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修】耳饰

  耳朵上一热,燕暮寒闷哼出声,他的耳垂被祝珩叼在嘴里,齿尖抵着磨了磨,呼吸间带出的热气灌进耳孔,烫得他哆嗦了一下。

  祝珩按住他的后颈,将舌尖收回,摩挲着他红透的耳垂:“不是想做观音吗,给你打个耳洞好不好?”

  “嗯?”

  燕暮寒宿醉后断了片,连同听过的故事都忘了个干净。

  祝珩捏了捏他的耳垂,问道:“我亲手给你戴上,好不好?”

  本来还有些犹豫,听了这话之后,燕暮寒立马应下来,好奇地追问道:“是因为是送了你红绳,长安想回礼吗?”

  回礼也是无可厚非的,但他更希望祝珩只是因为想送他耳饰。

  “你送的东西太贵重了,我回不起。”祝珩轻声喟叹,揉了揉自己咬出来的牙印,“你的耳朵很漂亮,我想给它戴上一点东西。”

  这个念头是很早就有的,在他的想象中,燕暮寒戴上耳饰一定很合适。

  耳饰不用太繁复,小巧精致的银环就好,缀在耳垂,经风一吹,就晃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声音,最好再系上两指长的流苏,具体还没想好用什么材料,要和金棕色的卷发相配,缠缠绵绵的绕在一起,如结发般亲密。

  结发……

  祝珩望着滑落在身前的雪白发丝,心中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祝珩就披了大氅,带着塔木与裴聆出了府,寻找卖首饰的铺子。

  塔木好奇:“主子,你要买什么东西?”

  “耳饰。”祝珩环视四周,视线在一家家铺子上掠过,“男子戴的素环,最好是可以定制,我往上面加点东西。”

  塔木思索了一下,道:“首饰铺子很少接这种活计,最好是找可以做手工的铺子,在北域,有很多儿郎会亲手做饰物赠予倾慕之人。”

  祝珩挑了挑眉:“哦?你知道的这么多,以前做过?”

  “不不不,我没有做过,我还没喜欢过别人呢。”塔木连连摆手,臊红了脸,“我以前陪将军去过,那里不仅能做首饰,还能做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祝珩摩挲着玉珠手串,燕暮寒的手艺莫不是这样学来的?

  “燕暮寒做过什么?”

  塔木挠挠脸:“将军做了一盏花灯。”

  祝珩微愣:“花灯?”

  “対,是那种莲花一样的花灯,放进河里的。”塔木用手比划着,感慨道,“每年的九月十七,将军都会亲手做一盏花灯。”

  九月十七……

  祝珩心绪繁杂,九月十七是他的生辰。

  南秦有花灯祈福的风俗,生辰的时候,亲友会放一盏花灯,在花灯上写下祝福的话语,随着河流送到神明面前。

  燕暮寒的花灯是为他放的吗?

  祝珩心口发烫,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有人每年都为他亲手做一盏花灯,将一句生辰快乐揉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年复一年,燕暮寒在偷偷为他祈福。

  祝珩去了燕暮寒曾经去过的手工铺子,银环需要专业人士来打磨,他拿了纸笔,自己画了耳饰的图纸:“照着图案做,流苏我自己往上加。”

  将图纸交给铺子里的伙计后,祝珩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塔木和裴聆去拿需要的材料,他则捋着头发,剪了一缕下来。

  用镇纸压住发丝,祝珩捻成几股,将之编在一起。

  还没编完,身旁忽然投下一片阴影:“祝军师,好巧。”

  祝珩抬眸,金折穆笑吟吟地摇着扇子,他沉默了一下,十分不解地问道:“冬天扇扇子,你不冷吗?”

  金折穆脸上的笑意僵住,不悦道:“不冷,你不觉得我这样很是文雅风流,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吗?”

  “是格格不入。”

  别人都很正常,只有你像个傻子。

  祝珩低下头,继续编头发,他本以为金折穆自讨没趣后就会离开,谁知这人竟然拉了条凳子过来,直接坐在他身边。

  “祝军师,烧秽那天的酒好喝吗?”

