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之中打仗是兵马未动, 粮草先行,若是要御驾亲征,提高士气, 那说什么也要等到一切备齐, 足够安全才能让御驾出来。
但放在修真界这一套却是全然不一样, 魔尊便是武力值的顶峰了, 自然也不需要人保护。
江巽雪回到青冥宫后,了解了现在的局势心中稍安,益阳魔域的战事虽然焦灼,但正道毕竟是在魔域作战, 魔道有着天然的优势。
江巽雪尤为担心余岁。
余岁和夏弄潮不一样,他年纪轻,但经历的事情却是颇为偏激, 他对自己的关心不一定会表现出来,压在心中, 也是负担。
安排好调遣之后,江巽雪留着甘学名看着青冥宫,便抛下大部队,匆匆赶往了益阳魔域。
本以为自己卡着时间来,却扑了一个空的七夜魔君:……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赶时间,也不用这么赶时间吧?
要知道益阳魔域那块地的地方,他已经馋了许久了,那他现在应该干什么?本想着和尊主一起, 却是没想到尊主这么快便没了身影。
这尊主走就走了, 也不说给他留个消息, 告诉他应该怎么办——那这应该是回到七夜还是去益阳?
七夜魔君一时间有些迷茫, 轻叹了口气, 算了——他要不去找他的师妹吧。
江巽雪浑然不知他错过了七夜魔君,他临走时,还差人送了一封信给七夜,却是没想到两人恰好便错过了。
*
一场鏖战过后。
余岁等人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他缓缓舒了口气。
他们是想暗中伏击正道弟子,但楚酒风却是又感到了另外一股势力的到来。
余岁并未太过犹豫,对方实力不明,而他们却是经过了一场激战,显然是不适合对上的,便下令转移。
“可清点了人数?”余岁眉头微蹙,缓缓问道。
“让人去数了,我粗略估计,比以前死伤要惨重些。”
楚酒风眉头微蹙,长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让他们忽然换了一个打法,难道他们出全力了?”
余岁摇摇头:“左护法还没有传过来相关的消息,但是看情况却是是这样的。”
面具下,余岁微微笑了笑,缓缓道:“尊主已经赢了,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赶来了。”
“尊主就和益阳魔君打了两个月,我一直以为像尊主这样的高手打架,怎么说也有以年为单位呢。”楚酒风长叹了口气,“这次是完完全全地错过,实在是太可惜了。”
余岁的眼睛中闪过黯淡,他又何尝不可惜?
但他并非不明白尊主为什么会这么做,与其让他在青枯山下苦苦等候,倒不如让他做些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
说来也是,尊主已经赢了,要亲自前来镇守益阳魔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之后还要论功行赏,应当能带不少修士前来。
“等尊主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后,一定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及时出现在这里的。”
余岁笑了笑,缓缓道,他虽是这么说,心中却是忍不住地想让尊主能够快一些到来,他实在是太过想尊主了。
自他遇见尊主的那日起,他便未和尊主分离过如此长的时间。
他已经六十多天没有见过尊主了,这又如何能够不让他想尊主?
