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别睡了!”
被老管家霹雳嗓吵醒的这一刻,苍杪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下山回家!
他来到这个一维世界好几年,从来没被人用这种惊天动地的方式叫醒过。
“少爷!该起了!”
苍杪翻了个身,嘟囔道:“丁伯丁伯……我求你了,平时这个时候我才睡没多会儿呢……让我在梦中上网冲浪一会儿……让我冲浪一会儿……王菲唱歌好听啊……好听……”
丁伯铁面无情,直接把他团成一团从床上抬出来,“吧唧”一声摔在小案前:“少爷啊!你真的不知道老爷这次吩咐这把江家小姐带过来是什么意思吗?”
“啥意思?让小土包子见见世面顺带着让她折磨我?”苍杪眼睛根本睁不开,恍惚之间往窗外看去……
丁伯!!天还黑着呢!!!!
“爹让她来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苍杪伸了一双手,往自己又瘦又长的床伸去,“但是爹让你来……一定是让你来教我怎么重新做人的……”
丁伯将他两只手迅速地拾掇回来放在小案上:“老爷是想让你们相看相看!少爷啊,你可长点儿心吧!”
你还开始让我长心?
这才几点?
狗都没醒呢!
苍杪困得眼皮抬不起来,更不想与他争来争去,顺嘴接到:“是是……让我们相看相看……然后呢?”
“然后如果俩人都觉得不错呀,就回家成亲!”丁伯手重,给苍杪梳头扯得他头皮直疼,硬生生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小鸡皮疙瘩。
只要苍杪一瞌睡,丁伯总有办法让他抬头:“啊!成亲,成亲……然后呢……”
“然后就生几个胖娃娃啊!老爷就有孙子了!哎呀,到时候三世同堂,老爷夫人就能享天伦之乐了!想想就是人间好诗画啊!”
片刻之后,被命运拽住了头发的人终于彻底苏醒,再也当不成睡美男了。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丁伯丁伯。”
“怎么了少爷?”老管家终于松手,苍杪觉的自己的头皮已经快要离家出走。
“您看看我这儿,”他指着自己头发与额头交界的位置,“这个地方,叫做发际线。您再给我梳两下,它准得到后脑勺。您就看在我那应该还没秃顶的老爹的面子上,给孩子留个小脑门儿成吗?”
丁伯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仿佛也觉得自己手劲儿大了,好在头发的打理接近尾声,三两下捯饬之后,他开始致力于给苍杪换装。
苍杪老大不愿意,但也不好抚了老人家的面子,于是当起了每天在商场里上班站岗的假人模特。
鸡鸣终于从山中响起,随着丁伯的一声“妥了”,苍杪才开始正视铜镜中的自己:“我靠……”
镜子里的那位仁兄,你是人是鬼啊?
他眉心让丁伯不知道使什么颜料点了个红点。
这演的哪出?传说中的“眉中间有个红点,红纱遮住脸”?
苍杪头上戴着好大一个冠,看样子是金子做的,见了之后才觉得坠脖子;他耳朵上还夹了耳饰,脖子上套了好大一个项圈。衣服也是金丝绣的,上面附庸风雅地绣了仙鹤图案,与底下的藏青色倒是很搭……看起来像后宫的那个娘娘。
“丁伯!”苍杪跳起来,脑袋上的冠差点儿给房顶捅漏,“您!这我就得说您两句了……我方才是没睡醒,没能早起,您也不至于这么报复我吧?”
丁伯歪歪头,十分无辜:“这不是挺好看的吗?哎呀,江家小姐一定喜欢!”
“行行行行,她喜欢您去给她扮上。您可真行,不在宫里给贵人们梳头真是屈了您这手艺了。”
“老丁不觉得屈,嘿嘿。”
??您还一点儿也不谦虚……
“二师兄,早起了。”
晏兮轻轻敲两下门,苍杪倒是随之一愣。
这一夜之间,好像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晏兮对他从未如此客气,也未如此疏远。
“快进来。”
苍杪对着镜子去拔头上的冠,右手去扯耳朵上的耳饰,一时间生拉硬拽,十分痛苦:“丁伯你睁眼说瞎话,江皎皎要是真喜欢这种男的……我就怀疑她性取向。”
晏兮一只脚踏进来,见到苍杪的样子之后,他瞬间愣住,足足将这个状态保持了一分钟,很快又将脚缩回去了。
“诶,小燕子别走!你快来帮帮我,”苍杪笨手笨脚地扯着耳朵上的东西。
“别摘别摘啊!好看的嘞!”丁伯在一旁哀嚎。
苍杪把丁伯领出门外,说:“谢谢您老,您老回屋歇一会儿吧。”
“等等少爷!”丁伯一把拉住门框,竟然有些力大无穷的意思。
“他刚才就是用这双大力金刚手来拽我的头皮的,”苍杪的怨念已经形成,他绝对不能再让这老头碰他脆弱的头发。
“今天是乞巧节啊!”丁伯双眼中仿佛闪现着八卦的光芒,“我已经替你约好了江家小姐晚上去山下的庙会,你可别爽约啊!”
丁伯精明得很,他刚一说完掉头就走,丝毫不给苍杪任何反应的时间与机会。
带着一头雾水与清晨没睡醒的疲惫,苍杪关上了房门:“你看见没,这小老头好像要要我的小命。”
他揉揉眼眶:“我今早……让他给薅起来的时候,天都还没亮……这么一大早让我开始打扮,简直比备选的秀女还累得慌……”
晏兮少见地没有怼上两句,而是将他二师兄轻轻按在椅子上,开始替他把头上的东西摘下。
金冠子很快被取下来,苍杪将它掂在手里,道:“你看看这玩意儿多沉……我干嘛受这份儿罪。”
各式各样的钗环首饰一一从苍杪头上卸下,他头上顿时一片轻松。
晏兮有一搭没一搭地为他梳着头发,苍杪看着铜镜里的两人,傻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晏兮问。
“没啥,嘿嘿,我就是觉得挺舒服的。”
晏兮手上的动作继续着:“二师兄头发又顺又长。我总觉得一个人如若没有毅力,是没办法留下这么长的头发的。”
他将梳子放在铜镜前,手抬起苍杪的下巴,突然与他对视了。
苍杪只觉得下巴酥酥麻麻的,对视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他能听见对方的呼吸,能闻到晏兮身上那股木香,甚至有些担心自己隔夜的头发是不是在散发着不好的气味。
想到这,他挣动了一下。
“别动,”晏兮道。
晏兮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将手伸向苍杪的眉心,片刻之后道:“好了,擦掉了。”
嗐!
苍杪心里的小鹿仍然在快速地蹦跶。
他还以为……
还以为……
“我还有十张符的功课要做,”晏兮走得极快,“我先走了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