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作为一只十分能看懂人眼色、能读懂空气的鸟,此时已经感觉到苍杪和晏兮之间难以言说的尴尬。
它松子儿般的小脑子早就转不过来,最终遵从了趋利避害的本能,选择跟在苍杪身边。
因为苍杪每天至少还能给它顿饱饭吃。
从上清派回到紫霄派的路上简直是师徒四人,四面相觑。
宋雎面对着师父一言不发,苍杪面对着晏兮一言不发。
师父什么眼神儿,苍杪走在最后无从得知,但是晏兮每一回头,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儿,还真是让人没法硬起来……
呸呸呸,让人没法心硬起来……
“不行,我要坚守住自己的节操!我是个直男啊!”苍杪拼命想道,愣是别过头去,打算冷处理这件事情。
江女士和牧女士这两位女士的事情处理完之后,苍杪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谨记自己身为直男的人设,装作与晏兮之间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回到门派后,逃避似的足足睡了两天大觉,竟然没人打搅。
握瑾怀瑜仿佛商量好似的,懂事儿地按时送来吃食,苍杪上辈子没能满足当宅男的心愿,在这几天中倒是得到了强烈的满足。
郁明洲自有自己的事情要愁,除了平时检查三个弟子的课业并加以指点的时候会露面之外,基本处于失联状态,将这三个徒弟教得个顶个的自由散漫。
过了几天,苍杪总算恢复了精神,虽然左手仍然断着,却也不影响他与贺休明着互怼了。
只是……他将佩剑纯昀放在房间里,从回来那天起就再也没有拿出来。
苍杪时刻都觉得纯昀剑鞘上的那颗星星,像极了晏兮跟他告白时那颗闪亮亮的心,而且越看越觉得那星辰是个爱心的形状。
“我日,我一个大男人,带个心形的剑鞘出来成何体统!”他最终还是坚守住了作为一个直男的立场。
虽然那颗星辰只是一颗星辰,根本不存在什么心形。
晏兮与他截然相反,此前一直没有佩戴的墨玉剑穗,回来之后竟然出现在开元霁的剑首之上,每天都在苍杪面前晃一晃,简直要晃瞎送礼者的一双七色水晶狗眼。
要问为什么是七色水晶而不是钛合金,许是因为苍杪自诩貌美无双吧……
“你们可还有什么不懂之处?”那天正是八月十五,郁明洲早早将几个徒弟叫到正殿来询问课业,根据术业专攻来对三人讲了各自的问题。
苍杪心想:“你师父还是你师父,虽然是符修,但剑修器修的题他也会啊!师父的功效真是堪比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问过之后让人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啊!”
在心里拍马屁有什么用!
他连忙摇头:“没问题了师父。”
“没问题就回去吧,”自从知道苍杪受伤瞒报一事之后,郁明洲已经在渐渐拾起对几个徒弟的关心了,“今日中秋,你们都是有一定修为的弟子了,平时也不必天天在山上拘着,想去哪里打个招呼便是,只要不是危险之处,也可自行历练,有问题回来找为师,师父给你们兜着。”
郁明洲在几人面前笑得像个大孩子,小玉扇在身前摇啊摇,竟然让苍杪感受到了人性的光辉。
“我的天,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我就要下山大吃大喝,把我爹给我的零花钱全花光,”苍杪第一个站出来。
嗐,其实他是不想耽误师兄和师父两个人的时间!
看过原著的都知道!
今天这日子可是晚上他俩在桃花浪后院吃月饼喝小酒互相说说悄悄话的时候!
虽然……苍杪很想偷看一下……
不过!他还是不打扰这俩人了吧……
宋雎含笑不语,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晏兮此时上前一步,对郁明洲说:“师父,弟子有一事,还望师父应承。”
“何事?”
“弟子如今已经成年,或许不再适合住在桂子香,”晏兮言语中好像不带温度似的,“派中有众多弟子间,晏兮愿选上一间,也可不扰二师兄清修。”
他这话可就属于没事儿找事儿了。
就算桂子香真的没有房间,也不至于将他撵到外门弟子的住处去,要真让他住了弟子间,岂不是苍杪和郁明洲联起手来在欺负人?
苍杪听了这话真是一懵。
好像有一口大钟在脑子里响。
每响一下都仿佛再问:“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他为什么要搬出去?”
郁明洲目光在这两个徒弟之间来回逡巡,既见了一脸毅然决然的晏兮,也见了满脸呆若木鸡的苍杪,心里多少猜到了一些。
于是他将玉扇一收,道:“阿兮,桂子香旁边有处院子,名叫小山亭,虽名字为‘亭’,可却与桂子香和桃花浪一样,都是上好的院子。小山亭景色最为雅致,内有流觞曲水,又设有小阁,你要是想搬,就搬到那处去吧。”
“谢师父。”
“也是为师考虑不周了,既然你成年之后有自己的想法,师父自然是支持的,”郁明洲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又将玉扇打开,笑盈盈地说:“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苍杪从正殿走出来,脑子里还是蒙的。
晏兮差点要走得没影儿了,他才稍微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去,结结巴巴地问道:“小……小燕子……你……你干嘛要搬走啊……”
那人倒是露出一点笑意来:“二师兄,你莫不是结巴得更严重了?”
只是这笑让苍杪看着怪冷,于是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燕子……你是不是生气了啊……我……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怎么会,二师兄好得很,”晏兮的嘴角更凉,眼睛根本不落在苍杪身上,只管往前走。
“我既没有做什么……你干嘛……干嘛要搬走啊……我……我们一块住了十八年啊,一直也没什么事情……”苍杪只是心慌。
这和大学室友考研时图清净搬出宿舍住是不一样的,晏兮搬出去仿佛带了一些决绝,让苍杪下意识地觉得,如果不留住他,那可能这辈子也没法将人留住了。
“以前确实没事,”进了桂子香,晏兮直奔自己的房间,“但我长大了。”
他将行李提出来,背在肩上。
看他这个样子,应当是昨晚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仿佛一刻也不想在桂子香继续待下去了。
是了,他一个孤儿,向来也没有什么傍身的行李。
“你一个人去小山亭,也没有人照顾,想吃面也没有人给你下啊,”苍杪拉住他的手,指尖攥得很紧。
“我不想吃了,”晏兮轻飘飘道。
“要不我让握瑾跟你过去吧,”苍杪忙道,“这样我……你……你冷了也有人给你加衣服,好么?”
“不必了吧,二师兄,”晏兮又道。
“可今天是中秋啊……中秋不是要团圆的吗……”苍杪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就变得这么快,一个月前还在口口声声说喜欢,一个月后就要跟他分道扬镳了?
晏兮仍是走出了院门,回头对他说:“二师兄,我本就是没爹娘的人,我该和谁团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