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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拾花楼

  二人说笑着便要一同出门,宁韫城瞥见宁韫琅手里还是抱着一个手炉,没有声张,装作没有看到望向别处了。

  谁知这一望,也落在了宁韫琅眼里,这倒不是因为宁韫城遮掩的不好,实则是他药性刚退,行动难免没有旁日里利索。

  宁韫琅将手里的手炉望宁韫城跟前一送,道:“你抱着吧。”

  宁韫城刻意避开了手炉,后退一步道:“四哥畏寒,还是四哥拿着吧。”

  宁韫琅正色道:“昨日果然让你发现了,你倒敏锐。”

  宁韫城只不言语,宁韫琅叹了一口气,打开手炉的盖子,里面果然放了几块冰,他将手炉凑到宁韫城眼前,待他看完了,便收回来重新盖好,又亲亲热热地抱在怀里。口气不善道:“既知道了我的秘密,若不能成为自己人,便只能做对家了,除这两条路,再没别的路了。

  宁韫城道:“四哥手里握着我未来皇子妃的把柄,可高枕无忧。”

  宁韫琅笑道:“你倒聪明,也是,何家姑娘势大,你就算不喜欢她,日后也不会厌弃了她,这确实是个好把柄,我昨日听她说,你心里有旁的人,是那家姑娘,怎没见你纳进府里?”宁韫琅说到这,又心生一计,一心想多套点话出来:“昨日可听你喊了人家一晚上,就是我到底没听清楚到底是‘婷婷’还是‘莹莹’,或者别的什么,只听你小娘子小心肝地叫了一夜。”

  宁韫城一笑道:“四哥这便是说笑了。”

  宁韫琅吃惊道:“你这般自信,可见真是心里没人?热药药性上来了,是个人都把持不住,多少会想要个谁,脑海里总会有个人影,这是人之常情,你竟没有,你该不会是个和尚胚子吧。”

  宁韫城的话,实际上指的不是这一层,清心寡欲是一回事,他笃定自己绝不会将心事说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兄弟二人实则是想岔了。

  宁韫城依旧是默认了,宁韫琅依旧吃惊道:“你真让我意外,另则,你都不好奇,我为何要在手炉里放冰吗?竟不见你刨根问底。”

  要说这宁韫城也实在是个抬举不得的性子,无论谁与他搭话,高的低的,好的坏的,除了如今下落不明的那一位,任是花淳亲自开口,多半都是旁人三五句换不来他一句,更甚者旁人自己抛了话题还要自己引下去,你等他帮你捧哏那是断断不能的,这要放在平民百姓之家,那就是半哑巴,要不是瞧他生的俊,日后能不能娶上一门好亲事都另说。

  宁韫琅为了结交他可是费了大力,憋的几口血都卡在喉咙里了,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

  “五弟大约也听说过四哥我自小身体就不好——”这话一说完,他便用眼睛去瞧宁韫城,想看他的反应,宁韫琅身子为何不好,不正是因为在娘胎里时被宁韫城的娘下了药嘛。

  然宁韫城依旧不肯接话,宁韫琅不知实在是他不通人情或太通人情的缘故,只道他或许是自愧了,一边替他圆着一边继续道:“五弟也不必介怀,你我原是兄弟,你我母妃之事与你我兄弟并不相干,况且如今我失了大哥,你本就是孤身一人,倒不如你我搭个伴,日后再碰上算计也不怕了。况且我这身子,倒也不全是你母妃之故,原是我小时候体弱,身子一直好不利索,偏不凑巧,八岁那年,又被下了一次毒。”

  宁韫城这才道:“是谁?”

  宁韫琅的眼神逐渐发狠:“是个不受宠的妃子,母后揪出了那人,后来杀了,可我却怕了,那东西就下在我的汤羹中,我只抿了一口,觉得味道不正就丢开了,不巧那汤羹被我从小养的巴儿狗吃了,替我死了一遭。我实在是怕极了,那年太子哥哥到我宫里安慰我,说他在,不会有人敢再下手了,可我不信他,我谁都不信,我吓得连下毒之事也不敢声张,这些年战战兢兢地过着,后来太子哥哥一失势,外祖就怕了,连忙将我放在了皇叔府上。再后来我在皇叔府上养的好些了,也不敢说,依旧装病,生怕有人知道我好了,再来算计我,如何装病呢,无非是多咳嗽两声,手凉些,身子软些,我深谙此道,于是冬日出门也不敢拿炭炉,只能拿冰炉遮掩,就连何家选亲这样的大事,我都是能推则推。”