  祝珩没空搭理他,随意地“嗯”了声。

  金折穆撑着额角看他,语调轻慢:“我花了那么多银子,军师就不能多跟我说几句话?”

  祝珩手上动作不停,道:“出门左转,两条街后右转,再过三条街,去吧。”

  金折穆在思索了半天,才知道这路线是去哪里的:“初雪楼?我去那里干嘛?”

  “去一掷千金,找人陪你说话。”祝珩语气嘲弄,“那边有男有女,你想找谁就找谁,找十几个人围着你叽叽喳喳都行。”

  金折穆:“……”

  塔木和裴聆抱着材料回来,警惕地瞪着金折穆,塔木至今还记得他扔出去的扇子,生怕他再扔一次。

  “军师无趣啊!”金折穆故作叹息,看见他用头发编的流苏,“这是结发为夫妻的意思吗?”

  祝珩动作一滞:“不是。”

  不是夫妻。

  在文人骚客的笔下,头发往往与情丝联系在一起,像是结发为夫妻,像是白头不相离,就连出家侍奉佛祖,也讲究断去三千烦恼丝。

  祝珩没想这么多,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发色与燕暮寒很相配。

  冥冥之中大抵也存了丁点儿私心,想让燕暮寒戴上属于他的东西,如同鸟禽会赠送羽毛一般,既有亲近的意思,又有些许标记的想法。

  金折穆哂笑:“送给燕将军的?”

  他很是疑惑地打量着祝珩,问得情真意切:“你怎么会和燕暮寒在一起,他是雪山上长大的狼崽子,你虽名声不好,但也挂着个金枝玉叶的名儿,你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怎就看対了眼?”

  塔木不服:“我们将军怎么了,将军很好,和主子很相配!”

  裴聆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没错,没错!”

  祝珩失笑,将做好的流苏用银线扎紧:“那依金公子之见,我该配什么样的人?”

  “那当然是……”金折穆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像祝珩这样的人,占尽了极端,和谁一起都不相配。

  素环做起来不麻烦,很快就做好了,伙计将之送上来,尾指粗细的银环,两个扣在一起,若是戴在耳朵上,行走间会碰撞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实物比祝珩想象中还要好看。

  弄好流苏之后,祝珩用绢布包着耳饰,起身:“先走一步,回见。”

  金折穆跟着站起身,嚷道:“诶,别急着走嘛,祝军师,祝小郎君,我新收到了一封家书,是在我家做客的人特地写给你的,你不想看看吗?”

  只有祝子熹会给他写信。

  祝珩面色冷肃,伸出手:“给我。”

  “别急嘛,我又不会不给你。”金折穆摇了摇扇子,微笑,“我把信放在初雪楼里了,你想要的话,就随我一起去拿吧。”

  “金折穆!”

  初雪楼是城中最大的青楼,寻欢作乐才会去的地方。

  祝珩脸色阴沉,冷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军师误会我了,我在初雪楼里有专门的房间,昨儿个去玩,信不小心落下了。”金折穆一脸无辜,摊了摊手,“我知你瞧不上那种腌臜地方,你若是不想进去,随我到门口就行,我去取了信给你,如何?”

  祝珩权衡二三,跟着他去了初雪楼。

  这一整条街都是寻花问柳的地方,还未走近,就听得阵阵笙歌,千娇百媚的呼唤声转了几个弯,勾着客人往里面走。

  门口有揽客的姑娘,一见到金折穆就迎了上来:“金公子!”

  “金公子来啦,快去里面坐坐。”

  “这位公子面生,是金公子的朋友吗?”

  厚重的脂粉香气熏得人不舒服,祝珩被呛得直咳嗽,嫌弃溢于言表。

  金折穆瞥了他一眼,伸手揽住一个姑娘,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调笑道:“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呢。”

  你知道就好,祝珩默默腹诽,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我在这里等你。”

  “真的不进去逛逛,里面可有意思了。”金折穆殷切地推荐,笑容玩味,“我出钱,你的花销我全都包了。”

  祝珩一看就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端方洁净得像是高山上的雪,若是能染上烟红柳绿的色彩,想想就很有趣。

  金折穆满眼兴味:“祝小郎君莫不是怕了?”

