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卫寂洗澡时, 姜檐给金福瑞写了一封信,要他叫御医李赫存速来壶口县。

  自卫寂分化成阴坤后,雨露期的日子便没有一次是准的。

  虽然之前找人为卫寂看过,都说没什么大碍, 但也不该次次都不准, 姜檐有些担心。

  信写好之后, 姜檐封上火漆, 出去交给侍卫,让他们派人六百里加急亲自送到金福瑞手中。

  卫寂与姜檐只隔了一道山水屏风, 听到姜檐出去的开门声, 一直靠在桶壁泡澡的他抬起头,朝外看了一眼。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 姜檐又回来了, 见屏风那侧白雾袅袅,不由放轻了脚步, 坐回到贵妃榻上。

  屏风内侧的水声渐渐变大,卫寂已从浴桶里站起来。

  外面天光正好, 卫寂的身影在屏风上只映出一道模糊的轮廓。

  姜檐正襟危坐,也不往卫寂那边瞧, 目视着前方的门板,听着那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他喉头攒动了一下。

  擦净身上的水汽, 卫寂穿上衣服便绕过屏风出来了。

  那张素净俊秀的脸被热气蒸得酡红, 眼睛乌亮, 唇色红润, 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

  姜檐的目光追随着卫寂,跟在他身后一块进了里间。

  卫寂上了床, 一抬头见姜檐跟了过来,不由一愣。

  姜檐站在床头望着卫寂,“困了就睡罢,不必管我。”

  卫寂眼睫上下敛动,低下头应了一声,“嗯。”

  他拽着被角躺到了床上,姜檐上前凑过一点,半坐在床旁的脚蹬上,将下巴搁在卫寂的枕边,安静地守着卫寂。

  难得见姜檐这样安静,卫寂有些不自在地问,“那边的百姓如何?”

  姜檐道:“已经没什么大碍。”

  洪水退去后,田地里的水稻全毁了,屋舍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但至少人活下来了,也没有暴发瘟疫。

  说完姜檐又忍不住向卫寂抱怨商贾的可恨之处。

  因为这场水灾,受灾州府的粮价一下子涨了起来,姜檐只得开仓放粮,极力压下哄抬起来的粮价。

  姜檐冷声道:“难怪前朝要抑商重农,商贾之狡诈罄竹难书,百姓都吃不饱饭了,他们还在这种时候发国难财。”

  卫寂同意姜檐所言,他也觉得商贾的做法可恨。

  可冷静下来,又叹了一口气说,“前朝的国库一直是赤字,百业也凋零,只靠农作养不起国。”

  这话姜檐无法反驳。

  他是矛盾的,一面觉得商贾之流狡诈自私,脉管里淌的血怕都是黑的,一面又觉得自他父皇兴商以来,国家财政才没先前那么吃紧。

  纵观整个历史,那些国力强大,文化兴盛的,无一不是商行繁多。

  这次水灾叫姜檐明白,农民真的是靠天吃饭,一场洪水,一场旱灾,就能让辛苦耕种的粮食颗粒无收。

  治洪这短短几日,姜檐成长了许多,也只是在卫寂面前倒倒苦水,说一些孩子气的话向他撒娇。

  无论姜檐说什么,卫寂都是很好的脾气,耐心听着,待他说完,与他认真探讨。

  卫寂的困意泛上来,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看着双目紧阖,睡相安稳的卫寂,姜檐悄悄拱进他的肩头,在他唇角亲了亲,便趴在卫寂枕边老实不动了。

  -

  水灾一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姜檐回到常白郡后便没再出去。

  不过那边州府的文书每次都往姜檐这里送,一应事都要姜檐先过目,等他批阅过后才会着手施行。

  两地离得不远,处理起来倒是也方便。

  明德帝对卫寂跟姜檐在这边办的几桩差事很是满意,在奏疏中夸赞了他们。

  与明德帝奏疏一块送来的,还有金福瑞的书信。

  姜檐拆了信,快速看过之后,神色忽地变得有些怪异。

  卫寂不知缘由,还以为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担忧地看着他,出声问,“怎么了?”

  姜檐什么都没有说,别扭地将信递给卫寂。

  卫寂咽了一口,小心接过那封信,提着心一字一字地读。

  他不知姜檐先前给金福瑞去信,要金福瑞将李赫存请过来为自己看病。

  看了信上的前两行后,卫寂才明白过来。

  金福瑞早就发现自卫寂分化后,姜檐的雨露期便开始不准,且两人的日子越离越近,隐约有重合的迹象。

  这次姜檐来信后,金福瑞便去请教了李赫存。

  等李赫存翻过医书,肯定了他的猜测,金福瑞这才在信中将此事告诉了姜檐。

  在信的最后,金福瑞还一通鼓吹,说只有契合度高的阴坤阳乾才会如此,这是金玉一样的良缘,旁人只有羡煞的份。

  卫寂以前从未听过这种说法,将信的内容看了两遍。

  姜檐明明看过,他却还要问卫寂,“金福瑞都说什么了?”

