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看着尊主, 跟在尊主身后,怎么看尊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余岁却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
不同于青冥山上的寒冷, 这里的树林茂密, 茂密的枝丫投下一片阴凉, 气候合宜, 花香扑鼻,时而还有鸟儿的鸣叫声传来。
两人一前一后静静地,都没有御剑飞行,就在这林中而是慢慢的走着。
这里没有旁人, 江巽雪摘去了自己的面具,而余岁的面具也早已摘下。
余岁说不清楚,他仔细回忆起刚刚的一点一滴, 他的脑海中闪现过楚酒风的身影,难道是因为她的缘故?还是因为面具?
江巽雪走在前面, 他的面上镇定,但他的心中却烦乱无比。
他回头一看,余岁竟是有些心神不宁的。
江巽雪微微一愣,忽然想起刚刚余岁和楚酒风两人亲昵的场景,心头有些不悦。
却是温声问道:“阿岁,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余岁回过神来,轻笑了笑, 道:“心事?”
江巽雪笑了笑, 眼神有些幽深, 缓缓道:“少年心事多, 如今你也出来历练了两月, 想必多了不少见识,若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为师。”
“弟子哪能有什么心事呀?”余岁故作轻松的笑道,“这两个月来,正道弟子一直想要突破益阳,一天天的防守,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辛苦你了。”江巽雪有些心疼,只是少年人如何能够不历练?
他目光落在了少年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道:“师尊来了,一切都好了。”
余岁的眼睛亮了亮,点点头,顺势抱住了尊主。
江巽雪微微一愣,他很少在余岁面前严厉,一向和余岁向来亲近,但是余岁主动拥抱他的事情确实少有的。
一时间,江巽雪的肢体都有些僵硬,他发现这和平日的拥抱时的心情不太一样。
余岁熟悉的气息告诉着他,阿岁就在他的身旁,就在他的怀中,他的心跳的有些快,竟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了一般。
他有一种紧紧抱住余岁的冲动。
但是江巽雪知道,这是不可以的,如果那样做了,那他的心迹就变得暴露无遗了,那时他又如何能够以师尊的身份在阿岁面前呢。
他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不敢紧紧的相拥。
只是轻轻拍了余岁的后背,就像一个普通的师尊一个普通的长辈一般。
他这时才惊讶的发现,阿岁竟然是在颤抖。
“弟子这两个月来一切顺利,就是好生担心师尊。”
余岁的声音竟然是带上了哭腔,声音闷闷地落在江巽雪的耳中有些心疼。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师尊这不是来了吗?”江巽雪说着,轻轻拍着余岁的后背。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啊。”
余岁收敛了哭声,也不舍得松开了自己抱着的师尊,道:“弟子知错了。”
他和师尊相遇的时候,其实也已经不小了,若是在小些时候,那他是不是便可以趁着年纪小的时候抱着师尊家撒娇了?
“都是师尊不好,”江巽雪一看见余岁知错便没办法了,莞尔道:“师尊不应该取笑你的。”
余岁的心中本来有些不安,但在尊主的这么一调侃下,心中的那些不安,便烟消云散了。
“师尊与益阳魔君这一战,可还顺利吗”
“益阳魔君是个高手,只是可惜他太过心急了,放心,为师没有受伤,就是害怕有人会来偷袭,所以起初的时候师尊也不敢轻举妄动。”江巽雪笑道。
“我把他的尸体葬在了那里,等到百年后那里面便能够充满灵气,那个时候便又可以种满梅花了。”
余岁的眼睛一亮,飞快地点了点头。
“益阳魔君留在这里的人如何了?”
余岁想了想,道:“正道刚过来的时候,逃的逃,跑的跑,争夺权力的争夺权力,却是没有想到,有一个熟人找了我们。”
“熟人?”江巽雪不自觉的有些诧异,“阿岁在这里又哪来的熟人呢?”
余岁笑了笑,道:“就是升云宴那日,挑衅我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江巽雪的脑海中闪过那几人的样子,不过七人只剩一人,便不禁有些感慨了。
两人随意的闲聊着,不自觉的就是到了天黑。
江巽雪犹豫了片刻,状似无意的问道:“刚刚那个小姑娘怎么样?”
余岁微微一愣,缓缓道:“楚酒风啊,她很厉害,和我配合的也很默契,不过她似乎对她的师兄不太满意的样子。”
说着,余岁把刚刚因为要见师尊,而摘下的面具又取了出来,笑道:“尊主,你看我戴这个面具好吗?”
