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信他？”
江巽雪点点头：“深信不疑。”
七夜魔君幽幽叹了口气：“你不觉得, 你有些盲目了吗？”
江巽雪微微笑了笑：“你不懂，他值得。”
七夜魔君默然了片刻，一时间他也想不通, 眼前的魔尊是怎么想的。
要知道在他的印象中, 魔尊可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 为什么如今明知道身边有一个极大的危险而无动于衷呢？
这不对劲。
七夜魔君的目光闪过思索, 但仔细想想还是想不通，魔尊为什么会这样做。
是他遗漏了什么吗？
他的目光落在了魔尊的身上，忽然发现尊主的唇角微微翘起，虽然面具阻隔了大半的神情, 但依旧能够感觉到尊主的喜悦。
“尊主，你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七夜虽然这么问了，但是他对魔尊的回答并不抱有什么期待。
魔尊这么个冷心冷情的人, 而且已经是魔尊了，升无可升, 能有什么喜事？
江巽雪却是出乎意外的点了点头。
“对，我正要与你说，我要和余岁结为道侣了。”
七夜魔君：！？
他听到了什么？
“尊尊主，我没听错吧，您是说你要结为道侣了？”
江巽雪淡淡地点了点头，虽然七夜的表现有些夸张，但她一定是太惊喜了。
“结为道侣了，结为道侣了……尊主, 你说什么？你是要和谁结为道侣了？”
“余岁。”
七夜魔君瞠目结舌——怪不得, 怪不得尊主说他信余岁呢, 原来他们要结为道侣了啊。
只不过这个消息, 让七夜魔君更担忧了。
看尊主那笑的样子, 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看来尊主是真的喜欢上他的弟子了。
七夜魔君默默吐槽了一句：“尊主可是赶了一回师徒恋的热潮啊。”
江巽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嘴唇动了，想说什么呢，说出声来。”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在惊讶，没想到尊主这么快就要有道侣了。”
江巽雪知道七夜嘟囔地不是这个，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在意他说的是什么。
七夜魔君仔细回忆了回忆，惊讶地发现，在他的印象中，他竟然只觉得尊主是格外宠他的小弟子了一点。
竟然一点异常也没有发现，他心中叹了口气。
只是在七夜魔君的心中，仍旧不赞同魔尊的行为，但魔尊应当是听不进去劝了，情这一字，当真可怕——
若是这些都是栖梧魔君所算计好的，七夜魔君不禁打了个寒颤，那就实在是太可怕了，那凭着魔尊的这个样子，岂不是拱手就把魔域给送出去了？
一时间他觉得他是那忠贞的大臣，尊主是那昏庸的皇帝，而余岁是那祸国的妖妃，他看向青冥魔尊的眼神带上了些幽怨。
江巽雪抬眼，便对上了这个眼神。
他不知道七夜魔君脑中想到了什么小剧场，但是这个眼神肯定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江巽雪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问道：“说起来，本尊有个事情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魔尊问吧。”七夜魔君有气无力地回答，如今尊主说什么，他都不会觉得诧异了。
“柳知同如今还在青冥宫中做杂役——本尊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打算继续做下去，你说我应当是继续让他做下去呢，还是让他离开呢？”
七夜魔君闻言诧异，但又觉得合理，他就说，尊主怎么可能一点都不防备呢。
他略微思量：“若尊主举行道侣大典的话，那必然是个大事情，他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换回原来的身份？”
“就是不知道余岁有没有恢复记忆，栖梧魔域如今少与外界来往，就算他们不来，也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江巽雪点点头，七夜说得没错。
“他现在就在青冥宫中做杂役是吗？没有别的动作吗？”
江巽雪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那一日他回来得晚了，余岁似乎有些异样，不知是不是柳知同的缘故。
他轻轻点了点头，那件事情他也不确定。
七夜魔君不疑有他，分析道：“柳知同是在栖梧魔君失踪之后才扬名的，此人修为多深修真界中没人知晓，他最擅长隐匿，是以修真界中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江巽雪点点头：“如果不是他形迹有些可疑，本尊也怀疑不到他的身上。”
“说来也奇怪，我以为他在栖梧魔君死了之后，会篡了他的位，却是没想到他还挺忠心的。”
忠心吗？
江巽雪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暗了暗，这人出场虽晚，但在话本中却是和隐朝阳斗到最后的人之一。
这人对余岁，可不仅仅是忠啊——
“他做杂役多久了？”
江巽雪从自己的思绪中剥离出来，想了想答道：“月余。”
“也是一方大能，能甘心做这么长时间的杂役，可是真够能忍的。”
江巽雪已经预料到七夜魔君想说什么了。
“所以他这么做，必然是有别的企图的，尊主难道没有别的怀疑吗？”
柳知同是个有野心的人，江巽雪知晓，只是他不知道在没有“系统”作用的柳知同，会把野心放在他的身上，还是余岁的身上。
若是前者，江巽雪并不怕也并不在意，但若是后者，则是江巽雪不能忍的。
