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热药

  乌淤沈发现宁韫城自前些日子从乌堆长公主府上赴宴回来之后,变得爱交际了一些,不说别的,前几日四皇子让人送了几只野鹿来,让宁韫城趁着冬日烤了吃了,暖暖身子,按照往常来说,宁韫城收不收都不一定,近日倒好,不仅收了,还亲自挑了块墨玉的挂件送了回去,没几日,甚至还邀请四皇子去酒楼宴饮了。

  这一日宁韫城吃酒回来,身上带着些脂粉香气,一入府便听说,乌淤沈到了,宁韫城便先去了书房。

  书房中烛火微明,乌淤沈正坐在里面百无聊赖之际,便见到书房的门被大力推开了,他回首一瞧,宁韫城正双臂大张,手扶在门上,摇摇晃晃地,快走两步进来,步伐踉跄,显然有醉意了。

  乌淤沈忙上前去扶,嘴里道:“祖宗,怎喝了这么多酒?”

  宁韫城犟嘴道:“没醉,只是走路不利索了。”

  乌淤沈暗自偷笑,顺着宁韫城的话恭维他。

  “是了是了,殿下是千杯不醉的,可殿下好好的怎和四殿下走这般近,前两日不是刚喝了酒?”

  宁韫城走了两步,歪倒在了椅子上,手扶着额头道:“原是受了他的人情,感谢他罢了。”

  乌淤沈好奇道:“这倒奇了,臣日日跟在殿下身侧,怎不知此事?”

  宁韫城沉默了半晌,乌淤沈本来都以为他睡着了,刚要叫人去煮醒酒汤药伺候着,却听宁韫城慢慢吐出了几个字:“何阮阮的人情。”

  乌淤沈听的云里雾里的,宁韫城彻底不言语了,乌淤沈道:“嗨,这殿下专吊人胃口呢。”这般说完,忍着话听了一半的难受劲,认命叫门外守着的婢女去煮醒酒汤了。

  门外柔柔的应了一声,乌淤沈怕宁韫城难过,给他喂了两口热茶。

  宁韫城合该感谢一番宁韫琅,不然多日前入长公主府赴宴,怕是要起风波了。

  那日夜里宴席结束的晚,宁韫重夫妇先行了一步,宁韫城本来要走,被长公主又留下了说了半会子体己话,待到要走时,等辞了长公主出门,却见宁韫京的小厮还留在前门,宁韫城本不想与他纠缠,只想快些回府,临到门口了,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荷包不见了。

  此事可大可小,但那荷包是宁韫城贴身之物,此处又不是他的府上,万一被哪个长公主府上的女眷捡走了,怕是不好,宁韫城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回去找一番。

  他今日所行之处不多,正厅还有婢女在收拾他们吃完的宴席,宁韫城交代了一句,主事的女官张罗着帮忙找去了,宁韫城自己则去了后厅。

  晚间后厅人迹罕至,也未开灯,宁韫城推开门,只见里侧黑黢黢的,想叫人掌灯,喊了两三声都不见人来,只得自己拿出火折子,点了一只蜡烛,自己拿着烛台寻找。

  投壶厅在后面,宁韫城一路过去,觉得四周静的有些怪异,心道合该带个人过来,也不至于他自己倒显得鬼鬼祟祟的。正留心找着,忽见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双绣鞋,在这黑灯瞎火地地方,倒是吓了他一跳。

  宁韫城后退两步,举灯去照,竟是何阮阮,何阮阮穿了一件红色对襟的袄子,洒金花淡绿色长裙,发间戴上一套红绒花,这样艳丽的颜色,衬的她愈发地肌肤胜雪,明艳动人。宁韫城唬了一跳,见她也不躲闪,好好的立在那里,手里还捏着什么东西,宁韫城拧起了眉,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妾吓着殿下了?”何阮阮面上飞来了一抹红晕,低头娇语道。

  “未曾,姑娘未吓到我,是我要寻东西,不想正撞见了姑娘。”宁韫城冷声道,“这样夜了,姑娘不安置了,也不带人,自己站在此处做甚?”

  何阮阮羞怯地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宁韫城眼前,宁韫城一瞧,正是自己的荷包,何阮阮话音里带着些紧张,硬着头皮说道:“妾白日在此处捡到一件东西,想着该是殿下的,心想殿下一定会来寻,便在这里等着殿下。”

  “你这话不对,白日里捡到的东西,白日里还给我便是,何故夜里单独等在此处,若我不来怎么说,若是我派了他人来又该怎么说?”

