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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神明堕落

  “高高在上的神明, 堕落吧。”

  记忆的废墟里,有死寂的碎片突然闪动微光,如蝴蝶煽动翅膀, 一张一翕。

  碎片飞旋而来,闪过模糊的画面——

  一个邪恶的灵魂引诱着一位圣洁的神明。

  玄律一双醉眼看着眼前的人,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瞬间。

  白骨地交缠, 花海里起舞,炼狱里相拥,谁和谁牵着手一起坠入万劫不复。

  ……

  他捧起吴法的脸,盯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这张脸,和他记忆中某个身影渐渐重叠。

  看到这张脸,他心底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恨。

  “你骗我!”他盯着对方,“你们所有人……都骗我。”

  吴法搂着他:“我很抱歉, ”

  他的表情十分诚恳,像世上最真诚的神明,没有人忍心怨憎他, 但玄律却一阵厌恶。他感到虚伪, 感到痛恨。

  “我是想要告诉你的, ”吴法说,“但是……”

  话还没说完, 他就被对方咬住了唇。

  愤怒的醉鬼发狠似的用力, 牙齿撕扯着他的唇瓣。

  铁锈味儿瞬间爆发,在两人唇齿间流转。对于凶恶的邪祟而言, 这是最香甜的催化剂, 玄律品尝着血液的味道, 粗暴地加深这个吻。

  这或许不能算是吻, 更像是肆意报复。

  一种摧毁一切的欲望在他心里窜起, 他想撕破神明光鲜的伪装,想将他拉下神坛,想将他拽进泥泞。

  他想让他堕落,想让他沉沦。

  他想不顾一切地污染他,污染他的身体,污染他的灵魂。

  他啃咬着他,搅弄着他。

  比指尖触碰火花四溅更强烈的感觉袭来,灼热的大火在灵魂深处迸发,炸成满天烟花,瞬间点燃了吴法。

  他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似乎在分辨那是不是爱情。

  来不及确认,对方便开始发疯般地撕扯。浓郁的酒气从玄律柔软的唇间泄露,在两人鼻息间萦绕,在昏暗的房间里发酵。

  吴法明明没有喝酒,却也迷醉在了对方潮润的眼神里。

  某些欲念逐渐觉醒,他闭上双眼,沉沦在香甜的酒气里,随之游弋,随之糊涂,随之荒唐……

  玄律疯着疯着,又忽然静了下来。

  “我不想死……”他红着一双眼睛,喃喃道,“我不想死……”

  他的表情那么难过,连神仙也忍不住心碎。

  “你不会死,”吴法抬手轻抚他的脸庞,“你不会死,你会好好活下去,你会永远地自由。”

  迷醉的玄律没有听进他的话,他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难受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的心脏……好痛苦,”他呼出一口热气,难耐地说,“我要死了……”

  吴法伸出手,按在他胸前,他能感受到,有什么力量,在炙烤着玄律的心脏,让他备受煎熬。

  那是朝曦之火。

  他运转灵力,想安抚那股力量,玄律半裸的胸膛上却忽然出现了两道金色的符文。

  它们交叉着,像是锁链,束缚着他。

  吴法微微一愣:“这是什么?”

  那锁链符文一闪而逝,转眼消失,吴法继续压制对方体内的朝曦火,他稍稍加重了灵力,玄律突然闷哼一声,随后两个人的元神仿佛被什么连在了一起,立刻相互进犯,侵蚀,本能般地想要占有对方,想要融为一体。

  双方心脏跟着痛苦不堪,又有种奇妙的,贯穿灵魂的剧烈共震。

  吴法意识到危险,想要撤开手,竟挣脱不了那股力量。

  眼看着灵力即将失控,要将两人炸得两败俱伤,他立刻拼尽全力意念一动,将玄律拉进一片虚空。这里盛放着无边无际的彼岸花,红色的光交织出一个巨大的法阵,控制着灵力的爆发。