  宁韫琅这话真假掺半,倒也是掏出了几分真心,宁韫城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兄弟二人沉默了半晌,等到马车要至五皇子府上的时候,宁韫城才开口道:“若四哥闲来无事,愚弟过几日想请四哥喝酒。”

  宁韫琅堆起来的一张足戏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些松动,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拿起架子来说道:“那我可要去拾花楼。”

  “拾花楼?那殿下可去了?”乌淤沈好奇地问。

  宁韫城头疼的紧,又喝了一口醒酒汤道:“他步步引我入内,我偏不如他愿,此两次都在添香楼里,可他也谨慎,只要我未去拾花楼,他便不肯松开何阮阮为何对我下药。”

  “拾花楼倒是个好地方,我听闻何家姑娘常去哪里。那不是普通的酒楼,是个雅处,像个茶馆,那里常年聚集着风流才子吟诗作赋,也极欢迎京都名门贵女涉足,要说四殿下熟悉那里倒也不错,那里最开始的东家是范太师。”

  “老太师建酒楼?”

  “是,老太师是什么人,天下文人之师。老太师建那里,最初只评诗论赋,找寻贤才,许多文人慕老太师之名都去瞧热闹,拾花楼最有名的就是每个月都会选出最好的诗画悬于大堂,供人欣赏,所以内行都叫那里状元楼,只说在那里登顶,都可与考上金科状元一样荣耀呢,殿下,臣说了您莫恼,说起才情来,咱们这位未来皇子妃可真比咱们强许多,何家姑娘已经蝉联半年的作诗女状元了,楼里对她格外尊崇,还有人大放厥词,说何家姑娘配您有些可惜呢。”

  宁韫城闻言并不在意,只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来:“所以你拿了我的诗去了那里?”

  乌淤沈闻言唬了一跳,宁韫城的口吻,似是有些不悦了,乌淤沈慌的后背都出汗了,只得陪着小心道:“殿下恕罪,臣只是偶尔去逛逛,听的旁人胡说八道,只想替殿下争口气。”

  宁韫城抬起头来,正色道:“再有下次,你便不必再出现在我皇子府了。”

  乌淤沈闻言,连忙应了,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是替宁韫城抱屈,殿下写诗确实差些,可是精通兵法骑射,再说画画,更是得了金师傅真传,堪称一绝,心思又深,极善谋划,只从不见他将才情外露,便让旁人都以为他是个不成器的皇子,只靠命好,脱生在了皇家。

  宁韫城见乌淤沈神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乌淤沈几乎藏不住秘密,都放在脸上嘴上,空有热血常常无处可发。

  “你可知母后刺绣一流,苏州最好的绣娘都曾甘拜下风过?”

  “回殿下,臣不知。”

  “不知母后,你可知李嫔娘娘善于心算,眼光极准,一盒珍珠抛在空中,她只看一眼便知道有多少之数,行商之才绝不逊于母后,还有先太子侧妃荣侧妃,年少时随父母驻守边疆,一身的好武艺,在北方边界三五个士兵都打不过她,还有二皇兄一直不肯善待的皇子妃秦氏,当年她家小叔曾是太子伴读,一日父皇心血来潮,随意给太子和秦家小叔出了一道题,命二人作诗一首,赋一篇,秦家小叔写了许多次都不能让秦太傅满意,以至于不敢交到殿前,是二皇嫂代笔写好,送给父皇,父皇十分中意,放话‘此赋立意之高,格局之大,做工之妙,胜太子十倍’,还有四皇兄,他一手投壶技艺天下无数,没谁能胜过他,如今跟三皇兄比赛,点数高他十筹都是藏拙,原因是他师承谦亲王,谦亲王原来有个同胞妹妹,便是嫁到乔家的书治长公主,兄妹二人投壶技艺十分之高,从不曾输过,你瞧这些,你知道吗?”

  乌淤沈红了脸道:“是臣孤陋寡闻了。”

  “且不说这些,便是花明,你也是相熟的,他小小年纪就博览群书,精通各方礼仪,举止高雅,气质斐然,有封侯拜相之才,只因他生在花家,要顾营生不肯出来做官,所以谁知道他呢,可见这世间有的是人才不愿招摇,你只见到何氏在拾花楼封了状元便耐不住了,可何氏的文采并未到登峰造极无人望其项背的地步,只因她年纪小,爱出风头罢了,咱们早晚是要迎她入府的,这皇子府上有个招摇的皇子妃便罢了,我同她一块招摇,那便是铁了心做活靶子了。”