  何阮阮忙道:“殿下莫误会,妾、妾只是想多见殿下一面,若非殿下来,妾自不会现身,若殿下不来,妾只当空欢喜一场罢了。”

  宁韫城皱眉道:“既如此,见也见了,早些回去吧。”

  说完,便要伸手去拿荷包,谁料手尚未碰到荷包,何阮阮便将双手往前一送,抢先将宁韫城的手握在了手里,宁韫城一愣,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连忙勾住荷包将手抽了回来,脚下更是倒退了两步。

  何阮阮见宁韫城这般作为,不觉得又臊又委屈,鼻子泛酸,双目登时流下两行泪来,颤声道:“殿下好狠的心,一刻也不肯与妾多待吗?是妾不够貌美,抵不上殿下相思之人吗?”

  宁韫城不悦道:“何姑娘莫胡说。”

  “是妾胡说吗?‘青罗帐下思君时,一人装作二人语’,殿下诗里有思念,念的却不是妾,妾并不指望做殿下心里唯一的那一人,只想要殿下一份垂怜便罢。”

  何阮阮越说越动情,倒像是真委屈了起来,可见戏做多了自己也是会当真的。

  宁韫城只觉得好笑,他确是思念着旁人,可这旁人却不是别人,这感情也不是男女之情,何家这姑娘也忒痴了些,不然旁人总说宁韫城心硬孤僻,连带金师傅也说他是个内水不进外阳不照的性子,按照寻常男人,见如此个佳人因吃了自己的醋在自己面前撒泪珠子,哪有不心疼的,偏他是个不解风情的,连块手帕子也没递上去,就算面上不表现出现,心里却暗暗生了不耐烦的情绪。

  “姑娘想岔了,在下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何阮阮登时便被宁韫城的冷情震惊住了,然她心中有非做不可的事,见事情就要不成了,心一横,银牙一咬,顾不得什么做戏体面等等了,只快走两步,拉住了宁韫城的胳膊,宁韫城回首的瞬间,将手里的手绢朝他面上打了过去。

  宁韫城只觉得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心中暗道不好便要躲开,可到底迟了一步,已经吸进去大半了,宁韫城十分恼火,一把推开何阮阮,就快步朝门口处奔去,可这不知是什么药,药性太强,宁韫城逐渐觉得自己脚下虚浮,踩不到道上,东倒西歪地,眼前也愈发地模糊,神志逐渐混沌起来,似乎有一股温暖的风向他吹来,那风里带着一股雨水的味道,也带着六月夏夜的寒气,伴随着葡萄的清香,一股脑将他托了起来,影影绰绰间,他见到面前有个粉雕玉砌的桃花眼小少年,朝他灿烂一笑,对他说:“五哥,你快来,我们写字去。”

  “哎。”他舒心地长叹了一口气,朝那影子伸出手去,去够那有那个孩子在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手未伸去,忽被一股大力猛拍在了手背,宁韫城觉得手背火辣辣地疼,接着便有人粗鲁地将他架住了,拖着他就往前走,擒住他胳膊的手宛如铁爪一般抓的他生疼。

  花厅外骤然传来宁韫琅地声音。

  “五弟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何阮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吓得立时站在了原地,半天不敢动弹。

  宁韫城醒来时,在一间小小的药庐中,药庐太小,屋内堆满了杂物,药庐中央烧了两三个炭盆,烧的屋内温暖如春,宁韫城睡在了一张小床上,床边有个小炉子,上面还炖着药。

  宁韫城一惊,发现外面天光大亮,自己昨日穿的衣服都不见了,如今正□□着上半身躺在床上,不远处,宁韫琅正歪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听到声响,宁韫琅迷迷糊糊地张开眼,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懒道:“醒了?”

  宁韫城道:“四皇兄,愚弟如今身在何处?”

  “在黄泉路上,你昨夜遇刺,连累哥哥跟你一块下来了,你瞧你旁边煮的,就是你的孟婆汤。”宁韫琅玩笑道,见宁韫城不接话,只得又自己解释道:“这是在京郊我的药庐,你昨儿中了热药,我好不容易给你解了的。”

  “热药?”

  “就是俗称的媚药,你中的还是极为厉害的情花散,若不是四哥救你,五小子你今儿早上就应该是在何家姑娘的绣床上醒过来了,快别坐着了,把衣服穿好,莫冻着了。”

  宁韫城接过宁韫琅递过来的衣服,道了谢开始更衣。听宁韫琅刚才的话,便知道他昨儿夜里就在花厅外面,开口问道:“四哥不是走了吗?”