江巽雪笑了笑,道:“你戴什么面具啊?”
“弟子要和师尊一样。”
“刚刚楚酒风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摘下我的面具。”余岁无奈的叹了口气,他隐隐觉得刚刚师尊生气与楚酒风摘下面具有关。
但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出其中的关键来。
江巽雪看着青年极盛的容貌,有些恍神,是啊,阿岁生的好看,颜值又高,脾气又好,哪怕没有那个暗中作梗的系统,也走到哪里都会招人喜欢的。
他之前便害怕会有人认出,余岁的长相和栖梧魔君相似,余岁若是戴上面具倒是省了这个麻烦。
“哈哈哈,倒不知道那个姑娘是怎么想的,”江巽雪眼神下垂落在了地面上,道:“那阿岁,以后都打算要戴面具了吗?”
余岁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
江巽雪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也好。”
*
在正道向魔道宣战后,正魔之战便正式拉开了序幕。
两者之间的纷争持续了不知多久,大大小小的争斗战争更是数不胜数,这一次五大宗门齐齐出动,别开生面的选了益阳魔域作为主战场,可见他们此次的决心之深。
只是不知为何,宣战一月来,只有小打小闹,正道和魔道高手大能们却是迟迟没有出手。
原来只有夏弄潮、余岁和少部分留守益阳魔域的人坚持勉强形成僵持的局势,但如今尊主亲自到来,自不一样。
十方魔域,纷纷派人来援,七夜魔君更是亲自过来,哪怕是许久没有动静的栖梧魔域也由栖梧魔尊的亲信柳知同带了一队人马亲自前来。
“碧云宗和流水坛。留守宗门的弟子也有了动静,他们悄悄出发取道长星,似乎是想要与已经来的五大宗门,形成包围之势。”
七夜魔君笑了笑,缓缓道,他可是一得知消息便来告诉尊主。
江巽雪微微颔首,表示他已经知道。
“不过是不是由他们来夹击还是两说,”江巽雪轻笑了笑,“他们的动静你便帮我盯着。不过我倒觉得他们只是个幌子,千机塔不足为虑,只要他们不掏出些新奇的东西便好。”
“倒是灵元寺、知音阁这两家新换了方丈和掌门,他们的行事作风却是有些捉摸不透啊。”江巽雪眉头微蹙。
七夜魔君爽朗的笑了笑:“尊主说的有理,没想到尊主三年时间,便已经对修真界的局势了如指掌了。”
江巽雪轻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尊主你可曾见过我那不成器的师妹,我来此许久还没看见我那师妹。”
江巽雪微微一愣,缓缓道:“曾有一面之缘,令师妹生的冰雪聪明,可成大器,只是有事在身,没能见你。”
“尊主,你说你我什么时候出手啊?”
江巽雪笑了笑,目光落在了远方,那里便是正道驻扎的地方:“等——等五大掌门坐不住的时候,便是你我出手的时候。”
“在此之前,以逸待劳,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策略。”
七夜魔君有些疑惑,他以为尊主这么快亲自前来,便是想着速战速决,却是没想到尊主会说出等这个字。
殊不知江巽雪这个等,是因为他知道,正道的五大门派,很快便会坐不住了。
*
“师尊,我可以去战场上历练历练吗?”
月寒白没有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他只是多在茶楼里逛了逛,便碰上了碧云宗掌门这样的大人物。
还被他收做了关门弟子,这是他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事情。
隐朝阳这几日忙着主持五派的工作,听闻月寒白说的话,微微一愣,摇了摇头道:“寒白,你如今只是金丹期,又如何能够去战场上冒险?”