楚酒风轻笑了笑,也道:“尊主既然获胜,我师兄一定会高兴自己站对了队伍的,那个时候,应该也会过来,有他们两个在,应该便不用担心了。”
她想了想却是苦了脸色,道:“那我师兄应该也快到了,好日子又要到头了啊。”
余岁眉眼微垂,并未多问,他对别人的隐私并不好奇。
楚酒风眉梢微挑——眼前的青年充满了神秘,让她也不禁多了些好奇,不禁让她想要探索下去。
这对她来说,倒不是情窦初开,有些类似于对从未见过的事物的好奇,尽管余岁不是事物,但原理却是一样的。
这个青年的传闻多种多样,从三年前,修真界便有着各种各样的流传。
甚至还有他说天资平平,本来只是万蛊门的药奴,全靠成为了尊主的炉鼎,修为才能如此快的增长。
当然,升云宴上他的亮相,尊主也把他封为右使,倒是让那个谣言不攻自破。
只不过与此同时,在修真界传起来的,还有青年那惊人的美貌,她本以为能够一度风姿。
却是没有想到从她第一眼见到余岁的时候,余岁便一直戴着银质的面具。
“我说,你平时上战场的时候戴面具也就算了,为什么在自己的地方也要戴着面具呢?”楚酒风看了余岁许久,忽然好奇道。
余岁本在想着尊主,楚酒风忽然问他面具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见余岁没有回答,楚酒风眉梢微挑。
笑了笑:“既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在自己的地盘还要藏着掖着干什么啊——”
余岁愣了片刻,才回道:“没有为什么,只是不想要摘下来罢了。”
楚酒风笑了笑:“咱们怎么说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为什么这么生分?既然不应该生分,那至少应该让我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吧——毕竟我可没有像你那样藏着掖着,连脸都不让看。”
余岁眉梢微挑,他并非不是非要戴着面具不可,只是有些诧异为什么楚酒风为什么会想要看他是什么样子。
“原来都一起并肩作战两个月,竟然连朋友都不认啊。”说着楚酒风的眼睛中竟然显得有些失望。
余岁看着她失落的表情有些犹豫,毕竟这些日子他用的修士其实都是楚酒风带来的,她也给了他不少帮助。
看见她失望的表情,余岁目光落在楚酒风的身上,有些自责,犹豫片刻,正准备把面具摘下来,却是没有料到楚酒风狡黠地笑了笑,动作极快地把他的面具摘了下来。
余岁微微一愣,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楚酒风的目光落在了青年的脸上,有些诧异,尽管她早已听闻过余岁的容貌非凡,她也想象过数次,但都没有亲眼看见的时候来得震撼。
青年的眉峰凸显,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鼻梁笔挺,再搭配上一双潋滟着无边春色的桃花眼,一眼看去,便是好一个多情的儿郎,看着有些失神。
她见过的美貌男子不少,像她的便宜师兄七夜魔君也是一个美男子,但在余岁面前,却是黯然失色了。
只不过这潋滟着春色的眼睛下,隐隐藏着的是冷意。
余岁眉头微蹙,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在经历过三年前的事情后,他在遇见有人看着他失神,都有些害怕了,看着楚酒风的眼神,他条件反射地退后了一步。
楚酒风这才反应过来,看着余岁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难道她能吃了他不成?难道还不让她因为美貌稍稍惊艳一下吗?
说着,她便打算亲自背余岁戴上面具。
余岁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接过面具,把面具戴在了手中。
这只是一件小事,若是因此而生气也不好。
楚酒风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是我不好,我向你赔礼了,若是你还不满意,你想想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够做到,我便都为你做去。”
他垂下眼帘,摇摇头,缓缓道:“无事,只是下不为例。”
他正准备戴上面具,却是微微一愣,目光落在了远处眼睛中,他的眼睛瞬间闪过惊喜。
江巽雪走了过来,余岁却是敏锐地发现尊主今日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
*
江巽雪匆匆赶来益阳魔域,余岁虽在暗处,但江巽雪得知了大概的方向后,很快便找到了青年的踪迹。
两个月的时间而已,青年的身形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看着似乎更沉默寡言了,不知为什么,余岁也带上了面具。
江巽雪早在在刚刚,便来到了这里。
他正想要上前,却是看见余岁身旁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笑眯眯地摘下了余岁的面具。
江巽雪微微有些惊讶,便愣在了在原地。
这个姑娘是何人?是他这两个月交的朋友吗?可若只是朋友,她为什么会摘下余岁的面具,会这般的亲昵?
余岁的目光落在尊主身上,虽然不知道为何,尊主的心情会不好,但是看见尊主他的心情便激动了起来。
“弟子见过师尊。”余岁恭敬道。
楚酒风愣了片刻,他曾在百年前与尊主有过一面之缘,也认出了此人是谁,连忙行礼:“属下楚酒风,见过尊主。”
江巽雪微微颔首,示意两人起来楚酒风,心中正想要舒一口气,确实发现尊主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这个姑娘极为漂亮,一双杏眼亮晶晶的,一身红衣,不累赘,不繁琐,声音脆生生的,似乎是个因为爽朗的女孩子,她的这一身红衣,不知为何,让江巽雪想起了升云宴那日余岁所穿的那一身红衣。
两个都是青春年少的修士,一个生的秀美,一个生的俊俏,就连天资都极为不错,站在一起颇有些天造地设的感觉,这个念头生出来后,江巽雪的心情反而更糟了。
余岁行过礼后便站在了尊主身后,只是他的手中拿着面具,此时的气氛有些诡异。他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
江巽雪的目光一顿,只见小姑娘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汗,他微微一愣,收敛了气势,轻笑了笑,竟然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你是——”江巽雪的目光仍旧落在了楚酒风的身上,“我为什么不记得你?”
