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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镜花水月(十三)

  孔梦踉跄几步,摆脱根本不存在的失重感。刚才的引力仿佛只是错觉,但他立刻发现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除了芍药那尖叫声犹在耳边,镜中的胡昆也在提醒他刚才确实发生了什么。

  “妈,怎么了?”

  “我躺着呢差点睡着,你怎么了,叫那么大声。”

  芍药母女的对话声近在咫尺,孔梦心中咯噔了一下。

  刚才这屋子里,只有他和芍药两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低头看着脚上的小红皮鞋,不管怎么样,他不能以这个形象呆在这里。

  卫生间有个小方窗,孔梦轻巧地踩着浴缸爬上去。窗口很小,好在他现在是小女孩体型,顺利地翻窗出去了。

  翻出去后是楼道,他贴着墙根听了会。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哪有人啊?听错了吧。”

  “我明明听见是你的声音…”

  “算了,菜都做好了,你给那两人送过去吧,晚上还有重要的事呢。”

  孔梦总觉得这话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没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灵感具,只觉得脑子有点乱。他现在变回了小女孩,这是他之前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就算复制的时效过了,他也应该是恢复成原本的样子,怎么又会变成小女孩。

  难道是因为评级的关系,胡昆评级过高,他复制的不稳定,所以镜中还是小女孩的样子,又因为心神动摇,导致在现实中复制也失效。

  孔梦心中的各种揣度,在他走到楼梯口时被一棒打散。

  外面的天将暗未暗,夕阳残影将不远处那片茂盛的梅林映衬得艳丽非凡。

  这本该值当一记快门的绝美景色,此刻在孔梦眼里说不出的诡异。

  这正是那片刚刚已经被芍药付之一炬的梅林。

  孔梦抿了抿唇,将脑中所有的推测清空,重头再来……

  沿着楼梯往上走,他现在有了一个新的猜测,打算去印证一下这个有点荒唐,但现在看来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

  孔梦站定在那扇门口,里面听不出什么动静。他站了一会儿,却始终没能敲响那扇门。正当他踌躇之际,有脚步声自下传上来,孔梦快速环顾四周,躲到了另一侧半人高的橱柜后面。这个位置特别好,视线角度刚好能看到门口,而女孩子的身子娇小,隐藏在橱柜后头也不容易被发现。

  来人是一个看不太出年纪的女人,手端着一个超大的木质餐盘,上面呈满了大大小小的碗盆,统共有七八样,还有一大桶饭。光看这数量就知道这餐盘分量不轻,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居然还能腾出一只手敲门。

  过了一会有人来开门了。

  虽然已经有心理建树,孔梦但门从里面打开时,看到房内的人,孔梦心依旧不可抑制地狂跳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房内的人印证了他荒谬的猜想,之前所有不合理的事情也仿佛即将要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小女孩笑盈盈的,“哇,这么多菜啊!”头上的蝴蝶发卡随着她的动作腾着翅膀。

  穿着白裙的长发男人也走到了门口,他接过餐盒,看到叠放在上的酒瓶后,似乎发出了一声满意地低叹。

  送餐的女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替他们关上了门,在关门前,不知是否错觉,孔梦感受到长发男人的目光似乎往橱柜方向瞟了一眼。

  之后,送菜女人居然一直站在门口没动,直到过了一会儿,门缝中的亮光消失后,她伏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就离开了。

  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孔梦才从橱柜后面走了出来。

  他盯着正上方601的门牌编号。

  没错,这里就是他刚到百花村住的屋子。刚才开门的情景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孔梦说的话,温融的神色都分毫不差,他记得清楚,再加上芍药和她母亲的对话,

  孔梦可以确信就在刚才,通过芍药家的镜子,他回到了一天前。

  这是什么原理,目前还毫无头绪。但如果真的回到的一天前,后面发生的事,他现在都已经提前预知了。吃完饭后,温融醉酒昏睡,然后不知怎么就消失了。接下来就是听到噪音,然后亲眼目睹木槿祭祀死亡的全过程。

  从现在来推断,祭祀之所以会出问题是因为混入了不合格的祭品,而导致木槿失败的祭品很有可能就是醉倒后不知所踪的温融。

  这一切当然不是意外,是有人策划的。现在想来,那两瓶梅酒肯定有问题,而动手脚的人——孔梦从楼梯扶手的空隙处往下望,送餐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盯紧温融了。

  孔梦缩在鞋柜边上,肚子咕咕地叫了,回忆起昨天晚上吃的大餐,有点后悔昨天没再多吃些。

  就在他靠回忆食物消除饥饿感时,听到了楼下的开门声,楼下住的是芍药。

  “可这楼上的才喂了一餐。”

  “没办法,分量不够,拿来凑数吧,你不能再等了。”这是芍药的声音,前面说话的声音是她母亲。

  “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那两个傻的,骗过来就行。”

  按照这个发展趋势,把醉倒的温融带走的居然是芍药……难以想象,一个C级妖怪,居然栽在人类手里。

  芍药的脚步声渐近,他听见了淅淅索索拿钥匙的声音。

  靠坐在橱柜边的孔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就在钥匙插进门洞的同一时间,他出声阻止了芍药。

  芍药眼低闪过一丝惊愕,“你怎么在这儿?”