“听为师的话,好好修炼,这样危险的事情就不要凑热闹了。”
月寒白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师尊拒绝得这样果决,他心中便打起了退堂鼓。
【不行,不让你上战场可以,但你要想办法留在隐朝阳的身边,这样对你有好处。】
月寒白虽然不解,但出于对系统的信任,便再次师尊说道。
“弟子想为师尊分忧,哪怕是为师尊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好。”
隐朝阳虽然有些不耐,但看着这张和师尊有几分相似的容貌气质,便实在无法拒绝。
他思考片刻,缓缓道:“那你便跟在为师身边吧。”
月寒白的眼中闪出喜悦,恭敬道:“寒白多谢师尊。”
隐朝阳看着月寒白欣喜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他实在不知晓,为何月寒白会如此高兴。
说来也奇怪,在他与月寒白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便知道月寒白不可能是他的师兄,但不知为何,他还是对月寒白心生好感。
甚至一时冲动收了他,做自己的弟子。
不过看着眼前的温润内敛,端方守礼的月寒白,他还是会恍惚看见他的师兄,也罢,便都是缘分了。
月寒白与他的师兄如此相像,说不定也与他的师兄有什么关系,隐朝阳内心想道。
*
碧云宗附近的某个村子。
沈素衣长叹了口气,她日日夜夜盯着碧云宗,她烦着这些名门正派的时候,这些名门正派便会来给她捣乱。
如今她想要这些名门正派给他快点动作的时候,却是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实在是让她咬牙切齿得紧。
“衣妹子,有人说是你的哥哥,他来找你了——我把他领在你门口了哦。”
沈素衣眉头微蹙,她活了那么久,她怎么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哥?
除非——
沈素衣的远山眉微微一挑,除非是有人假借着她哥哥的名义来套近乎。
她出门一看,果然是那个家伙。
因为远处还有些人走动,她轻笑了笑,搀住那人的胳膊,走近温声道:“原来是表哥呀,快跟妹妹进来吧。”
两人进了屋,夏弄潮便飞快的把她甩到了一边。
“我招你惹你了,你用这么大劲掐我?”夏弄成压着声音问道。
“我可没有哥哥,你才多大呀,平白无故占姐姐我便宜,姐姐我还偏不想让你占这个便宜。”
夏弄潮闻言,哈哈笑了笑:“甭管怎么说,我这个表哥在这个村儿是过了明路了,以后你都要叫我表哥了。”
沈素衣冷哼了一声,这人生的分明也很好看,但不知为何她看见他便会有忍不住生气。
“说正事,尊主派我来送个消息,你这两个月碧云宗可有动静?”
沈素衣摇了摇头。
夏弄潮点点头:“咱们先在这里等着,按照师尊的计划,他们就快要动了。”
沈素衣的眼中闪过惊喜,飞快的点了点头,这也算是她这几日来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真的就是,给人打工实在是太难了,她什么时候能打过她的顶头上司便好了。
不过就目前看,她的这个愿望暂时还是只能搁置的。
*
碧云宗附近一片安详,益阳魔域却是战火纷飞,但好在名门正派不会刻意去伤及无辜,魔修这边有青冥魔尊的制约也没有人敢放肆。
“他们有多少人?”
“约摸两千人,金丹期占五成,元婴期占四成,分神及以上占一成。”
“再探。”余岁淡淡道。
“诺。”
说来也巧,余岁的目光落在了楚酒风的身上。
援军不断赶到,他们现有的修士便也进行了整编,确实没有想到,他竟是又和楚酒风分到了一起。
“好兄弟,好久不见呀。”楚酒风仔细擦拭着佩剑轻笑道。
余岁眉眼微垂,淡淡道:“我们至多只分开了十日而已。”
楚酒风笑了笑:“你没听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余岁眉头微蹙,长叹了口气,缓缓道:“酒风元君,请您慎言。”
尊主之后再没有想过异样,但他仍旧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他思来想去,那一日只有楚酒风摘下他的面具,又想要给他戴上,这一举动有些反常。
余岁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觉得还是与楚酒风保持距离为妙,最多也只是一个极好的搭档。
连着数日没见,他的搭档也换成了旁人,只不过那人的修为高于自己,表面上是敬着自己魔域右使的身份,暗中却是不太看得起一般,给他添了好些麻烦,让他不由的想起了楚酒风的好来。
楚酒风听见这个称谓后,微微一愣。
元君?
可是头一回有人叫她元君。
“你为什么叫我元君?”
余岁笑了笑:“还为恭喜你突破合体期,突破合体期的女修,无论正道魔道,便都可以成元君了。”
楚酒风却是更加震惊了,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他片刻,缓缓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突破了的?”
余岁微微一愣,却是被楚酒风的这句话给问懵了。
“看出来的呀,难道不应该看出来吗?”
楚酒风摇了摇头:“我隐藏了气息,按理说,你的修为低于我,不应该看出来才是,难道你也隐瞒着?实际上不是元婴?”
余岁轻笑了笑:“怎么可能,我拜入师尊门下也才三年有余,能修炼至元婴便已经是有幸了,而且我又有什么必要隐瞒呢?”
楚酒风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道:“说来也是,那你是如何看出修为的?”
