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歧的情绪好像总是不甚外露。
两人身体完全紧贴在一处, 许西里直到真切感受到了横在腰间铁硬一般的力道，以及身前胸膛的剧烈起伏，心中才陡然升起一种危机感。
对方的吻裹挟着深重呼吸落下来时，许西里第一反应是冒出一丝害怕的情绪。
因为魔尊看起来好凶的样子。
但意料之外的, 这个吻很浅, 对方只是贴着他, 就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就像是，在借着这个动作平复着什么。
许西里鼻息间全是男人身上的燥烈气息。
或许是刚修补完界门回来的原因，魔尊的气息与往日的冷冽全然不同，颇为躁动。
或许只有几瞬，相贴的唇因为克制而变得灼热, 霍歧收了掌在许西里脑后的力道, 撤开了距离。
腰间支撑的手臂撤下时, 许西里差点没坐稳，腰身软了一下。
魔尊见状又探手去扶。
被许西里红着脸躲开了。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 连忙按着魔尊伸过来的手，同时另一手捂住自己变红的嘴巴：“……我还在考虑, 你怎么突然亲我？”
少年开口时, 估计是想装凶，尾音还微微上扬。
但因为没缓过劲儿，这句声音特别软, 听在魔尊耳中像极了撒娇，挠得心底发痒。
霍歧的神情看起来很平静的样子，开口时却需要几经调整呼吸, 才能维持正常的语气。
“嗯, ”男人的指节探过去, 将少年微乱的发丝捋好, “你继续考虑。”
许西里闻言微微睁圆眼睛。
亲都亲了。
还让他怎么考虑！
又见魔尊视线灼热，像是没忍住似的，问了句：“还需要考虑多久？”
“……”
这句就更奇怪了。
许西里脸上还又热又红的，控诉似的看向魔尊：“这个我哪里知道！”
被人凶了，魔尊也没追问，而是好脾气地点点头：“那好，不催你。”
说着，将落在许西里身上的视线移开，为少年倒茶去了。
对方总算不用那种眼神看他了，许西里这才松口气，偷偷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
但是……
许西里呆坐着，一直听到有什么声音在敲动着耳膜。
是他的心跳声。
好像还在不断加快，让他浑身的热度怎么也下不去了。
少年手指藏在衣袖底下，慢吞吞地胡乱动着，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又过了一遍。
想了一会儿，许西里好像知道魔尊为什么突然亲他了。
自己刚才特别担心对方的样子，的确有点过。
而且当时那种心情，并不是因为怕魔尊出了事之后，就没人再供他吃供他住什么的。
只是因为一种极为纯粹的情感。
他纯粹是不想魔尊受伤。
……他纯粹是喜欢对方。
许西里在乱糟糟的脑子里绕来绕去，最终突然绕出这个结果时，整个人都轻轻颤了一下。
尽管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确信，脑子却根本不听话。
那些纷乱的思绪原本就像毛线球一样绕作一团，可当这个结论突然冒出来时，它们忽然全都消失了。
就像是豁然开朗，心绪变得清晰而明了，只凸显出最终的正确答案。
想到这儿，许西里脸颊上原本慢慢降下去的温度，好像又蒸腾上来。
他偷偷抬眼，往魔尊的方向看了看。
对方说过不催他之后，就已经完全恢复往日淡漠的模样，好像刚才突然把他揽过去亲的不是这人。
许西里越看，心中越纠结，手里的衣料都让他揉的皱乱。
他只是在想，如果自己前一秒还在说不知道要继续考虑多久，下一秒就跟魔尊表白，那是不是太丢人了？
魔尊面上镇定，其实心中实在算不上平静，反而罕见地忐忑着。
方才亲过去，实在是情不自禁，一时失控。
少年当时惊慌失措的模样还在魔尊脑海中浮现。
现在许西里又一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发愁什么，霍歧怎么可能不紧张。
男人心中已经冒出一丝悔意。
会否因为自己的一时心急，惹得少年反感了？
正思虑该如何补救时，霍歧动作微顿，感到衣袖处被人轻轻拽了几下。
垂眸，对上许西里发亮的沬Βǒ萬χīＡΖεиＧＹＵeξǐΑиg整米立双眼。
少年的黑眸因为羞意，仍覆了一层薄薄的水光，又亮又可爱。
对方只是拽他，双唇却轻抿着，不说话。
