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地为证, 结道侣契约。
当那日徐渊清说过此事后,云容声答应下来,两人将此事记在心上。
最终的合籍大典定在了昆仑圣地举办。
合籍大典前,昆仑圣地派人来送定做好的喜服。
在中州, 依照习俗来说, 参加合籍的两位新人在合籍前一个月里,是不能见面的。
因而, 云容声回了混乱城。
昆仑圣地是中州正道, 而混乱城在从前,那是恶人聚集之地, 虽然在云容声当城主之后, 收敛不少, 但是两者依旧不能在同地共存。
昆仑圣地派人来,云容声便让陈安去城门处接人。
殿门被敲响时, 云容声没多注意, 只道:“进来。”
送喜服的人缓步走进来, 许久没有动静。
云容声开口道:“把喜服放下就行……”
他话音未落, 转身望过去的时候, 神情怔了下,便被眼前人抱进了怀里。
徐渊清道:“声声。”
云容声笑起来, 出声说:“昆仑的小弟子?”
徐渊清应声道:“来看看你。”
云容声抬手环住徐渊清的腰, 又道:“这不是才半个多月没见吗?”
徐渊清轻声道:“都半个月了。”
他低头吻住云容声。
感受到徐渊清的过分热情, 云容声被吻得快喘不过气时,徐渊清才松开了他。
云容声道:“不是说合籍大典前一个月不能见面吗?”
“那是中州的规矩。”徐渊清道, “我们可以按照东荒的习俗来行事。”
说罢, 他将定做好的喜服递过去, 道:“你试试。”
“你都试过了, 还需要我再试试吗?”
虽然是这么一说,但是云容声抬手,将喜服接了过来。
待到云容声将喜服换上之后,他抬眸看向徐渊清,问道:“怎么样?”
“好看。”
长身玉立,墨发如瀑。
本就明艳的色泽,加以金绣点缀,衣料垂坠,裁剪有度,比云容声从前穿的红衣更有意韵。
因为这是喜服。
这是有特别意义的衣裳。
云容声弯唇走过来,看着徐渊清,问道:“你是想当第一个看我穿喜服的人,才来做这个昆仑小弟子吧?”
徐渊清轻垂眸光,抬手抚平云容声衣襟,应声说:“算是,也不算是。”
他道:“就是想见见你。”
“太久没见了。”
云容声反问出声:“怎么?难道你这半个月还在十方须弥境里渡过的?”
徐渊清将人拉过来,以额相抵,又亲了下云容声的唇,回答道:“没有。”
云容声轻眨了下眼,伸手环住徐渊清脖颈,在他耳畔亲昵地说道:“既然你说我们太久没见了,那你想不想……”
徐渊清握住他的腰。
云容声主动开口道:“去十方须弥境。”
自从上一次在十方须弥境中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十日十夜之后,云容声就再也没有提过要去十方须弥境这种要求了。
这还是他第二次提出要去十方须弥境。
徐渊清眸色平静,出声唤道:“声声。”
“嗯?”云容声语气轻缓,挑眉问,“不行?”
徐渊清看他一眼,将他带进了十方须弥境。
“声声。”
“别弄皱了喜服。”
“声声。”
“别弄脏了喜服。”
“声声。”
“神魂要放轻松。”
“声声。”
云容声道:“……别说了。”
在十方须弥境中,云容声穿着喜服,提前过上了一个难以忘记的“合籍大典”。
神魂交融,所带来的,是无上的契合。
就算是大乘修士,也无法避免地累极了。
神魂上的倦怠,令云容声面容间带了倦意。
徐渊清帮他清理过后,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出声唤道:“声声。”
“睡吧。”
云容声闭上眼。
徐渊清将人抱进怀中,也很快入睡。
他的意识沉入一个梦境。
徐渊清做了一个梦。
梦中冗长且乱。
起初是长久的安静与黑暗。
直到某一刻,这样的黑暗迎来了第一缕天光。是梦境中的他,来到了极渊之地外。
极渊之地深处,如坠深渊。
极渊之地外面,却是明媚曦光。
徐渊清见到了“他”。
“他”穿着染血的白衣,从极渊之地深处走出来,历经数十年之久,终于重回世间,报仇雪恨。
屹立于东荒无数年的第一大宗门被夷为了平地。
“他”将藏书尽数收拢,在宗门旧址之上,建立起一座藏书楼。
藏书楼高耸,白日里有天光从楼顶镂空处倾斜而下,流转光影。夜色降临时,月华入楼,照拂过“他”一袭艳丽红衣。
重回东荒的第一年,“他”便成了人们口中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大魔头。
东荒人人欲得而诛之。
只是,东荒第一大宗门与第一大世家覆灭后,东荒再也没有能打得过“他”的人。
无数人打着“诛灭魔头”的口号,却都折在了这座藏书楼之外。
两年的时间,藏书楼中的藏书越来越多。
“他”从不让藏书楼中染上半点血迹。
一切纷争都被“他”解决在了藏书楼之外。
血染旧城,东荒出了一个绝世大魔头的消息逐渐传了出去。
“他”听说东荒有人远赴中州,去请了那昆仑圣地的人来对付“他”。
这日夜里,“他”换掉了艳如血染的红衣,穿上了旧年之前的无瑕白衣。
白衣如雪澄澈而干净,月华为其拢上温柔的光泽,清冷至极。
偌大的藏书楼中,静谧无声。
唯余丝缕般的烟气从香炉中溢散了出来。
“他”安静地坐在藏书楼中,周遭与“他”为伴的,只有那些藏书。
雪衣曳地,冷而寂。
月华投落光影,几近变幻后,越上枝头。
后来,天将亮时,自遥远处传来世人喧嚣的吵闹声。