余岁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清楚。
楚酒风也想不明白,她这消失的几日便是去渡劫去了,修士渡劫有的长达数年,有的却是只有几日。
她本以为她这一次渡劫便会错过此次大战,却未想到只用了十日,再回来后,她正好又赶上余岁的搭档要换人,她便补了回来。
之后,斥候又来报数次。
“好了,不要再纠结了。”余岁的眼神也严肃了些,道:“他们就快要来了。”
楚酒风眉头微蹙,也严肃了起来:“说的没错,他们就要来了。”
此次与之前不同,他们占着人数的优势,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其中竟然有两名合体期修士。
合体期修士——在修真界之中,便已经步入了高手的队伍,他们这一支普普通通的队伍,竟然派出了两名合体期修士,这是他们所有人并未想到的。
余岁心道不好,立刻着人请求支援。
此时再请求支援也避免不了这一战,自然也只能硬上了。
这一仗打的空前惨烈。
楚酒风鲜亮的红衣上染满了灰尘和暗红的血液,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血液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留下来的。
余岁坐镇阵中,不能轻举妄动,但他的心也提了上来。
只是这个阵法,随着修士们一个一个的牺牲,便也逐渐支撑不起来了。
此时再维系这个阵法也已经没有用处。
余岁的眼中闪过杀意,他飞快的把琴弦绕在手上,同时喊道:“援军马上就到,随我冲杀出去!”
他的这一声冲破云霄,也带起了无比低迷的士气。
若是他的修为足够高深,他一人的琴声便可抵挡千军万马。
只可惜此时的他,却是远远也做不到。
此时的他唯有近战,方有一线生机。
余岁着黑衣,戴银面,穿梭于战场之中,杀人于无形之中,众人纷纷畏惧 ,生怕离他近一点,便会因此毁灭。
只是他身形鬼魅,身法极快,不知何时他便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却是不知,他成功引起了对面之人的注意力。
“你看见那个戴面具的人了吗?”
他听到此言看了说话之人一眼,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道:“元婴期——还算不错。”
刚刚说话的那人笑了笑,道:“他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元婴期,他是青冥魔尊的小弟子。”
那人微微一愣,凝视了那戴着面具之人许久,缓缓道:“年纪和修为差不多都对得上。”
月寒白轻笑了笑,道:“应该就是他,打蛇打七寸,既然青冥魔尊如此重视他的小弟子,抓住他来威胁青冥魔尊最合适不过。”
那人有些诧异的看着月寒白,确实没想到,他一向看不起这个来打凑数的,却是没想到他能提供如此重要的信息。
余岁的身法极快,飞快地扫着前进方向上的障碍,在此时,却是感受到了极度的危险。
他一回头,与他交手的便是另外一位合体期的修士。
两名合体期修士,其中一个和楚酒风斗了许久,另外一个便是他眼前的这位。
楚酒风看在眼中,就是被眼前的这个对手缠住了,实在无法脱身。
余岁的瞳孔微缩,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与上次他对战同境界的修士不同,眼前之人整整高了他两个大境界——
也就是说对方要杀死自己易如反掌。
尽管如此,余岁也不会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他的眼中闪过勃勃的战意。
*
“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何意
”方林涂的目光落在了前方,缓缓问道。
元念方丈的眼中闪过杀意,道:“你何故明知故问,我前来自然是抓拿你这个叛徒的。”
方林涂笑了笑,手中挂着一串透明的佛珠。
“贫僧从未背叛任何人,又如何是个叛徒?”
“你既然已堕入魔道,自然是个魔修,不是叛出佛门又是什么?”
“阿弥陀佛,贫僧心中有佛,又怎能算是判出佛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我入魔域是因为正道已无贫僧立足之地,却并非贫僧判出佛门。”方林涂缓缓道。
“你休要与我狡辩,我此次定要把你捉回去,押在佛祖面前,亲自盯着你忏悔你的过错。”元念方丈冷声道。
“贫僧有要事要做,还望方丈不要阻挠。”方林涂轻叹了口气,缓缓道:“贫僧也不想与你兵戈相见。”
元念方丈冷笑了笑,道:“却是未能想到你,在魔域数百年,胆子竟是变得如此小了。”
方林涂眉头微蹙,道:“贫僧确实有要事要做。”
“既然如此,那你便打赢了我再说吧。”
方林涂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眉头微蹙,隐隐有些不安,但元念方丈拦在此处,他也只能先度过此关才能去救人了。
希望那人不要有事才好,不然他也不知道尊主会做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