霍歧一开始并未反应过来。
直到许西里忽的凑近一些，同时用力，将魔尊拽得微微俯下身。
感受到少年小心试探的目光落在自己唇上时，霍歧的脑海中忽的轰鸣了一声。
他猜到了少年的意图。
可又不敢相信。
霍歧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微失措的情绪。
他似是很想开口，确认一番，可看着紧张到手指都在颤抖的少年，又怕稍一出声，就把人吓跑。
修为强大到能独闯九重天的魔尊，此时却任由少年一个轻微的动作支配着，分毫不敢乱动。
距离不断靠近，两人的身躯再度相贴，这次，彼此都感受到了像是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
少年极为温软的唇落在了霍歧唇角。
寝殿门大开着，梼玉与解怀山一前一后过来时，陡然便看到了魔尊被许公子拽过去亲吻的画面。
听了那么多传闻，这还是头一回真见到两人亲近的场景。
解怀山当场愣了，还是梼玉先反应过来，当场就拽着人背过身去。
而在同一时间，许西里察觉到有人来时，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就缩了回去。
“我，我先……”许西里简直太羞耻了，话都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躲到了屏风后面。
桌旁，只剩霍歧独自坐在一处。
男人放在一侧的手臂青筋突起，脸色沉到极点。
足默了好一会儿，魔尊才冷冷开口：“滚进来。”
……
解怀山刚从修真界回来，他是作为魔尊的护卫，一道去了修真界界门破损的地方。
毕竟这是修真界界门破损，魔尊没有多少善心，只帮助修补最为紧要的部分，便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再加上当时刚收了法力，便收到许西里出关的消息，霍歧更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当场离开。
而修真界那边，有魔尊与太初真人联手，将破损最为严重的部位稳定住后，情况便也没那么危急了。
其余地方，自有其他修真界大能去填补。
所以当时，太初真人本要当场道声谢，再派人随送魔尊回崔嵬殿的。
但魔尊走得太急，没赶上。
是以最后，让解怀山带回来几只意为平和与感谢的灵鸟。
此时，解怀山和梼玉顶着魔尊身上的磅礴威压，刚将事情汇报完，两人额头上已经出了好几层冷汗。
“这是那个太初真人让转交给尊主的。”
解怀山将一枚锦囊小心翼翼放在桌面上，被寒意逼得压根不敢靠前。
但他一点也不后悔。
毕竟，他可是头一回见魔尊耳朵红成那样。
奇观，实在是大奇观。
他下次还敢。
……
梼玉与解怀山离开，桌上也摆上了各式饭菜。
许西里喜欢吃东西。
所以就算修为进步，他也不打算辟谷，照常按照一日三餐吃饭。
在屏风后面缓了那么久，他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脸也不红了，心跳也恢复正常了，就是还不敢跟魔尊对视，只是埋头专注吃东西。
期间，霍歧便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为少年夹着菜。
为了不打搅少年吃饭，对于方才的吻，男人只字未提。
也没有必要再问。
因为相较于言语，少年的动作更为直白。
吃过饭简单休息过，霍歧抬手让人撤了桌上的东西，轻声开口：“方才情急，还没替你检查识海。”
魔尊垂眼询问许西里的意见：“让我看看？”
从修真界回来，第一眼看见许西里，霍歧就已经感受了一番少年周身的气息，确认是平稳的。
但少年修为浅，身体又脆弱。
霍歧这时倒真没有太多别的心思，只是不亲自探查一番，实在难以放心。
许西里听到这句时，并没有意识到魔尊所说的“检查”到底指什么。
对方要看看，他就点点头。
反正魔尊修为高，比他懂得多，看看又没坏处。
只是检查前，霍歧先走过去，将寝殿大门关上，还施法设下了层层禁制。
站在后面的许西里：“……”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刚才被打断的吻，耳根的热意又要上去了。
两人坐在榻边，周身法力泛起光泽，交融在一处。
许西里一直感受到自己全身，里里外外都被对方的法力包裹住时，才忽然意识到这个检查时怎么做的。