  宁韫城很少说这样多的话,今日爱说,一则因为喝了些酒,酒气把他往日里不曾露出的一面展现出来了,二则也是因为此事乌淤沈常提,实在是听他说了太多次了,他只想着说了这一次以后耳根子也好清净些。

  乌淤沈只臊的面红耳赤,深觉自己浅薄,何阮阮风头十足,他只担心五殿下被比下去,却不想宁韫城打算的更深远些。

  宁韫城继续道:“文瞻,我知道这些年你与我一块困在这方寸之地,并未没有怨——”

  乌淤沈忙跪下道:“臣不敢。”

  宁韫城摆摆手,他难得这样直白地吐露心声:“文瞻,你我都是常人,你在这人才济济的京都,生在连狗儿都比外面出色些的贵人窝里,有心上进是好的,可你性子太浮躁,金师傅常说,心中有大沟壑,才能担大任,成大事,若你真觉得这里不如意,便该私底下攒上力气,机会到了,一举冲出去,你功夫一直未能大进,两年前和花明相较,都输他半招,若潜心研究,或能大成,否则若一直比不得饱读诗读的花明,才是笑话。”

  乌淤沈这一夜,只觉得脸面被剥了个精光,臊的他直抬不起头来,然而也是这一夜,宁韫城的一番话,虽无醍醐灌顶之效,却也一直激励着他,后来许多年,乌淤沈苦练武功,等到坐到他爹的位置上时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京都第一高手了,此是后话,不提。

  且说回这一夜,宁韫城一番话说完,只觉得自己好似将下半年的话都说完了,也不知再说什么,主仆二人陷入了静默。

  乌淤沈闷闷地将宁韫城扶回内室,婢女伺候他躺下,乌淤沈又再三确认他睡好了,后来又想起了什么,后悔自己忘了说,又觉得不说出来难受,就对着睡熟的宁韫城自言自语了一句:“殿下,臣接到消息,六殿下要回京过年了。”

  宁韫城的双眼猛地睁开,乌淤沈吓了一跳,以为他醒了,谁知他马上又合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宁韫城似乎做了一个绝顶地好梦,梦里是那个夏日赏夜景的晚上,宁韫良将手里的葡萄籽吐在他手上,他就这样单手撑着劲撑了许久,第二日醒来,发觉自己的手已经僵硬不能弯折。

  话分两头,且说谦亲王府这边,宁韫琅当夜酒醉归府,见前厅亮着蜡烛,喃喃道:“皇叔还未睡。”外边传来阵阵打更声,已经亥时了,宁韫晃晃脑袋,对手下人说:“去给皇叔请安。”

  二人一同入了前厅,晦暗不明的烛火下,谦亲王正坐在地毯上,不远处的脚边放了一只投壶用的铜壶,他自己则拿着一只箭,望的入神。

  宁韫琅喊了一声“皇叔”,遣走了手下,自己走到谦亲王眼前,一块儿坐了下来,从袖子里掏了一个小巧的纸包出来。

  “我给皇叔带了皇叔爱吃的陈皮。”说完便打开开送到谦亲王面前。

  谦亲王捏起一片吃了:“嚼着味道不错。”

  “皇叔又在想念姑母了。”

  “是啊,当初一别,十多年未见了,今日是她生辰,宫里吩咐人送了贺礼到我这,例行公事罢了,真记得今儿日子的还有几人。”

  叔侄二人相依半晌不语,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敲了敲门,站在门口小声说:“王爷,殿下,属下接到消息,六皇子今夜亥时初入宫了,皇上今夜正歇在皇后处,听闻这个消息,都起了,如今似乎在一块说话吃宵夜呢。”

  谦亲王不觉笑出声来,一声高过一声,都要笑出眼泪来,他一把攥住那只箭矢,恨恨道:“他让旁人骨肉分离,自己却在享受天伦之乐,如何不恨,如何不恨!”

  宁韫琅不敢吱声,只默默递了杯茶来上,谦亲王喝过了,宁韫琅跟着捧起一只箭矢来,劝道:“已经让轻烟将杀人嫁祸的计谋悄悄透露给白伶了,白伶并不知道轻烟是我们的人,十分信任她,听轻烟的意思,她见白伶的神情,大约也是听进去了,此事到最后无论最后谁生谁死,他们二人都会受到重创,皇叔,我们再耐心等等,终有大仇得报的一日。”

  谦亲王闻言,甚是痛快的大笑了一场,只笑过了,还是有几分寂寥几分空虚,他喃喃道:“是了,过了年肚子就两个月了,也该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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