  最后那一刻法阵轰然坍塌,犹如一小颗行星在花海中爆炸,激荡起璀璨的光粉,两个人被迫回到了房间里,回到了红色沙发上。

  吴法怔怔地看着对方。他满头大汗,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玄律的反应比他还要大,剧烈喘息着,只觉得心里无限地空荡,想要拥抱,想要填补……

  他磨蹭着,忍不住继续下去。

  “稍等……好像不是这样。”吴法搂住他的腰,顷刻间与他转换位置,“应该是这样。”

  玄律陷在柔软的沙发上,一张脸红彤彤的,醉醺醺地问:“你……你会吗?”

  男人俯看着他,微微挑眉:“不就是双修吗?”

  *

  不知过了多久,玄律悠悠醒转,他睫毛轻颤,好半天才睁开眼。

  一睁眼,他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短发的人影。

  熟悉的嗓音对他说:“早。”

  听到这个声音,玄律瞬间就清醒了,而后便发现,自己与对方□□相对,什么也没穿!

  而且,双方身上缠着一堆红线,别提有多凌乱。

  男人侧躺着,手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匕首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割红线。

  玄律下意识要退开,但红线缠得太紧,根本挣脱不了,反而害得他把人拉的离自己更近了。

  他再不敢乱动,努力保持镇定。

  头疼欲裂,他有些茫然,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抬眼等着那个短头发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儿?!”

  “你好,”男人礼貌地说,“我叫吴天,无法无天的吴天,很高兴认识你。”

  吴天??

  谁??

  玄律这会儿没戴眼镜,能看到对方头顶上飘着的红字。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吴法”两个大字!!

  他正要骂人,但一眨眼,那个名字又变成了“吴天”。

  玄律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揉眼睛。

  但他看到的,依然是“吴天”两个字。

  玄律震惊了,简直不敢置信,这家伙……是吴法的孪生兄弟?!

  还是改名字了?

  但是气息分明是之前的那个人。

  男人看他眼神迷茫,又顽劣地说:“嗨,我是吴法,无法无天的吴法。”

  刹那间他头顶的名字又变成了“吴法”。

  玄律瞪大了双眼,严重怀疑自己酒没醒。

  昨晚他到底是跟谁睡的?吴法还是吴天?

  他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

  “如果你愿意跟我再续旧情,我就是吴法,”男人带着笑意,“如果你想跟我新的开始,我就是吴天。”

  玄律抬手就是一巴掌:“我看你叫逆天吧!”

  然而他白皙的手臂上缠满了红线,根本抬不起来,那一巴掌也只是指尖堪堪触碰到了对方的脸,看起来更像是暧昧的推搡和挑逗。

  他看着对方,实在不太习惯他短发的样子。

  虽然只是换了一个发型,但气质也跟着变了。这个短发的人比之前那个长发的要凌厉很多,眉宇间满满的攻击性,脸上总带着邪气的笑容。

  玄律再抬眼看去,只见男人头上的名字闪来闪去,“吴法”“吴天”两个名字不断切换,一直没有固定下来。

  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般来说生死簿上呈现的都是人的本名,如果改名了会自动更正。现在看男人头顶的名字一直闪啊闪,玄律怀疑自己喝醉酒,天赋故障了。

  他眼睛被闪得有些难受,下意识低下头,这才察觉到,被子底下有些糟糕。

  这……

  玄律根本不愿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不愿意想,但男人身上暧昧的痕迹硬生生提醒着他昨晚发生了恨不得了的事。对方嘴唇破了,还肿着,脖子上被啃得没眼看,胸膛上也有抓痕。

  玄律完全不知道自己把他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自己又被他怎么样了。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除了头疼,嗓子也有点疼,别的倒没有什么不适,反而精力充沛,一身轻松,跟喝了大补汤似的,之前的伤好像都一夜间好了不少……

  这是他自地府归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晚。

  但他从没跟人做过,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有这么补吗?