  “原想等你一块回去,一道走,路上说说话,谁知左等不见你,右等也不见你,我原是怕三皇兄为难你,又怕你真要和何家姑娘幽会被抓到,便想回去看看,谁知道刚回去,就撞上了这样一出好戏。”

  宁韫琅面上现出戏谑地神色,坏笑着问道:“看来昨儿午间倒是我错怪五弟了,倒不是你心急,是你何家姑娘心急,可你拒什么啊,从了便是,倒逼的人家姑娘给你下药。”

  宁韫城起身系腰带,正色道:“烦请四哥出了这道门便将此事忘了才好,否则长公主面上也难看。”

  宁韫琅挑眉道:“你是打算吃下这个暗亏?”

  宁韫城不肯说真话,故意和他胡扯:“既是姑娘投怀送抱,算什么暗亏呢?”

  宁韫琅气的哼哼了两句,觉得有些委屈,自己跑前跑后的,找地方找人安置宁韫城,生怕自己兄弟吃了亏,人家倒好,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怜香惜玉到中了热药都不肯声张一点点,十足的冤种,这些年他受的欺负真是他自找的。

  这倒是冤枉宁韫城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他半点都没有,他心里的计较是,何阮阮与他是绑定在一块的,俩人谁倒霉都是倒霉。

  其实按宁韫城如今这样的想法,何阮阮实则不该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宁韫城虽不体贴,却顾大局,日后她嫁过去,只要别把院墙掀了,做什么事情宁韫城都是不计较,能包容的,天家富贵,心机谋算充斥着生活的角角落落,宁韫城在这中间算不上十全的夫君,却算得上是个十全的同盟。

  只是人各有志,何阮阮心思细腻,玲珑玉骨水晶心,姑娘不求无价宝,只爱有情郎,旁人又怎能劝的动她?

  宁韫琅气哼哼地发泄着自己地不满,忿忿道:“如今倒是怜香惜玉了,昨儿推姑娘那一把可是真狠,哥哥实在有些佩服你,这么个风华正茂的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如此艳福你竟不动心?”

  “投怀送抱的蹊跷,便不知是不是艳福了。”

  宁韫琅这才正色道:“你倒是冷静,可你想过何阮阮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做这样没有廉耻的事吗?”

  宁韫城望过去,见宁韫琅欲言又止地模样,便道:“请四哥指教。”

  宁韫琅却不肯说了,站起来拍拍衣袍理理袖子,拿着范道:“你请我吃酒,我便告诉你。”

  二人收拾妥当,宁韫琅叫了一声“来人”,屋里便有仆人去收拾东西灭火等,宁韫城察觉到仆人收拾的麻利,不像是第一次做。

  “四哥常来这里?”

  “我身子不好,有个药庐倒也不稀奇。”

  宁韫城暗道:“连我中了如此厉害的热药都能立时想出办法来给我解了,可见四皇兄身后是有些医术上的能人的。”

  谁知宁韫琅倒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笑道:“你可别觉得我这藏着什么华佗扁鹊的,实话告诉你,这就是一个药庐,我平日里采药用的,没什么高手。”

  宁韫城道:“无论是不是高手,能帮弟弟解了热药,弟弟便十分感激了。”

  宁韫琅摆摆手,坏笑着道:“你的热药确实是我帮你解的,却不是我的人,是我昨夜连夜从青楼给你请了一位妓户来,这才纾解了你的药性。”

  见宁韫城面上突然变得难看,宁韫琅扑哧一笑道:“瞧你小子吓得,骗你的骗你的,我昨日怕你难受,硬是给你泡了三四遍香汤,这才让你安安稳稳过了一晚上。”

  真实情况比宁韫琅说的要严重许多,热药劲大,何阮阮下手没轻重,生怕不成,下了两三人的份量,宁韫城半大小子,又自小习武,补药山珍喂出来的,身体底子好,一把子力气,宁韫琅带了三五个小厮才压的住他,也不敢伤了碰了他,药劲一上来就往浴桶里送,天寒地冻,生怕又冻着了他,浴桶必要是温水才行,直烧了一夜的水。

  因不敢送回谦亲王府,一来招人眼,此事万万不敢让宫里知道,如此丑事,揭出来宁韫城和何阮阮都要受罚,得不偿失,二来谦亲王府众多女眷,平白带宁韫城个发病的人进入,实在不妥,宁韫琅急中生智,才想起了郊外这隐秘的药庐,又派了七八波人先行打点,另则免不了谦亲王出面,派人去五皇子府上带话,说在长公主府上吃酒吃醉了,同四皇子一同留在了谦亲王府,今夜便不回了,才让五皇子府不曾闹起来,费时费力。因此宁韫城实在也是知道,何家姑娘玉手一挥,倒让他欠了宁韫琅这样大的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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