见江巽雪的眼神变了变，七夜魔君稍稍满意了些。
“柳知同处本尊会注意的，”江巽雪轻轻笑了笑，语气正式了些，认真道：“无论如何，这次你能赶来，对我说这些，我都是要谢谢你的。”
被魔尊这么一本正经地道谢，七夜魔君有些受宠若惊，好半晌才喃喃道：“你是魔域的魔尊，也算是我的上司，你对我也算照顾，我还真不想魔尊这个位置换个人来当。”
江巽雪再次笑了笑：“不论如何，我还是谢谢你。”
他其实有些惊讶，据他所调查，七夜魔君与他关系不错，但是为什么他只是道个谢，便让七夜魔君这么惊讶？
他想了想，在他的记忆之中，他和七夜做过最像友人的事情，似乎便是他带着余岁，抢了七夜的酒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江巽雪的心情更好了一些。
七夜魔君仔细看着江巽雪，忽然问道：“尊主，你是什么时候换的面具？”
江巽雪微微一愣，这话题的跨越属实有些大了，但他还是如实地回答道：“约有一年了。”
“尊主有没有觉得你戴上这个面具之后，心情更好些吗？”
“有吗？”
若非七夜说起，他并未注意到此事。
七夜魔君点了点头：“我觉得是的，之前你戴着鬼面具，看着就害怕，但是换上面具之后，整个人似乎更和煦了一些。”
“变化很大——若非我知道不可能有人冒充你，否则我一定会觉得有人在假冒你。”
江巽雪闻言仔细回忆着，他的面具除了最初时，在外人面前便从未摘过。
青冥魔尊原来的面具是鬼面具，他便自然而然地戴着他，戴着面具，面具便是对他的保护，他才能够更好地“扮演”青冥魔尊。
他便一直戴着，直到他游历回来之时——他才换上了白玉面具。
他正思量着，七夜魔君挠了挠发髻，凑过来看着他，道：“一个面具而已，应当没有那么神奇才是，难道这就是爱情创造的奇迹？”
江巽雪：……
过了片刻，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看着自己刚刚做的事情，犹豫片刻，又画了一只凤凰在上面，便觉得满意了。
“这是我结为道侣那日的请柬，你看看，可还合适？”
七夜魔君的目光落在请柬上，只见上面墨笔勾勒出“凤栖梧桐”一景，煞是好看。
凤栖梧桐，梧桐自然是栖梧魔君了。
只不过这凤凰是从哪来？难不成只是为了和余岁凑个对不成？
七夜看着手上的这张请柬，想了想，没想出来，便也并未在意。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请柬便是刚刚魔尊低着头的时候画出的，不禁轻叹了口气。
他这边说着栖梧魔君的反心，魔尊那还想着他们两个的道侣大典——无论他说什么，尊主都不会信吧。
“好看吗？”江巽雪再次问道。
七夜魔君不能昧着灵心说这不好看，只得点了点头。
江巽雪见状也颇为满意，他微微笑了笑，温声道：“那请柬便都做成这个样式好了。”
七夜魔君点点头，他不知情滋味，看着尊主这个样子，不知是羡慕还是不羡慕。
请柬约莫要做两千份，这差事便落到了七夜魔君的手里。
他不禁咂舌，那这道侣大典的排场是真够不小的了。
要知道能够收到请柬的人，必然是有身份的人，他们又极小可能会孤身前来，带着自己的弟子带着自己的亲信，这人数怕是要破万了。
七夜魔君心中吁了口气。
“那尊主是打算一直瞒着余岁的身份吗，余岁如今已经突破了练虚期，他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他修为增进如此之快，怕是瞒不住了。”
江巽雪摇摇头，道：“这件事情我并未瞒着他，只是他现在还没有那时的记忆，我何苦说出来平添他的烦恼？”
尊主这么说，七夜魔君便觉得是有些道理。
“只不过尊主知晓一百多年前栖梧魔君失踪的内情吗，他那个时候是去找尊主挑战吗？”百年前的秘闻，他自然想要知晓，再加上如今的尊主态度和煦，他便生出了询问的心思。
江巽雪微微一愣，缓缓摇了摇头。
他虽然已经知道他便是魔尊，但是却不知那成为魔尊的千年发生了什么。
他醒来之后也暗中调查，但这件事情却是并未查明，只不过有条线索确是指明魔尊曾经到过栖梧魔君失踪的地方。
江巽雪的指尖微微颤了颤，他之前把自己和“魔尊”分得太清，知晓“魔尊”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从未滥杀无辜，便不太在意。
但他现在知道他就是魔尊，魔尊做过的事情，便是他做过的事情。
他是魔尊，如果栖梧魔君向他挑战，他必然会应下。
如果栖梧魔君的确是因他而失踪的，因他失去了记忆，才落到那样的地步，等到岁岁想起记忆之后，又该怎么看他？
江巽雪微微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七夜魔君见尊主久久没有回答，神色都变了，吃了一惊，难道栖梧魔君的失踪真的和尊主有关系？
他回忆起记忆中余岁那乖顺的样子，又想起他在万蛊门吃了不少苦，不禁头疼起来了，这余岁要是想起了魔君的记忆，不得和尊主对着干？
“那把沈流年找来？他医术那么高，给余岁下点药，让余岁永远想不起来便好了。”七夜魔君思考了片刻，说道。
江巽雪回过神来，飞快道：“不可。”
七夜魔君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办法妙极。
“啊？”
“顺其自然便好。”江巽雪缓缓道。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难道尊主是觉得结为道侣之后立了同心誓，就不怕他变心了吗？万一他在道侣大典前想起来，不结道侣了呢？”
“还有那结了道侣之后又分开的，那同心誓也不好使，不怕那时候栖梧魔君打起来吗？”
江巽雪眼神看向七夜，那眼神凉凉地，像是想要拿刀子割他一样。
七夜魔君连忙住口。
“那件事情我并不能确定。但无论如何，不能干扰余岁恢复记忆——顺其自然吧。”
江巽雪语气淡淡的，眼神晦涩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