  他无从判断两个人究竟进展到了哪一步,还是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

  “是你邀请我上来的哦,”为避免被误解,男人还是解释,“所有人都见证了。”

  玄律脑袋很痛,隐隐约约闪过一些片段……

  “我……想邀请全场最帅的一位男士上来喝杯酒,共度良宵。”

  “您是在找我吗,先生?”

  “是的。我是在找你。”

  ……

  “不会赖账吧?”男人说,“提醒你一下,昨晚是你主动拽着我的领带,说要跟我做一些无法无天的事。然后你开始——”

  玄律从破碎的记忆中回过神,他抬眼,赶在对方详细描述前说了一个字。

  “滚。”

  他嗓子有点哑,以至于这个字说得有气无力的,完全没有威胁。

  男人撑着脑袋,还是玩着那把匕首,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好整以暇地问:“就这么怕爱上我吗?你真担心自己会为了我而死?”

  玄律却是看着他的匕首,不屑地说:“你杀不了我的。”

  男人用刀尖挑起身上的红线,带着笑意:“但你昨晚主动扯了红线,非要跟我结命契,说好喜欢好喜欢我,要把自己永生不死的能力共享给我,让我从此与你同生共死,陪你到宇宙尽头。”

  语罢,他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玄律大惊失色:“别!”

  他连忙抓住对方的手:“别。”

  玄律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完成结契,他一只手抓着对方的手腕防止他自刀,另一只手按在他胸膛,运转灵力,随后发现,根本没成!

  哈!根本没成!

  他马上松了口气。

  “没成!”

  他推了一下男人拿着匕首的那只手:“你死吧,赶紧死。”

  男人倒没有自捅一刀,而是有些好奇地问:“那种能力真的能共享吗?”

  “能,”玄律语气狂妄,“我想让谁永生就能让谁永生。”

  “会付出代价的,对吧?”男人猜测着,“我想,会折损你的生命,或者削减你的能力。”

  玄律不置可否。

  他难以判断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现在很混乱。

  “好了,”这个名字一直闪来闪去换个不停的男人正色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用你来修复生死簿。”

  玄律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去修复生死簿,谢谢。”

  “你会死。有可能会死。”男人忽然握住他的手,意念一动,房间顿时变成了一片虚空。这里盛放着彼岸花,无数乌鸦在空中盘旋。

  他拉着玄律的手飞了起来。

  浩大的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们变成了灵体状态,在黑暗中漂浮着。

  玄律猝不及防,顿时十分抓狂:“能不能让人穿件衣服!!”

  两个人光溜溜的,□□相对,彼此的身体一览无余。

  男人眉宇间出现了一道血红色剑印,看起来更邪气了。

  不过这不重要!重点是两个人都光着身子啊!玄律受到了巨大的视觉冲击,脸一下子烧得不行,下意识地避开目光。

  “来不及。”男人却面不改色,直接拉着他往前飞,也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

  玄律跟在他后面,连忙操控身上的红线,令它们遮在两人腰间。

  对方浑身□□,肌肉匀称,充满力量,身上只挂着红线……这样看,更那啥了!

  玄律平生从未经历这么尴尬的时刻,简直手足无措。随后他看到男人的耳朵也红了,他顿时羞耻难耐,忍不住抬脚踹了一下对方的后腰,不料却被红线带得扑到了他身后。

  眼看着要撞上对方结实的后背,男人却突然转过身,正面接住了他,说了句:“当心。”

  两个人面对面撞在一起,顿时发生了严重的事故!!