魔尊的灵识要进入他的识海……
“等一下……”许西里的紧张完全是下意识的。
他有了识海，便像是突然对这方面有了概念。
许西里能感受到，自己的识海刚刚形成，还是最弱小的时候。
而魔尊的修为太过高深，随便一缕灵识就能将他完全压制。
如果这样的灵识钻进来，许西里直觉……自己不会好受。
说话间，他已经紧张地攥紧了魔尊的手腕。
少年的脊背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僵硬着，魔尊温热的手掌抚在上面。
“不必紧张，”男人鲜少哄人，声音稍显僵硬，“不会伤你。”
许西里对魔尊是信任的。
可他害怕是另一回事。
周身几乎被对方的魔气围得密不透风，许西里缓缓深吸口气的功夫，便感觉到魔尊的灵识以极温和的力道，在自己新生的识海上分开了一道缝隙。
进入得十分顺利。
就像许西里此前闯入魔尊的识海一般，两人几乎是十分契合。
而许西里这时双眸紧闭，已经完全无暇顾及其他了。
他口唇微张，急促地小声喘着气。
原来识海被闯入，是这样的感觉……
少年脸庞微微发白，像是在忍耐什么痛苦，同时身形不断轻颤着。
当魔尊的那一缕灵识全部进入识海的瞬间，许西里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喉间溢出呜咽声，身形全然软了下去。
浸了层薄汗的纤瘦身躯被魔尊稳稳接在怀中。
许西里下意识想把对方赶出去。
开口时，少年声音软得轻轻抖着：“你……灵识太多了。”
这话让魔尊呼吸一紧，下腹部陡然变得紧绷。
同时留在少年识海中的那缕灵识，一时也不敢再动。
并不是霍歧的灵识太多。
他用的这缕，已经是经过再三地弱化，再三地柔和，才敢探入许西里的识海。
但少年的识海实在是太过稚嫩。与魔尊的灵识相比，亦太薄弱了。
是以霍歧只是放入了最弱的一缕灵识，于许西里而言，整个识海就像是被撑满了一样。
而且哪怕魔尊的动作已经一再温柔，但修为放在那里，许西里还是能感受到完全被压制的压迫感。
这让他很没安全感。
这番检查只简单做了不到两刻钟，便草草结束了。
霍歧的灵识从少年识海中抽出。
床榻边，一身白衣的少年不知何时被魔尊抱在腿上，他周身沁了汗，薄薄的衣料贴在细腻的肌肤上，整个人都透着深深的疲惫。
睁眼时，几滴生理泪水从少年脸颊滑落，被魔尊抬手擦去。
四周一时只有两人微乱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西里才缓过神来。
他心脏仍加速跳动着，难免有些心有余悸。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
实在是……太刺激了。
腰间横着有力的手臂，许西里察觉自己现在坐在魔尊腿上时，心中顿时冒出些许羞耻。
但他实在是没力气了。
而且，他跟对方现在应该算是恋爱关系。
坐一坐腿，应该没什么吧？
说服自己后，少年抬眼去看魔尊的神情。
相较于他现在脸红心跳的模样，霍歧看着特别淡定，除了脸上出了层很不明显汗，和平时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直到许西里稍稍一动，腿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与此同时，身前落下的呼吸忽的变得粗重。
“……”
许西里顿时就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了。
他脸颊顿时变红的同时，心里的第一反应竟是，原来魔尊一点也不淡定啊。
但许西里现在真的没精力再去想那么多了。
他的识海里面现在还残留着魔尊的气息，像是遭受一次彻底的冲洗，带来的疲惫感十分强烈。
若是他有力气，这时一定会从魔尊身上跳下来。
但他实在是太累了。
少年晕乎乎地靠在魔尊怀中，直接叫自己男朋友的名字：“……霍歧，我好困。”
这一声对魔尊而言，简直就是在加重什么折磨。
男人额间青筋跳了好几下，最终缓缓呼出一口热息，将少年抱起，回身放在床上躺好，哑声：“睡吧。”
几乎是霍歧的话声刚落，许西里便彻底没了意识。
少年睡熟后，霍歧则取了套干净衣袍，往后面的浴池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