  “我対这种地方没有兴趣。”祝珩油盐不进,冷淡地睨着他,“还望金公子守信,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这还没拿到手呢,就成了你的。

  金折穆撇了撇嘴,搂着姑娘往初雪楼里走:“等着。”

  来往行人匆匆,祝珩相貌出众,站在初雪楼门口,有不少人误会他也是出来拉客的,笑着凑上来:“美人……”

  “滚!”

  人还没走到祝珩面前,就被塔木揍跑了。

  祝珩揉了揉眉心:“往外走走吧,站在这里不合适。”

  塔木和裴聆一左一右护着他,祝珩戴好了兜帽,三人站在路口。

  等了许久,都不见金折穆出来,塔木气急败坏地骂道:“主子,他该不会是在诓你吧?”

  以金折穆的性子,不是没有可能。

  祝珩眯了眯眼睛,语气凉凉的:“再等等。”

  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想进青楼。

  又等了片刻,还是没人出来,祝珩摩挲着手上的珠串,低声吩咐道:“裴聆,你去一趟军营,告诉燕暮寒我在这里。”

  金折穆故意作弄他,定然不会乖乖将书信拿出来。

  裴聆点点头,掉头就往军营跑。

  祝珩带着塔木进了初雪楼,一进门就有不少人围上来,塔木冷着脸将人呵退,祝珩一眼就认出了初雪楼的老鸨:“劳烦了,带我去金折穆的房间。”

  老鸨狐疑地打量着他:“我这初雪楼是来享乐的,可不是来找人的。”

  “我同他一起来的,不信你可以问她们。”祝珩点出几个在门口打过照面的姑娘,面无表情道,“我是金折穆的舅舅,他年岁不小了,家中早已给他定下了亲事,他娘托我接他回家成亲。”

  四周一静,姑娘们面面相觑。

  老鸨不敢置信道:“你是金公子的舅舅?他要成亲了?”

  祝珩一本正经地颔首:“没错。”

  老鸨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是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她依旧没有将金折穆的房间说出来:“你稍等,我这就让人去叫金公子下来。”

  祝珩略有惊诧,拢着袖子站在一旁:“有劳。”

  青楼里吵闹,丝竹管弦声连绵不断,其中还夹杂着含情带笑的调情声,一眼看过去,尽皆是搂抱在一起的人。

  这里面不仅吵闹,味道还重,祝珩闭了闭眼睛,头昏脑涨。

  金折穆大摇大摆地下了楼,轻嗤:“我当是哪里来了不要命的人,敢自称是我的舅舅,原来是祝军师。”

  祝珩睁开眼睛:“东西给我。”

  “给你给你,等那么一会儿就不耐烦了,还败坏我的名声。”金折穆不情不愿地拿出书信,“东西给你了,你赶紧跟她们解释一下,亲事都是你瞎编的。”

  信封上是熟悉的笔迹,祝珩眸光一颤,扫了眼他身旁的人,忽然勾起唇:“大外甥你三日后就要成亲了,対方还是你跪了三天三夜硬要求娶的,如今又来这里鬼混,就不怕人家退婚吗?”

  “……谁是你大外甥?!”

  祝珩不动声色地推了下塔木,塔木立马扑上前:“少爷,你赶紧跟我回家吧,你本来就是入赘,再在这种地方玩乐,人家肯定会不要你这个……破鞋的!”

  金折穆脸都黑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塔木扯着嗓子嚷嚷,装出一副嚎啕大哭的模样:“我们金折穆少爷啊,入赘都没人要,变成了个不干不净的破鞋啊!”

  金折穆一扇子就要锲上去,祝珩连忙将塔木拉到身后,就在这时,两道声音分别从他们身后响起。

  “长安,我来了。”

  “救命啊,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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