  他们彼此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男人喉头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腹肌明显绷紧:“请按捺片刻。”

  这句话说得好像玄律饥渴难耐似的,他简直无地自容,很想揍对方一顿,但这时周围场景快速搭建,构造,很快形成一个新的房间。

  一本巨大的书籍摊开放在地上。

  它残破不堪,一片斑驳。

  那是生死簿。

  他们来到了地府的判官司,以灵体的状态。

  生死簿上飘出了一条淡淡的光带,光带的另一头连接到了玄律身上。

  宛如婴儿的脐带一般,连在了他腹部。

  玄律胸口起伏,随着他的一呼一吸,那根光带也跟着忽明忽暗。

  “你和生死簿紧密相连,”男人说,“生死簿报废之日,你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严重的话,有可能跟着魂飞魄散是不是?”

  玄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没有应答。

  “你自己也不知道吗??”男人有些许惊诧,又根据他的反应推断,“你自己应该知道的吧?”

  “他们好像都不知道,”男人看向那条光带,“曲判官告诉我,你已经独立于生死簿,不受本体影响,等到本体彻底报废,你会从此获得永恒的自由,其他人似乎也默认了这一点。但那日你以灵体的状态来地府,我发现你身上有一道光带……”

  现在那条光带和本体相连,于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玄律和本体是绑定的,生死相系。

  “我确认过了,当日在场的人,除了我,都没看到这联系。”男人手指轻轻触碰光带,“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没有发现?”

  “因为我当时是意识体,是生死簿的意志,意志是不能被看到的。”玄律看向男人,有些紧张地问,“你又为什么能看到?”

  “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不重要,”男人说,“现在要想办法斩断你和本体之间的联系,你有什么想法没?”

  玄律脑子里思绪很乱,刚醒来就被人一言道破自己保守多年的秘密,他十分慌乱。

  看着男人说个不停,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该相信这个人,但脑子却又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思路思考问题。

  “没有办法斩断,我试过很多次,没有成功。”他对男人说,“我和本体是灵魂上的联系,是本质上的联系,很难斩断。”

  “让我试试,”男人说,“既然我能看到,说明我或许可以解决。”

  玄律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但男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他以掌为刀,凝集力量切下去,光带却毫无变化。

  那联系还在。

  “需要找一把剑,”男人说,“让曹稷帮我造一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我本来就有一把神剑。但是我试了试没召唤出来。”

  玄律觉得不太靠谱:“你怎么说?他难道不会怀疑吗?”

  “他怀不怀疑重要吗?”男人摊手,语气轻松地说,“就说我必须得到一把可以斩断一切的剑,不然就不当这个阎王了。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我的要求。”

  玄律:“……”

  为什么感觉这么无理取闹但是又好像很可行??

  他正要说点什么,这时候,两人都感到了强大的灵力波动。男人立刻拉住玄律,带他溜了。

  两人离开后,曲玉山进门来,仔细地检查生死簿,未发现任何异常。

  “奇怪……”

  他喃喃着,露出疑惑的神色,而后加强了封印。

  另一边,男人带着玄律回到了那片黑暗的虚空之中。

  两人的灵魂漂浮在那里。

  彼岸花随风摇曳,晃荡成一片血色的海洋。

  “你的心跳好快,”男人声音沉稳,“不必惊慌。他们应该都不知道。”

  玄律也知道此时不能露怯,但他没有料到早上一醒来就接连被重磅炸弹狂轰不止,一时间难以平静,只得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二人灵体相对,对彼此的状况一目了然,实在难以掩饰。

  “他们真的不知道,”男人解释道,“不然就可以等到生死簿彻底坏掉的时候,想办法伏击你,在你随着生死簿一起消亡之前掠夺你的生命,用来修复本体。只要控制好时机,或者提前准备好暂停时间的法宝或者法术,就有机会可以成功。这样就不必想尽办法找你谈恋爱了,也不用费尽心机杀你。”

  玄律暗暗吃惊,没有搭话。

  被人发现自己会跟着生死簿一起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这么多年他耀武扬威,仗着不死之身硬刚诸天神佛,本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秘密,如今被人一语道破,他难得的陷入了恐慌之中。

  “不用害怕,”男人看着他,一边思考一边说,“你有自己独立的灵魂和体魄,你是人,一个完整的人,理论上应该可以斩断与本体的联系,不受本体所累……”

  他自言自语道:“一定要寻找或者制造一把可以斩断一切的武器。”

  他这样说着,手上做了一个挥砍的动作,像是在模拟。

  下一秒,他又问:“地府处理生死簿事件的三个方案你都知道吗?”