那些声音传进藏书楼中,仿若在宣判他的死劫。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站在以法诀幻化的水镜前,轻声地说:“我永远活不成你的模样。”
声声。
“声声。”
水镜破裂前,“他”望见水镜中的自己,神色平静地等待着“他”自己的死劫。
“他”本来也不想活了。
声声。
“声声。”
“他”换回了自己的衣裳,从藏书阁外的桃花林中,折了一支开得正盛的桃花枝,出了城。
这一日,是个天光极好的日子。
整个东荒都为除魔而来,他们设下千般算计,只为引魔入阵。
诛魔仙阵之下,没有哪一个魔能够全然无恙地走出去。
最终,大魔头真的中计了。
“大魔头。”
“你也有今日。”
“真是罪有应得,活该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那些人的谩骂与憎恨,仿佛都被诛魔仙阵的仙光隔绝在了外面。
“他”站在诛魔仙阵之中,好似感受不到痛觉。
红衣绝艳,仙光轻拂,竟让“他”在恍惚之间看见了他。
漂亮的雪衣在仙光中,如遥不可及的神明。
神明光风霁月,清冷得像个幻梦。
“他”向神明伸出手去,分明干净而无瑕的指尖却轻颤了下,意欲将自己染上鲜血的手收回,蜷缩起来。
神明却拉住了“他”的手。
他将“他”拥入怀中。
“大魔头,你亲手覆灭了你的家族与宗门,罪该万死!”
“魔头……”
诛魔仙阵外,那些人嘈杂的声音通过仙光,传了进来。
仙光将散时,他消失了。
“他”的身形微跄,心想:这大概是临死前的幻觉。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他”本来也就不想活了。
阵外的那些人也知道大魔头活不久了。
可当大魔头神色平静地走出诛魔仙阵时,他们竟无一人敢上前杀了大魔头,而是任由大魔头走了一路,走回天衍宗旧址。
他们只能远远地跟在大魔头身后。
三月遇春,桃花开得正盛。
“他”手中拿着那根折下来的桃花枝,慢慢地走回藏书楼。偶尔有清风携卷桃花轻香而来,温柔得像一个拥抱般。
声声。
“声声。”
“他”回到了藏书阁中。
安神香的烟气不绝地从香炉中溢散开来。
声声。
“声声。”
声声。
谁在叫谁。
“他”这漫长的一生,尽是噩梦,却在临死前的片刻小憩间,做了一个清冷的美梦。
在这三月初春的午后,他拥“他”入怀。
“声声。”
……
“声声。”
徐渊清睁眼醒来时,下意识拥紧怀中人。
云容声半抬眸光,轻声问:“怎么?”
徐渊清眼睫微颤了下,吻上他眉心。
于是,云容声笑起来,道:“徐少主,你好黏人啊。”
“声声。”徐渊清寻声问道,“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你想叫这个名字?”
“怎么?徐少主连个名字都不肯分给我啊?”云容声挑眉出声。
旋即,他沉吟思索,开口道:“不知道。”
“大概就是……”
“在那时候想起来了,曾经用过这个名字吧。”
“云容声。”
“声声。”
声声。
徐渊清轻声唤道:“声声。”
云容声应了一声:“我在。”
“合籍大典之后,我们继续去游历吧。”
东荒,中州。
西海,南域,北岭。
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过。
云容声慢条斯理地应道:“好。”
他想了想,又说:“要是把整个修仙界给游历了一遍,到那时候,我们应该也该触及到最高界壁了。”
“我们还可以去修仙界之外。”
“其实,还有一个好玩儿的。”
云容声神神秘秘地出声道:“我近日对世间规则有所感悟,或许我们可以梦回上古。”
他是这世间最特别的存在,就连神都想掌控他,重回神荒时代。
何须借助外在力量,他自会成为神荒过后的新神。
合籍大典这一日,天色极好,风轻云淡。
从昆仑圣地驻地前,至偌大的仙魔广场,再到云荒殿,红绸挂满,到处都洋溢着喜气。
昆仑圣地中,都是观礼的修士。
最爱凑热闹的谢述在这种盛况里,当然要占据最好的观礼位置。
他往云荒殿前奔去,见霍沉时走得慢,还要扯着霍沉时一起去。
“霍沉时!”
“你能不能走快点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腿脚不便的修士呢?”
在今日,霍沉时出奇地没有反驳谢述的话。
最终,他被谢述拉到了云荒殿前最好的观礼位置上。
合籍大典开始时,身着喜服的两人从圣地前缓步走来。
吉时已至,云荒殿前,主持合籍大典的礼者唱和:“以天地为证,结道侣契约。”
契约既成之时,天有祥瑞降临。
当有天地所认可的结契时,天道规则才会降下祥瑞,以示祝福。
整个昆仑圣地上下,因这场祥瑞的降临,而欢呼雀跃。
周遭热闹的氛围之中,云容声转眸看向徐渊清。徐渊清亦是适时看向他,出声道:“声声。”
云容声应声说道:“我在呢。”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会的。”
岁岁年年。
朝朝暮暮。
他们都会在一起。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番外啦,全文就到这里完结了。
岁岁年年。
朝朝暮暮。
感谢小天使的支持。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