概其也能想到桃花浪那边的情况,师父师兄之间定是一派其乐融融,别说牧依白,就连他都未必能插的进去话。
“苍杪师兄……我是不是也打搅到你们二位了?”
晏兮心想:“是。”
牧依白也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目光略过晏兮的眼睛,便知道答案,她再次低下头:“只是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去哪儿了……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生活竟然这么孤独。”
苍杪叹了口气,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天幕,说道:“你们都不容易,师兄敬你们一杯,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三人举杯,牧依白用手帕拭过唇边后问道:“我听闻苍杪师兄本家家境不凡,此番去泊城也定然见过父母亲了?怎么今日……不回去看看?”
苍杪摆摆手,道:“我爹娘前两年得了个小儿子,有弟弟陪伴,他们三个在一起才是一家人。我离家十几年了,此时回去,未免打扰他们的时间。”
本是中秋,话题反倒没有团圆喜乐之感,越来越往伤春悲秋方面发展,苍杪连忙道:“再说,我还有小燕子呢,我可离不开他。”
豁,看看这个美妙的马屁,拍得多么的不着痕迹。
他不仅拍了马屁,还对晏兮眨了眨眼。
苍杪意在讨好,可他一定不知道,晏兮心中浮现了两个字——“勾引”。
苍杪这个异常会看人眼色的人,瞬间捕捉到自家师弟神色中的调侃,于是起身道:“我去看看蒸锅,好像听见水声了。”
“我和你一块儿去吧。”晏兮说着就要起身,却让苍杪给按回去了。
他说道:“怎么能留客人一个人在这里,你坐着吧。”
片刻过后,苍杪端着几只精致的小碟过来,还没到桌前,便已经感受到了这两人之间的死气沉沉。
“月饼好了,”他将瓷碟放于桌上,“我头一次做,不一定好吃。”
晏兮吃过之后眼睛一亮,苍杪即刻便知道这蛋黄莲蓉馅的月饼,定是对了小燕子的胃口,于是将瓷碟往师弟那边推了推。
“紫霄派的中秋节向来都是这么过吗?”牧依白也拾起一块月饼,歪头问道。
苍杪想了想,说:“也不是。头几年我们还没成年的时候,都是和师父师兄吃个饭,然后就回房间睡了。近几年师父也不愿意带我们玩儿了,师兄也常常不见影子,就我和小燕子吃个饭。
“今年除了自己做了月饼,喝了自己酿的酒,”苍杪边说边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是啊,人没有不同,情景也没不同,只是心境变了。
一见牧依白这个孤独落寞的样子,苍杪就更加坚定了自己……抱住晏兮大腿的决心。
圆月渐渐从枝头爬上来,苍杪望着它,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他难道不想家么?
说不想定然是假话。
只是在这个一维世界已经呆了许多年,竟然还生出一些对这地方的惺惺相惜来。
他指指月亮,对晏兮说:“小燕子你看,跟前一阵儿咱们买的馕像不像?上回买的我都吃光了……我想吃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哦?说来听听?”晏兮玩味地瞧着他微醺的样子。
苍杪已经开始醉了,他比划着天上的月亮,晃晃悠悠地又喝了一杯:“想吃咖喱火锅麻辣烫,馄饨烧麦羊肉汤,冷面凉皮吮指鸡,猪蹄泡芙红豆酿!还要来一碗加烤肠的烤冷面……你要知道,冷喵和烤冷喵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是么?”晏兮唇角浮现一丝货真价实的笑意。
牧依白毫无存在感地在两人面前坐着,几乎成了一道亮丽的背景板,她看了看两人的互动,竟然也笑起来。
“是啊!冷喵有汤的!”苍杪连续喝了几杯,已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虽然他说话本来也不太利索。
“烤冷喵最后顶多剩下点儿汁儿……嗝!”苍杪往晏兮身边靠过去,用鼻子使劲闻了闻,“小燕子!你身上真的好香嘛!我们的衣服也是一起洗的呀,怎么我的衣服上就没有这个好闻的味道?”
晏兮偷偷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我身上香?”
“好香,好闻,像橙花味的沐浴露,”苍杪眯起眼睛,感觉自己离晏兮又近了一点。
牧依白端起酒杯,佯装喝酒,在指缝间偷偷看两人的动作,嘴角疯狂上扬。
对于苍杪这么多年来嘴里念念叨叨的一些听不懂的词汇,晏兮早就习以为常,借着月光,他只感觉到二师兄没有二两肉的身体,正在蹭着他的手心。
随后他头脑中又闪过一个词语——“投怀送抱”。
苍杪完全醉倒只是再两杯酒的事,晏兮的目光终于转向牧依白:“牧师姐……”
牧依白瞬间明白了什么:“哦哦好的好的,那什么你不用管我,我这好的很,随便给我安排个住的地方就行,哈哈……哈哈哈……”
晏兮将苍杪抱起。
对,没错,是抱起。
牧依白竟然有一瞬间的感叹,十分佩服晏兮的臂力。
“师姐便住在西厢房吧,那里是客房,平时有握瑾怀瑜在打扫,应当可以随时入住,”晏兮甚至将开元霁放在石桌上,没有拿走,“二师兄醉了,我可能招待不周了……”
“没事儿没事儿,客气什么,”牧依白说着便走,还对晏兮挥了挥手,“苍杪酒品不太好……的样子,你多照顾着哈,我先睡了,晚安。”
晏兮注意到她语气中略微的停顿,却不解其意,她怎么跟个主人似的在这儿指使别人?
什么玩意儿就让他多照顾着?
他刚想一个烈火符烧过去,让这臭丫头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火儿为什么这么大,苍杪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嘟囔道:“乌冬面……再给我加个温泉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