  玄律点头:“知道。一是杀了我,二是生死簿2.0,三是宇宙重启。”

  “嗯,”男人问,“没有第四个了吗?”

  “第四个?”玄律眉头一皱,“第四个是什么?怎么还有第四个?”

  “我总觉得还有一条显而易见的路可走,但……”男人神色犹豫起来,似乎不确定要不要跟他继续聊这件事。

  “说,”玄律催促道,“你们地府的阴险下作我见得多了。”

  “那就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吧。”男人抬起另一只手,剑指画了一个剑诀,整个虚空开始收缩,封印再度加强。

  准备妥当后,他说:“假设生死簿彻底罢工,到时候你又还没死,完全可以把你当做生死簿2.0来使用。你有生死簿的天赋,再让诸天神佛改造一下,说不定可以顶替生死簿1.0版本。就算无法替代,或许也勉强能用。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玄律一听就怒了:“你们怎么这么恶毒!”

  “我能想到,他们应该也能想到,”男人说,“但是这些天我没发现他们在秘密准备这个方案,兴许是瞒着我。但我猜,我猜测,可能这个方案,可能是天庭那边在主导。不过我醒来后还没去过天庭,暂时无法查探。但后续我会找机会去看看。”

  玄律听了半天,终于意识到不对。

  他感到匪夷所思:“你……是要救我?”

  “嗯,”男人点头,随即笑了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就告诉你,我是来救你的吗?忘了?”

  玄律想起了初次见面。

  在那个黑夜,在那个广场,男人走向他,对他说:“我是来救你的。”

  他这才明白,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玄律:“……”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被戏耍的愤怒:“真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地府的鬼话?当我傻吗?还是你们傻了?妄图用这种谎话就骗住我?”

  他想离开这个幻境,不奉陪了。但他的手还被对方拉着。

  男人手上用力,将他拽回。

  “这不是地府的指示,是我个人。”男人目光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以神格起誓,会帮你终结宿命,给你彻底的自由。”

  “为什么?”玄律不解,“你不是阎王吗?为什么要帮我?”

  男人笑了一下:“或许,这个时候我应该回答,因为跟你来电。但真实原因是,我觉得这件事……”

  一瞬间,男人的声音远去,玄律脑子嗡的一下,记忆的废墟里,一个音符亮起,释放出了一个久远的声音。

  他嘴唇微动,跟着那个声音轻轻念着:“这件事太不公平了……”

  三个声音重叠在一起,说着同一句话:“怎么可以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咚”的一声,音符破碎,玄律回过神。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句话?”男人疑惑地看着他的脸,复又说,“好吧,你也觉得不公平吧?的确很不公平。总之,我会想办法的。”

  玄律冷哼一声:“我不会相信你们任何人。”

  男人优雅地做了个动作:“请随意。””

  那神态,仿佛无所谓他信不信,反正他一定会去做,且做到。

  但刚优雅完,男人的肚子传来咕的一声叫。

  “饿了,”他说,“能边吃边聊吗?”

  他松开玄律的手,幻境随之消失,两个人又回到了床上,回到了同一个被窝里。

  床上虽然有被子盖着,但却比虚空中□□相对更暧昧。

  玄律躺在那里,花了点时间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

  实际上有点难以消化。

  突然就跟人睡一起了,突然来自地府的阎王竟然说要救他。太混乱了。

  他艰难地拿起手机,给郎安发消息,请他帮忙准备两份早饭。

  郎安秒回:【好的,不过已经是下午了,我帮您准备午饭。】

  玄律顿时有些羞耻……

  他收起了那红线,两个人终于可以分开了。

  “浴室借用一下。”男人率先起身,光着身子往浴室的方向走。

  他宽阔的后背也很多抓痕。

  玄律简直没眼看。

  直到这时候,男人头上的名字还在闪,还没定下来。

  为避免自己被闪瞎,玄律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时,那个名字固定为“吴法”。

  *

  饭桌上。

  玄律忍不住问:“你到底什么来路?你什么时候上任的?”