  卫寂避开姜檐的目光,“说我们这样没事。”

  姜檐明知故问,“哪样?”

  卫寂:“雨露期提前没事。”

  姜檐:“为何会没事?他信上怎么说的,你念一念。”

  卫寂把头埋得更低了,磕绊着将金福瑞信上说的念给姜檐听,他没读最后金福瑞那些金玉良缘的话。

  姜檐别扭地看了一眼卫寂,“没有了?”

  卫寂低着头摇了摇。

  姜檐有些不高兴,拿过卫寂手里的信,指着最后一行道:“明明就还有。”

  卫寂呆呆看了一眼姜檐,其实心里知道他想要他说什么,姜檐这样直白,他怎么可能不懂?

  只是他本就是个含蓄内敛的人,上次亲口承认自己喜欢姜檐已是很不容易了。

  既是已经互通过心意,怎么能天天说这样羞臊的话?

  见卫寂不说话,姜檐哼了一声,不满地将信叠起来放回信封。

  放回去没多久,他又忍不住拿出来看,信里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欢喜,只觉得用金玉良缘,天作之合来形容他跟卫寂再合适不过了。

  看着姜檐翘起的嘴角,卫寂有片刻的恍惚。

  他总是这样好哄,不管先前有多不高兴,也不会生太时间的气。

  卫寂心口一片热麻麻的,这股说不清的温情促使他开口,“约莫还有两次……”

  听到卫寂说话,姜檐抬眸看过来。

  卫寂低下头,轻声说,“约莫还有两次,臣跟殿下的雨露期时间便会对上。”

  这已经是含蓄的卫寂能说出来最大胆露骨的话了。

  姜檐眼眸生亮,他还没来得及详细地算这些,追到卫寂面前问,“真的么?”

  卫寂面颊发热地点头。

  要是再照这样提前下去,最多还有两次便会赶到同一日。

  姜檐的喜悦几乎溢出胸腔,望向卫寂的眼眸淌着脉脉温情。

  他凑过去将额头抵在卫寂眉心,明明得意得不行,嘴上却还要说。

  “怎么这么快就要赶到一天了,你才分化多久?变成同一日了,我们都在卧床休息,那正事怎么办?”

  姜檐说的是正事,卫寂却听成了政事,顿时也觉得不妥。

  他俩都‘病’倒了,若是常白郡再出了事怎么办?

  卫寂连忙与姜檐拉开了一些距离,满脸忧色,“殿下说的是,赶在一日太耽误政事。”

  姜檐一听这话垮下脸。

  不光是在常白郡不方便,等回到京信期若是错开,姜檐难受时他还可以去探望,赶在同一日反而有诸多不便。

  卫寂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好,不由向姜檐提议,“殿下要不要写信问问金公公,看有什么办法拖延一些时日?”

  姜檐目露幽怨,瘫着脸不想跟卫寂说话。

  赌气地把脸扭过去,气不过又转回来卫寂道:“方才算日子的是你,现在要拖延的又是你,都不知你成日在想什么,变来变去的。”

  卫寂耐心与姜檐解释这里的利害。

  听他说完,姜檐脸色有所缓和,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说,“那就问问罢。”

  不成婚就是麻烦事多,这也要顾虑,那也要顾虑。

  -

  姜檐又给金福瑞去了一封信。

  收到信的金福瑞一头雾水,还以为姜檐跟卫寂吵架了,随即又觉得不可能。

  便是他们真吵架了,以姜檐的性子也不会拿这种事赌气,怕是有什么不便之处才想拖延时日。

  金福瑞只好再去找李赫存打听,看此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问过李赫存后,金福瑞提笔在心里润色了好几遍,都觉得不妥,最后将李赫存的原话写下来寄给姜檐,要他自行决定。

