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处罚

  轻骑兵副将伊里尔谋害现任副司令,证据确凿,罪名坐实。

  众人大气不敢喘,只震惊地瞪着眼前这一幕。

  伊里尔从未料到会有这一手,毫无准备,在物证和人证买面前百口莫辩。

  厅内沉默半晌,伊里尔咆哮如雷,犹如狮子垂死的嗥叫。

  “其中也有布洛迪的参与!是,主意是我拿定的,可人是他找的——多米尼克可以作证!”

  临死前,这头暴怒的狮子势要咬断布洛迪的喉咙。最好把人一起拖入地狱,岂会允许他明哲保身!

  面对数道投来的注视,“绵羊”担惊受怕,之前的阴毒荡然无存,只剩下畏怯。

  “你们、你们空口无凭,为何平白污蔑我?!只因平时走得近,想要拉替死鬼么……大人明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跟他们合谋啊!”

  布洛迪声线当中含混受辱之后的委屈与气愤,一瘪嘴,放大了往日的懦弱相。

  但正因他平常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儿,此时敢当众撒起怒气,在一些不明真相的长官眼中,分明是兔子被逼急,开始咬人了。

  倒真有几分合理性,混淆不少人的视线。

  能靠伪装打入灰影骑士团,隐藏埋伏这么久,布洛迪本事自然不小。

  他刻意忽视伊里尔想把他千刀万剐的目光,直视大厅最上方的那个人。

  ——希莱斯冷眼俯视自己,不为所动地看着。

  布洛迪忽然浑身打了个颤,灰眸里的寒意把他冻得脑袋一空。

  怎么好像感觉,希莱斯只是在旁观一出闹剧,已经窥见背后的真相……

  不,不会的。应该只是故作威严罢了,自己做得万无一失,这人又该如何知晓呢?反正没有物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话虽如此,他却不敢再和希莱斯对视,装作伤心地垂下头。

  果然不出所料,希莱斯只是把灰眸缓缓对准其余二人。

  “同恶相党,谋害长官。主谋肖·伊里尔,领七十军棍,剥除职位,逐出骑士团,并上报绿洲阵营。”

  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该说不说,希莱斯的处理方法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妥当。

  其一,念在伊里尔的军功,好歹明面上留个体面,没当场下令斩首。可实打实的七十军棍,不死也残啊!换言之,跟杖毙没多大区别了;

  其二,上报阵营是个什么概念?——这意味着罪行将在整个阵营之中做下记录,今后无法转入其他骑士团。

  相当于永久剔除你这个人,纵使侥幸从军棍底下活下来,以后也无处可去。

  这点仁慈倒显得更像是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折磨伊里尔的心智。

  不过没人同情他。

  处罚好似一记重锤,敲在伊里尔的膝弯。大家瞅着他腿一软,跌坐椅子上。脸上残存着不可置信,然而两眼已经溢满绝望。

  本就是将死之人,既然当初决定对副司令下死手,合该考虑到今天的下场。

  “多米尼克·卡列波。”希莱斯终于唤出多米尼克的全名。

  军官们屏气凝神,等待他判处罪人。

  “领五十军棍,革职,逐出灰影。”

  惩处的力度恰到好处。长官们松一口气,看来副司令确实是经过一番斟酌,理智地做下判决。

  而一部分人目光复杂,在二人之间徘徊。

  众位军官中,不乏有人是和希莱斯同一批入营、渐渐升上军衔的。他们记得曾经二人关系有多要好,所以,再清楚不过此事的严重性。

  看得出,多米尼克的行为可谓带上了私人恩怨,存心想要与希莱斯作对。

  然而正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此背叛自己,而今反目成仇,实在令人唏嘘。

  即便事态发展成这般模样,年轻的副司令仍然没有被情感裹挟,公私分明,叫他们心生佩服。

  换做其他人,未必做得到如此冷静。如果希莱斯能够保持下去,担任总司令的话,或许……

  多米尼克愣愣地望向希莱斯。

  他知道,给自己一条命,并不是看在昔日旧友的份上,只是因受人蒙骗,罪行不至于处死而已。

  想抽回视线,但眼睛不受控制,一瞬不瞬地盯着座上之人。

  什么时候走到这么一步的,他想。从何时开始?是对方成为事务官的那一刻,还是……

  第一场飞行比试,穿透吊坠、定夺胜负的一箭?

  时间太过久远,多米尼克只想得起来妒忌是怎样日复一日加深;最后蚕食理智,导致关系彻底决裂,以及今天的局面。

  太短暂了,他和希莱斯的交情。

  宛若那两支同时射出的箭矢,浅浅地交互了一下,眨眼间便交错位置,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最终,也是希莱斯赢取“胜利”。

  现在会议已散,多米尼克该去罚场了。

  但他一直凝视希莱斯:看视线交汇时,对方陌生人般的眼神;看那份因自己而一点点燃尽的热情与真诚,最后剩下一堆冷冰冰的灰烬。

  一开始接近的时候,原本就是抱着搞好关系,为以后势力发展而打下基础的目的。

  可为什么……

  人群散开,往门口鱼贯而出,希莱斯的身影消失于人群中。

  多米尼克一头金发颓丧地垂落。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到底在难过什么,失去的势力吗?