  “我也不清楚,”吴法吃着猪排,“如果我告诉你,我失去了记忆,你信吗?”

  玄律恼火地说:“我还说我失忆了呢!”

  “这个我知道,”吴法说,“他们说你前次大闹地府的时候脑袋受了伤。你好像还认识其他的人,但是却不认识我是吗?”

  玄律忽然愣住了,发现好像是这么回事。

  “也不是完全不认识,”他看着吴法的脸,谨慎地说,“有时候看你有几分眼熟……但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也不记得地府有你这么逆天的人物。”

  他皱起眉头:“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在你救走梁澄后醒来的。”吴法喝了一口汤,“我什么都忘了,醒来他们就告诉我我是阎王,让我跟你谈恋爱,哄你为我而死,解决生死簿的危机,但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顿了顿,又说:“他们言辞闪烁,遮遮掩掩,明显很多事在骗我。不发火把人当傻子一样。但我懒得深究了。”

  他抬头看着玄律:“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就是为了解决你的事情而来的。所以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听到他这么说,玄律一时无言。

  吴法忽然话锋一转:“哎,你认不认识天庭的神仙?有没有天界的朋友?能不能问问我什么情况?”

  “认识。”玄律当然不止认识地府的牛马鬼神,也认识一些天界的神仙,但交情都不深。

  杀他这件事,主要是地府在负责,天界协力。反正他对神仙都没好感。不过有几个神仙倒是不介意他的冷脸,时不时会来找他聊音乐,请他指导乐器。

  “你确定他们没有上下串通好吗?”他无聊地说,“问了也是白问吧。”

  “有时候谎言也能暴露不少有价值的信息,”吴法说,“你空了帮忙问问。”

  他又忽然指出一点:“他们说我是在那七天前大战远古鬼王受的伤,还中了很严重的寒毒。你也是那次大闹地府后失去记忆的吧。”

  “对,”玄律看着他,马上轻拍桌子,“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把我脑袋打开花,害得我失去记忆的。”

  “我也知道了,”吴法恍然大悟,“根本没有什么远古鬼王,肯定是你把我打失忆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玄律当即很生气:“你把我弄失忆了还在我这里蹭吃蹭喝??”

  吴法泰然自若:“你把我弄失忆了不该补偿我?”

  “我补偿你个鬼!”玄律双手抓着桌子,要把饭桌掀了,吴法却死死按着桌子,不让他掀。

  两个人明着较劲,弄得桌子在地板上颤动不已,带的整个酒吧都在颤抖,吓得郎安以为地震了,立刻让店员们撤,结果出去发现别家都很正常。

  好半天之后,餐厅终于平静了下来,玄律完全没胃口,坐在那里看着高高在上的阎王大帝一个人吃得很香。

  “你都是演的吧?!”他瞪着对方,“什么不会切牛排,没见过空调,不会过旋转门,不会用手机,不知道巴赫,全都是演的!”