楚酒风听尊主文化与气温和,在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恭敬道:“属下楚酒风是七夜魔君的师妹,奉魔君之命特来助右使一臂之力。”
江巽雪微微颔首,轻笑了笑,点了点头:“原来是你啊,小小年纪便能有分神修为,这次表现也不错,没有给你的师兄丢脸。”
楚酒风恭敬道:“属下不敢当,尊主谬赞了。”
江巽雪看着眼前的红衣姑娘,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眼神确实有些复杂,思考了片刻从乾坤戒中掏出了一件法衣,笑道:“这件法衣我已经忘了是从何处得来的,只能供女修使用,你既是七夜魔君的师妹,便是本尊的师妹,便赠与你,如何?”
楚酒风微微一愣,她虽是七夜魔君的师妹,但她实际上是师尊死后才收下的,七夜虽是师兄,但实为师尊,她一向也是以小辈自居的。
尊主是何等身份?竟然把她提到了自己的辈分上,难道她的师兄和尊主的关系这么好吗?
楚酒风略一犹豫,法衣却是不得不接,她拿在手中,眼中闪过惊喜,这件法衣绝非凡品,为何会给她这个初次见面的人?
她心中疑惑,却是知礼的,连忙道谢。
江巽雪微微颔首,淡淡道:“你们为何会在此处?”
余岁便把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江巽雪笑了笑,道:“不愧是本尊的弟子,楚小友的表现也不错,不过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还是早些回到驻扎之所,让修士们好生休息。”
余岁和楚酒风连忙应下:“弟子、属下明白。”
余岁得了命令自然要去做。
尊主在外面总是会比与他独处的时候冷一些,相比平日今日似乎还温柔了些许,但不知为何他却是觉得,尊主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却是不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离开了此地,江巽雪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江巽雪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修士,他们屏息凝神,颇为严肃,动作极快,并且离他远远的,似乎是害怕惹到他一般。
江巽雪的指尖摸索着自己脸上的鬼面具,毫无疑问是他的身份吧,他所戴的这个面具还有刚刚余岁和楚酒风对他的态度便印证了他的身份,众人知晓,他是尊主,自然离他离得远远的。
江巽雪无奈地摇摇头,无论是仙尊还是魔尊,对普通修士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尤其他现在是个凶名远扬的魔尊的时候,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转身便消失了。
江巽雪半躺在大树的枝干上,远远的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巽雪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此时的青年倒是只有一人。
但不知为何,他却是觉得他的嘴巴有点苦涩,想说出来却是不能说出来。
这便是吃醋的感觉吗?江巽雪微微一愣,他的脑海中缓缓出现了这个想法。
江巽雪的心中缓缓出现了一种酸涩的感觉,甚至还有淡淡的不甘,这是他在他千年的记忆中从未有过的事情。
江巽雪以为他早就遗忘的悸动,又重新出现了,甚至比曾经更加猛烈,更加措手不及。
三年前,在他发现余岁体内的系统后,便刻意的让自己忘记了那一晚,那一段时间的悸动。
毕竟他早就定下了他和余岁之间师徒的名分,他又如何能够对自己的徒儿产生那样的感情?
系统的出现成功解决了那个难题,不是他的错,而是因为那个系统的缘故。
江巽雪成功的说服了自己,成功的说服了自己三年,似乎只要他坚持那般认为他便可以与余岁做一辈子的师徒,他那被封存的悸动便再也不会挖掘出来。
只是就在江巽雪看见他与楚酒风站在一起的一瞬间,便轰然爆发了,像是被尘封了三年的佳酿,再此开启的时候更加浓烈,更加醉人。
他在脑海中回想起青冥山上他恍惚看见的样子,又如电光般闪过他与余岁最开始的那一夜。
他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这是爱还是欲望?江巽雪说不清楚。
他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江巽雪也说不清楚。
但江巽雪知道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尽管他与阿岁有过亲密的关系,但那只是个意外——甚至是一个充满了算计的意外。
而他,早就和阿岁师徒相称,还有如何能够对阿岁产生那样的心思呢?