  抑或彻底失去了戍守金沉湾时,他们以茶代酒,在星夜底下讨论战术的那个夜晚?

  “我早就说过。”

  头顶降下一道声音,他抬起右眼,入目便是金斯顿的下颌角。

  “嫉妒迟早会成为另一只眼罩,把你唯一的眼睛牢牢蒙住,看不清内心。”

  -

  围观一出好戏,干活也更加有劲了。忙完正事,金斯顿伸个懒腰,双脚摆去桌上,偷闲喝杯热水。

  余光瞥见一封信,他大手往桌边一摸,将东西一把捞来。

  正要翻开信封,略带急促的敲门声“笃笃”响起。

  “请进。”信纸埋进胸口,他启唇道。

  见来人神态畏缩,一副怯懦样,金斯顿挑了挑眉。

  “后勤事务已经交接完成,找我何事?”

  “另有它事相商。”后勤总管布洛迪眉毛微动,像极力克制着某些情绪。

  金斯顿非但没用敬语,而且没把脚放下去,依旧保持一副傲慢的样子,叫他火气直冒。

  此人的作派他早有耳闻,只得咬牙忍忍,毕竟是最后的希望了。

  总司令竞选敲定日期,将在后日举行。按如今情形来看,恐怕希莱斯胜算更大。

  等人真正当上总司令,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今天一场惩处,他算是终于见识到这名年轻军官的手段。

  谈不上睚眦必报,但做事雷厉风行,该下狠手的时刻决不手软。

  往大了讲,考虑灰影的稳定,肯定会削弱敌对势力。

  而往小处说,白湖城刺杀一事仍存蹊跷。他没留实质性的把柄,不代表希莱斯不会怀疑他,进而暗中展开调查。

  一旦探查他的底细……

  于是布洛迪决定,先行找上金斯顿,试试能不能拉拢。

  至少要确保希莱斯得不到金斯顿这一支选票。

  “哦,另有他事?”金斯顿像来了兴致,双手枕于脑后,“你主子派你来的?”

  布洛迪一忍再忍,情绪不稳定,没多想。只当对方知晓一点内情,一声“主子”指代索伦参谋。

  “竞选大会在即,上至军官,下至普通士兵都在密切关注着。我来,不过是想和你聊聊灰影日后的发展。”

  他开门见山,直接进入正题,欲要探知金斯顿的看法。

  “你知道的,我全家被灰影所救。没灰影,就没我这条命。”金斯顿轻飘飘开口。

  的确是这回事,布洛迪事前专门打探过对方的背景:家乡曾位于边境线上,狂沙侵袭时,被赶去前线支援的灰影搭救。

  此后,为报答恩情,金斯顿一心加入骑士团。

  “没人比我更关注总司令竞选。尤其是领导人,与骑士团的状况息息相关。领导人如何,未来则将会如何。”

  金斯顿收敛几分随意,转而化为严肃。

  “说的极是。”布洛迪搬椅子坐下,紧盯正前方,“骑士团的命运维系在每一份选票、每一个人手里,任何抉择都至关重要。”

  “你想问我的意见?”金斯顿提高音调,“咱们干脆敞亮地聊。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看见一个毛头小子担任总司令。”

  布洛迪闻言大喜,膝上的手微微握拳,按捺住激动。

  “年轻代表啥?冲动、不成熟、目光短浅和自以为是——所以归根结底,我讨厌的是这些特质。”

  顿了顿,金斯顿摊开烧伤遍布的手掌,掰指头细数:“能当上这个职位的,必定要得军心、做得下决断;有远见,考虑大局,愿意实实在在地付出,打点骑士团……”

  “索伦大人在旧营颇有威望。他曾于动荡时刻撑起旧营,对新营的起步贡献很大。”布洛迪接话道。

  言下之意,索伦参谋非常符合他话中所说的特质。

  被打断表达,金斯顿不悦地收回五指,撇开眼,含糊地发出一声“嗯哼”。

  “我自有判断。”

  这句话口吻笃定,听进布洛迪耳朵里,简直跟“我不会投希莱斯”没两样。

  他大喜过望,了却一桩心事。原打算再陪着扯两句就走,没想金斯顿主动开启话题。

  “想要铲除希莱斯的势力,挺不容易的。”

  何止。布洛迪心里回道。

  自打他知道,德米特里公爵的人手安插在希莱斯一方——他不确定希莱斯是否知情——总之,得一边隐藏自己,一边像防贼一样四处防着那股势力,还需找机会搅局……每天累得要死。

  “势力广泛,说明众望所归。”但他依旧维持着表面客气,说道。

  金斯顿没管他惺惺作态,自顾自启唇。

  “一张网铺得特别大,看似能够罩住池子里的所有鱼,占据优势。实际上,若是网破了,再大也白搭。”

  “光在网上下手不一定有用,渔夫一眼就能瞧出端倪。”他故意抛去问题,“可知道怎么破网?”