  说着他又想掀桌子了。

  “不是!”吴法用力按着桌子,认真解释,“是真不会!我都觉得自己像是躺了七千年,而不是七天,但他们说我真的只躺了七天……”

  玄律观察他:“我看你像是躺了七万年。”

  吴法点头:“我也觉得。”

  玄律回忆往昔,又觉得某人的表现的确不像演的。

  目前看起来,吴法失忆的情况是比他要严重的多的,简直差点连在现代社会生存的自理能力都没有了。

  他万分庆幸自己没到这程度。

  吴法还在快乐地吃着米饭,都添了一碗了,不住地夸这个好吃,那个好吃。

  饭后,吴法说:“接下来我会加紧监督制造生死簿2.0,也会为你的事想办法。”

  他说的那件事,指的是解除玄律和生死簿的联系。

  玄律猜测他俩的约会一定被地府监视着,但昨天探讨联系的那一段,是在吴法制造的虚空之中,大概是不为地府所知的。

  当然,这一切可能都是演的。

  他现在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他明确告诉对方,“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爱上你,为你献出生命。”

  “这不是为了让你爱上我,”吴法再次强调,“我也不会让你为我献出生命。既然说到这里了——”

  他看着玄律,很认真地说:“请你务必以自己为先,无论何种情况,都先保全自己的生命,不要为任何人任何事选择牺牲。”

  玄律忍不住笑了:“还用得着你教?我当然无论任何情况都不会愿意牺牲。”

  “那最好。”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吴法准备离开,他站起身来,“多谢款待。”

  “滚,”玄律已经不想再看到他了,“从我的世界消失吧,无法无天。”

  “这就滚了,”吴法说,“临走之前,想问一下,你要跟我回地府住吗?”

  玄律:“???”

  吴法说:“我想你可以跟我回地府,我正在亲自督造生死簿2.0,目前已经取得了新的进展。如果你参与进来,或许我们可以加快进程。我和你一起,一定能想出办法。”

  玄律:“滚。”

  吴法还想争取:“我在地府一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他们都是骗子……你来了,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齐心协力。”

  玄律抬起右手,手上血色音符浮现。

  “那你好好休息,再见。”吴法瞬间消失。

  人走了,玄律终于松了口气。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心想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心里烦得很,下楼去找酒喝,一下去就闻到一股臭味。

  “什么味道?”他吸了吸鼻子,“怎么这么臭?”

  “是这个,”郎安从吧台下面抱起一颗巨大的榴莲,“这个应该是吴先生带来的,昨晚在他座位下面发现的。要帮你们剥开吗?”

  玄律说:“他已经走了。”

  “噢,”郎安旋即问,“那需要帮您还给他吗?”

  “别去了,他家在地府。”玄律看着那颗榴莲,想了想,“留着,榨成汁,下次他来了,给他兑到崂山蛇草水里。”

  郎安马上拿出榨汁机。

  玄律拿了瓶酒,走之前对他说:“不用放冰箱。”

  郎安保持微笑:“好的老板。”

  玄律走之后,调酒师笑起来:“老板好像很讨厌那个人啊,这么整他,太狠了。”

  郎安的嘴角放了下来。

  他剥开榴莲,将果肉挖出:“真的讨厌,就不会整他了。”

  *

  玄律回到家,一边喝酒一边泡澡。

  和吴法比起来,他身上没有太多的痕迹,对方貌似比他要温柔得多。

  但他还是不确定,昨晚到底进展到了哪里。

  他人泡在水里,反正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感觉精力充沛,活力四射,想上街跑两圈。

  那种事有这样的奇效吗?

  他还真不知道。

  这件事让活了上千年的玄律受到了冲击,他难以忽略自己好奇又羞耻的心理。洗完澡,他实在忍不住了,去琴房开启无限音域,弹奏乐章,想重现昨夜的情景。

  没想到和某人睡了一觉后,他的无限音域已经快要开到第六重了。

  蓝色的音乐法阵里出现了他和吴法的虚影。

  他看到自己醉得不成样,把人按到在沙发上,直接就开始扒对方衣服。

  玄律简直头皮发麻,指法都乱了,曲子弹得乱七八糟,导致那虚影也断断续续,忽明忽暗。等他把曲子救回来,又看到自己的虚影抱着吴法大哭大叫喊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吴法哄着他,轻抚他的脸颊,像世上最温柔的神祇:“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玄律被他哄住了。

  没一会儿,他又开始抱着对方又咬又啃。

  玄律全然不知道自己喝醉后是这样的……

  没多久,他抱着对方磨磨蹭蹭,埋在他怀里哼着。

  玄律立刻结束了弹奏,整个人趴在了古筝上。

  好想死……

  真的好想死!!