  孔梦还得维系智障小女孩的人设,仰着头:“姐姐~”笑容烂漫,无视她的问题。

  芍药当然不会跟智障小女孩多费口舌,转动钥匙……

  “嘘。”孔梦将食指贴在唇边。芍药动作下意识一滞,却见小女孩双掌并住靠在耳边,闭眼轻声道:“睡啦。”

  房门被打开了,屋里黑漆漆的。芍药想要开灯,却被小女孩拉住了手,她被牵着不知所以的走了几步,正要甩开女孩的手,却触到了什么东西。柔软还带着点温度,居然是个人。

  芍药蹲下,借着微弱的自然光,发现正是那个长发痴女人,此刻她双目紧闭,呼吸均匀,还真的是睡着了。看了眼旁边桌子上的酒瓶,芍药心中咕噜了一句:怎么回事,也没让给她们送酒啊。

  不过既然醉了,也更好,也省下一番周折。芍药蹲下身子,想像扛麻袋一样扛起长发女人,谁知刚背上,就一个趔趄……谁能想到这消瘦细长的骨架子分量着实不轻,差点没把芍药的腰给折了,但很快,她感到肩上的重量轻下去一些,往后一看,那小女孩居然托着女人的头。

  她双手举过头顶,宛若献礼。

  芍药对这傻闺女也不知说什么,便由着她,背着长发女人出了门。

  临出门,孔梦回头望了眼漆黑的屋子。虽然没看到,但他知道,此刻一天前的他正躺在卧室的床上思绪翻涌。

  刚才孔梦全凭临时起意。如果任由芍药打开门,他不加干涉,事情的发展绝对和昨天不同,孔梦来目前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正回到一天前,还是进入了一个平行时空。如果先前发生的事改变了会导致一系列的蝴蝶效应,最终会有什么影响,也不得而知。因此,他快速权衡下,做出了决定。

  回到家中,芍药将长发女人放下。

  芍药的母亲是一个老妪,满脸皱纹,看着女儿带回来这一大一小两女人,“这是……?”

  孔梦抬眼看向老妪,她双目凹陷,皮肤松垮垮地罩在沟壑纵横的脸上,但他还是认出来了,这是木槿。原来木槿就是芍药的母亲。孔梦之间总共见过木槿两次。第一次是芍药带他们进入百花村后,是木槿安顿的他们,第二次就是前一天的夜里,她在祭拜花神时发生变故消失了。

  而下午时容颜还颇为年轻的木槿到了晚上居然老态龙钟成这样,怪不得她要去求神,看她现在的状态,像是随时会老死。看这个时间,等一下这俩母女就会剁肉准备花肥,然后由木槿去施肥完成祭祀。

  根据之前大头的经历,这种以处女的血肉为祭品的邪/教祭祀对于百花村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本来应该不会有任何差池。但是孔梦已知木槿即将要完成的祭祀是失败的,虽然也算是天道轮回,但那过程实在太过残忍可怖,女人惨叫着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他再次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痛。

  “傻闺女帮我一起搬回来的。”芍药的声音没什么感情,说话间目光扫过立在旁边的女孩,女孩呆立着,垂着长长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我看一个成年女人的分量差不多够了,”木槿看了眼女孩儿,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看出几分自家闺女小时候的模样,浑浊的目中生出几分不忍,“别让孩子看见了,让她回屋去吧。”

  “嗯”芍药点点头,这个小女孩虽说是个痴的,但模样性格都乖巧,若是投胎投个好人家,说不定就不会流落到这里了,只不过不管如何,既然到这儿了,最终恐怕也难逃宿命……想及此处,她轻叹了口气,蹲下身摸了摸女孩头,“回去早点睡吧。”

  见小女孩没反应,她扳着肩膀又郑重补了句“记住,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小女孩依旧敛着眼,一副不知不觉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芍药眼睛一闭,害,跟个傻闺女多费什么唇舌,横竖她都听不懂,正准备直接把人推出门外,小姑娘突然抬起头,“那哥哥呢?”

  “这里没有哥哥。”这小女孩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芍药已经习惯了,把小姑娘塞出门时随口答了句。

  小女孩灵巧地闪掉了芍药的手,跑回屋中,“我得跟哥哥在一起。。”

  小女孩将原本侧卧着的长发女人身体扳平,蹲在旁边,芊芊食指勾着她散落的头发丝儿把玩,“妈妈让我好好看着哥哥。”

  芍药走近那女人,盯着她仔仔细细地从头发丝儿到脚底看了一遍,终于看出了问题……

  这哪是女人啊,分明就是一个男人。

  被那群人贩子骗了。芍药和王二柱买卖来往也十年有余了,期间除了那段被跟踪骚扰的不愉快经历,在生意方面从来没有过任何差池,况且她听说那个叫大头的畜生断了两根指头后失踪了,大概现在已经死无葬身之处了,这事也算翻篇。

  这么多年来,芍药从没有提前验货的习惯,因此尽管许久未见,她依旧没太防范,不想这群狗日的居然鱼目混珠,放进来一个男人。

  若非提前发现了,这要是成了祭品,还不得触怒花神娘娘,也不知道会降下什么滔天大祸。

  她越想越气,血气上涌,脑子中嗡嗡作响,只觉得耳边有个声音鼓噪着,“宰了他,宰了这个男人,一定是那群人贩子为了报复,故意设局,这个男人一定是人贩子的同伙!”芍药拳头紧握,尖尖指甲嵌到肉中都毫无察觉,

  她快步走进厨房,还没等任何人做出反应,她高举那把带血迹菜刀,孔梦只来得及抬起头,就见她狠狠地冲着长发男人的胸口砍了下去。

  “噗嗤”利器入肉又拔/出,溅起的鲜红血花糊满小女孩白嫩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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