  察觉对方闪烁的目光,金斯顿便明白了:没回答,不代表没竖耳朵听着。

  本不指望得到回应,他径自给出答案。

  “对外下手没辙,不妨换个思路:找条最有劲、肥硕的大鱼去把渔网顶个出洞。”

  布洛迪稍加思索,品出弦外之音:朝希莱斯内部下手。

  多米尼克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也有差别。

  金斯顿支的招,是找最有力的鱼。

  这法子他不是没想过:直接笼络收买希莱斯的亲信。须得铤而走险,风险极高。不过一旦成功,回报极大。

  原先有机会一举攻破希莱斯的势力,现今用这招,已经完全束手无策了。

  ……等等,或许还有用处。

  不一定要对付希莱斯,毕竟究其本质,现在最为迫切的难题,是如何保住自己的隐秘身份——阿莱克西少爷的下属。

  最好借此找到德米特里公爵安插的势力。

  可是,虽然目标换了,风险一样降不到哪儿去。

  布洛迪犹豫之时,金斯顿的提醒犹如梦中呓语,虚幻而又深刻。

  “时不待人呐……!换做是我,肯定越早出手越好。不然等到被发现和反制,人头都不知道会滚去哪儿。”

  对啊,他得抓紧机会。离竞选大会满打满算不过一天半,加之调查、清算花费的功夫,还有那么些时间,却不多了。

  起码要找出势力的关键人物,不然阿莱克西少爷那边没个交代就宣布失败,他下场照样好不了多少。

  敲定主意的布洛迪又继续犯难,选谁比较合适?

  他朝金斯顿投去目光,不自觉捎上求救的意味。

  金斯顿轻轻弯起唇角。

  “既然放手一搏,自然得去找最大的鱼呀。”

  最大的……布洛迪整颗心脏都在摇摆。真的吗?他瞳珠细微抖动,疯了吧!

  他蠕动双唇,想继续问下去,又半天憋不出话。

  似是不耐烦了,金斯顿大大挤个哈欠,眼睛一闭,直接送客。

  “我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先小憩一阵,烦请大人帮我带上门。”

  布洛迪原地呆了片刻,丢魂儿似的步子摇晃,慢吞吞往外挪。

  右边传来关门的声响,一步步,脚步声逐渐消失。

  金斯顿两眼撑开一条缝,确认人已经走远,肩膀突然耸动,用气音放肆大笑起来。

  他扯起一个带着邪气的笑,眸光尽是戏谑。

  屋里光线稍微昏暗些许,不过不碍事,足够视物。他掏出怀中的信,就着窗口的光亮,眯着眸子细细阅读。

  ——信纸的左下角,俨然印有一枚花押。

  而全军当中,唯有一人最熟悉这枚花押。

  -

  连日神经紧绷地赶路,再加上开会奔波,希莱斯一行人用完午饭,便各自回寝倒头大睡。

  尽管从军之后练就一喊就醒的本事,但好端端的睡眠被打搅,还是令塞伦无比烦躁。

  希莱斯也被吵醒了,想跟着起身,却被小少爷强硬地按回去,交换一个深吻。

  这吻有点凶,啃得希莱斯唇角略疼。他浑不在意,缓慢抚摸塞伦的后脑勺,渐渐平复后者的心绪。

  窗帘隔绝下午的阳光,屋里如同夜间一般昏暗。

  听着穿衣的窸窸窣窣声,他撑起脑袋,沙哑问道:“真不用我去?”

  卧室门被打开一掌宽的距离,泄入一道亮光,将毛皮毯子、希莱斯慵懒的眉眼、以及那冬日里的温暖怀抱隐约勾勒出来。

  塞伦暗暗磨后槽牙,刚被哄好的心情又变糟了。

  “心声联系。”他臭着脸说,话音却异常软和。

  ……

  寒风驱散最后一丝倦意,塞伦行至约定地点。

  有人刚刚清扫过积雪,城墙顶上还算干净。

  塞伦步履稳健,蓝眸仿若剔透的冰晶,裹着冰该有的冷意,倒映出一道今早才见过的熟悉身影,随着接近一寸寸放大。

  对方虽指定找的他一人,但不怪希莱斯多问一嘴,想要一起跟着来。

  炭盆边上蜷着的人有所动作。

  “大人。”

  布洛迪连忙起身相迎,笑容讨好。他大概十分擅长摆出这类姿态,分寸拿捏得刚刚好,恭维之中不含卑微,不易令人产生恶感。

  “可算见到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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