  这辈子再也不想喝这么多了!

  某一瞬间,玄律恨不得把酒吧关了。

  他在楼上待了一小时,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等他想起该喂猫了,于是给猫点了一份外卖,然后下楼。

  门铃响起。

  玄律心想外卖这么快?

  他走到门口看监控,只见判官司的曲玉山在门外。

  玄律把门打开。

  曲玉山顶着一张笑容,语速飞快:“拜见簿主大人,一个小时前生死簿检测到您有想死的意图,请问您是准备好了吗?非常非常感谢您为人间做出的贡献!我们会永远铭记您的伟大付出!!”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黑猫已经冲过来,冲他狂叫了。

  等他喊出最后一个字,黑猫飞起一脚把他踹了出去,曲玉山人跌落在草坪上,忙不迭跑了,从而也免于被杀。

  虽然每次都会被揍,但只要玄律有想死的意图,他还是得来问问。

  曲玉山也知道对方只是情绪激动想想而已,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玄律真的想死呢?所以他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来确认对方的意愿。

  闲杂人等走后,玄律转身倒在了沙发上,宿醉的感觉还残留在他身上,他回忆着前一天的事,还有点晕。

  前一天他只是心情烦躁,不想寻求真爱了,只想随便找个人睡一觉,试试是什么感觉。但没想到,随便找个人,怎么还是那个人呢?

  他简直烦得要死。

  “他说要救我,”玄律抱起黑猫,自言自语,“他怎么救?”

  这件事在玄律看来是无解的,逆天改命,谈何容易?这上千年来,地府能想的法子都想过了。他师傅崔珏当年也想帮他,但最终还是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吴法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玄律完全不准备跟他谈恋爱,他要去为自己为自己谋生路了。吴法说的是事实,他早就知道自己和生死簿之间有斩不断的联系。最开始发现这件事的是他的师父,那个人也曾想帮他摆脱宿命,但很早就死了。他需要吞噬更多更强大的恶鬼,来增强自身,以此来抵挡生死簿破碎时带给他的巨大冲击。

  只要扛过去,扛过那一刹那,他就能活下去,永远地活下去。

  他要感谢吴法,感谢对方帮自己治了伤,现在恢复了许多,可以出门了。

  玄律心烦意乱,难以入眠,又起身换衣服,去琴房弹奏曲子,试图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他顺便开了直播。

  今天是古典乐器专场,他穿着一身青色汉服,戴上白色的狐脸面具,搬出了箜篌,先弹了一曲。是正常的曲子,没搞阴间风格。粉丝们在弹幕各种刷《李凭箜篌引》的句子。

  箜篌结束,弹幕有人问主播会不会编钟?

  玄律起身遮住摄像头,关掉麦克风,变出来了编钟,而后重新开麦,给粉丝们敲了一曲。

  演奏到凌晨三点,窗外突然传来“扣扣”的两声,像是有人在敲。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有人敲门!】

  【主播看你后面!!】

  【啊啊啊闹鬼了!是不是真的有鬼?!】

  玄律从显示器看到弹幕乱飞,但他并未停止演奏,专业的演奏家不会受到任何因素影响,即使泰山崩于前也应该完成自己的演绎。

  直到一曲演罢,他才起身走向窗边。

  窗户打开,外面站着一只黑色乌鸦。

  这只乌鸦长着红色眼珠,打着红色西装领带,看起来很礼貌,像是家养的。

  但它身上带着煞气。

  乌鸦张嘴,发出吴法的声音。

  “晚上好,有件事忘了确认,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是吗?”

  作者有话说: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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