  收到信,姜檐打开一看,想也未想立刻撕了。

  那之后卫寂问他,姜檐只说金福瑞还没回信,问过几次后卫寂也就不再问了。

  李赫存为卫寂与姜檐开的方子很简单:少见面,少相处。

  两方接触的少了,各自雨露期或许就会恢复正常。

  姜檐只当李赫存在放屁,怕卫寂把这个庸医的话当真才不拿给他看。

  -

  周家一案,赵振勉抄了家,吴胜良的产业全部被没收。

  两人在常白郡犯下累累恶行,姜檐直接将他们下了死牢,准备秋后一同问斩。

  姜檐向明德帝请示过,将吴胜良的田产分摊给百姓,又许下他们五年后每户再分一亩薄田,百姓这才同意朝廷收地。

  建造河渠需要工匠,没了田地,他们暂且可以去河渠干些零碎的活计养家,同时还能拿着朝廷占田的粮食。

  等朝廷不再发放粮食时,新的田地便会分下来。

  虽然只有一亩,但足够一家温饱。

  到时妇孺留在家中种田,男人们则跟着付明远大人顺着河流而下,帮朝廷兴建水利。

  至于拿什么田分给百姓,如今明德帝心里也没主意,因此才往后拖了拖,等五年候再看大庸的商行发展到什么地步,届时再说。

  与百姓顺利签下契约,付明远这边开始动工修建河渠,他往姜檐这里跑得更勤了。

  原先付明远多少有些不喜这个京城来的太子爷,如今共过几次事看法变了不少。

  不过他俩都是暴烈的性子,脾气天生犯冲,免不了会抢白几句,但都是对事不对人。

  有卫寂在中间说和,姜檐跟付明远倒也相安无事。

  夏季雨水丰沛,靠河而生的地方免不了闹几场水灾,好在都不算太严重。

  有姜檐在此坐镇,官员们都不敢怠慢,出了事都往他这里递送奏疏,因为圣上下过指令,要他们就近呈报。

  离京城近,出事就向京城呈报,离太子近,一应事务便向太子呈报。

  从春末到初秋,姜檐南下了四个月,明德帝觉得历练得差不多了,一纸诏书将他跟卫寂召回京城。

  这四个月经历了很多事,卫寂与姜檐褪去了少年稚气。

  相较过去,卫寂的性子虽然仍旧温吞柔和,但行事却从容了很多,不见先前的局促。

  姜檐则磨掉了一些棱角,比过去少了一份骄狂,多了一份稳重。

  这一点从他呈到京中的奏疏便能看出来,处理政务时越来越严谨周全,若非如此明德帝不会这么快将他召回。

  -

  几次水灾,姜檐没染过一次风寒,凡是他去过的地方都没暴发过瘟疫。

  卫寂觉得他们能平安去平安归,全靠佛祖保佑,打算去洪惠还愿,顺便再给他母亲上一柱香。

  听到卫寂回京的打算,姜檐说要跟他一块去。

  卫寂应了一声“好”。

  回京的行程不像来时那么赶,卫寂坐在马车中,姜檐骑马行在他左侧,只要卫寂撩开帘布便能看见他。

  初秋的日头还有些毒,见姜檐额角晒出了汗,卫寂解开水囊,从马车的格子窗递给他喝。

  姜檐灌了两大口水,低头问卫寂,“车里闷不闷?”

  卫寂冲姜檐摇了摇头,又递过去一方手帕要让他擦汗。

  姜檐从马背上倾低身子,将一张俊脸凑到卫寂面前。

  卫寂给他这个危险的动作吓一跳,匆匆给姜檐擦净了脸上的汗。

  姜檐这才翘着嘴角坐好。

  卫寂不敢随意与姜檐搭话,生怕他再做出方才那样危险的行举,这若是跌下来摔了腿怎么办?

  又行了两刻钟的路,格子窗突然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卫寂茫然地撩开布帘。

  一张脸突然凑来,与卫寂面对面不足三寸的距离,那双漆黑的眸直勾勾盯着卫寂。

  卫寂的心快跳了两下,为姜檐不看前路,只盯着他的行径而胆战。

  明白姜檐什么意思,卫寂抬袖赶忙给姜檐擦了擦汗,然后探回身子,取过放在一旁的手帕塞到姜檐手中。

  卫寂苦口婆心地规劝道:“殿下要好好看路,这样太危险了。”

  姜檐捏着手里的帕子,不高兴地从鼻腔哼了一声,然后踢了踢马儿的后腿,让红鬃马快走了几步。

  看着甩下他,独自前行的姜檐,卫寂微微一愣。

  骑马走到马车的车辕,姜檐弃马上了马车,然后钻进了车厢。

  不等卫寂反应过来,姜檐便擒住他的下颌,将唇贴了过来。

  卫寂受惊似的身子向后仰去,背脊紧紧贴着车壁上,精致的丹凤眼瞪大,那颗红痣藏匿在眼皮之中,不露分毫。

  心脏崩坏似的跳着,与他紧贴的姜檐,心口跳得亦是很快,两道声音几乎融为一体。

  姜檐含住卫寂的唇瓣,口气蛮横不讲理,一双眼眸却揉了春光似的,“不许你给我定规矩。”

  卫寂哪里会给姜檐定规矩,方才是担心他的安危才这样说的。

  姜檐却不给卫寂说话的机会,径自说完之后便捧住卫寂的脸,更深入地吻卫寂。

  姜檐并不会渡舌,顶多就是舔了一舔卫寂的唇缝。

  卫寂更不会,每次这个时候就像一个受惊的蚌,紧闭着齿列,睁大眼睛,呼吸急促地去看姜檐。

  姜檐亲了亲卫寂齿上的软肉,继而抬头去吻他的嘴角,目光缱绻地落在卫寂通红的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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