他想起了话本中余岁的遭遇,尽管他怀疑话本中的余岁受到了系统的影响,但好无疑问,就是他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也就是青冥魔尊才是最悲剧的罪魁祸首。
江巽雪的脑海中闪过余岁濡慕的神情,便心中一颤,阿岁对他信赖有加,把他当做他最为信任钦佩的师尊。
他又如何能够忍心,对余岁做出那种的事情?
他手中的话本虽然只有上卷,但下卷一定是作为男主的余岁走向灭亡的过程。
若是他做了和原著相似的事情,那不是又变回了话本的走向了吗?
没错,这份感情不容于世,更并不应该存在,就应该埋藏在心中。
但他的心中仍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刺激这江巽雪的思绪——既然你对他产生了感情,你们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也许结果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这两种思绪反复的拉扯着江巽雪——但他终归不敢冒一点风险。
不行,他不能那般做,他一日是阿岁的师尊,便一辈子是阿岁的师尊,他理应庇佑、包容阿岁,却独独不应该对阿岁产生那样的想法。
“弟子一个不留神,竟没想到师尊跑这里来了。”余岁站在树下,仰头笑着说道。
江巽雪的目光落在了余岁的眉角眼梢,一时间竟有些恍惚,缓缓道:“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余岁点点头,笑了笑道:“他们已经出发了,弟子见尊师尊不在,便想着在四处找找。”
少年的笑容明艳开朗,似乎是不染一丝尘埃一般,江巽雪极快的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地笑了笑,缓缓道:“那咱们也走吧。”
说这,江巽雪便从树上翻身下来。
余岁看着尊主,跟在尊主身后,怎么看尊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余岁却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青冥魔尊打败了益阳魔君,下了青枯山的消息传到了隐朝阳的耳中后,他气得生生捏碎了一个杯子。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益阳魔君竟然如此不堪,竟然只打了两个月,而且青冥魔尊要到益阳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修真界,便意味着青枯山一战中,对青冥魔尊并未元气大伤,至少仍有一战之力,不然也不会来到益阳魔域之中。
他一时间竟有些后悔向元念和尚妥协了。
若是那个时候一起围攻青冥魔尊,不相信他还能获胜。
其他四位掌门也已经赶到,与隐朝阳在一处,听闻这个消息,不仅也面如菜色了起来。
他们自然想要名声,但他们这千里迢迢跑到益阳魔域一趟,在别人的地盘,便是想要把握住青冥魔尊决战,无暇顾及魔域的时机。
青冥魔尊沉睡百年,与益阳魔君的胜负不好说,但无论是两败俱伤,还是一死一伤,对他们来说都是有利的。
他们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如今的这个样子。
“不如,我们退了吧?”见微楼掌门李平玉轻叹了口气,缓缓道,“眼下我们实在是不占优势。”
隐朝阳眉头微蹙,缓缓道:“李兄这也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
李平玉摇了摇头:“实在是愚兄不想看见弟子伤亡,才会如此的。”
隐朝阳眉梢微挑,已经猜出了李平玉的言下之意。
“我见微楼不及碧云宗家大业大,实在是弟子不多,不能冒这个险啊,这次小弟便先回了,老朽便向盟主赔罪了。”
“李兄倒是不如听听别人的意见,”隐朝阳紧攥着手心,缓缓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其余三人的身上,最后问向元念方丈,缓缓道:“不知方丈的意思是退还是不退?”
元念方丈轻叹了口气,缓缓道:“自然是不能退的,千年来,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错过此次时机,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李施主又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两个月内,各大门派的损失均不小,若是就此退了便前功尽弃了,还望李施主三思。”
李平玉犹豫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只是在心中仍旧打着退堂鼓。
隐朝阳看在眼里,但并未明说,至少千机塔明面上是不能退的,不然这五大门派联手岂不是成了笑谈?
“我们本欲速战速决,暗中逼近青冥魔域,但如今形势改变,倒不如直接正面对战,与魔修正道光明的来一场对决。”隐朝阳缓缓道。
“盟主的意思是,直接宣战吗?”
隐朝阳轻笑了笑,道:“我们与魔修恩怨无数,随意拿一个宣战便足够了。”
众人沉思许久,如今的局势便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