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吗?”
谢述说了一句, 道:“难怪你们一直没应声呢。”
霍沉时:“……”
霍沉时对于谢述这个傻愣子已经无话可说,拂袖站在了一旁。
半晌后,徐渊清松开抵住那半扇院门的手, 转身将门打开, 抬眸看向站在院外的谢述与霍沉时两人, 出声道:“你们来了。”
霍沉时微抬的目光轻扫过徐渊清,更是对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云容声怨得咬牙切齿。
谢述眼前一亮, 道:“徐渊清, 你今日这一身衣裳果然好看啊, 难怪在屋里磨蹭整理那么久。”
云容声闻言, 扬唇笑起来, 应声说:“我也这样觉得。”
“是吧, 声声。”
谢述说罢,又抬手以手肘戳一旁的霍沉时,找认同感, 追问道:“是吧, 霍沉时?”
霍沉时沉默瞬息,几近以一种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应了一声。
谢述听见霍沉时的小声应答,抓住机会,笑嘻嘻出声问:“霍沉时,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最老,正生着闷气吧?”
霍沉时冷眼看了下谢述。
谢述真的是一点儿也没懂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他咬牙道:“谢述!”
谢述连忙跑开,目光一扫,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盯着徐渊清道:“徐渊清, 你嘴怎么了?怎么感觉被咬了一口?”
“谢述!”
霍沉时追上去, 大有一种要打谢述的冲动。
“霍沉时!我又没说你!你干嘛啊你!”
两人打闹的声音越来越远。
徐渊清抬起手来, 以指尖一抹灵力轻覆于唇畔,将唇上那点痕迹抹去。
旋即,徐渊清转眸看向云容声,无奈地轻声说:“你是故意的。”
“是啊。”云容声应声答道,“竟然被师兄给发现了。”
“我就是故意的。”
云容声反问道:“哥哥,你不觉得刚才很刺激吗?”
徐渊清沉默瞬息,移开目光,并未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从徐渊清的沉默之中,云容声读懂了他的想法,得寸进尺地说:“那下一次我们还可以试试更……”
……更刺激的事。
徐渊清抬手制止住云容声将要说出的话音。
云容声在心里轻轻说了句,真是乖巧守礼的“世家大小姐”。
待到徐渊清松开手,云容声应声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徐少主,今日宴会可是你的主场,可不能缺席了。”
云容声说话间,拉起徐渊清,就往前厅走去。
等两人到前厅时,打闹结束的谢述和霍沉时正守在那里,见到他们二人,谢述小声道:“快开始了。”
在众人相迎之下,云容声目送着一袭雪衣之人,缓步走向前厅正堂。
最终,徐渊清站在正堂之上。
云容声的目光转而看向站在正堂中的人。
前世种种,无论是前二十年的美好而虚假的谎言围绕,还是惊鸿十五年的那一场惊魂噩梦,都在他脑海之中一一浮现了出来。
恍然间,他仿若惊觉自己回到了那个噩梦的开端,冰冷无情的天衍殿,撕破伪装的伪善师尊,本恶无善的父亲,被敬重之人亲手剜去剑骨……
前厅之中,无一不是前来观礼的世家子弟与前辈在轻声讨论着今日及冠礼的主角。
他们说他天资卓越,拥有绝佳的天赋与最好的世家出身,非池中之物,未来一定可期,享锦绣前程。
“徐家少主当真是好天赋,不过及冠之年,便已经有了元婴后期的修为,又背靠东荒第一大世家与第一大宗门,真是未来可期啊。”
——你说徐渊清啊,他亲手覆灭了自己的家族与师门,弑师弑父,不是大魔头,又是什么呢?
——徐大魔头是世间至恶啊。
两世种种,不断交织于云容声脑海之中。
时至前厅正堂的一声轻响,唤回了他的思绪。
他抬眸望去。
徐凌启着盛服,站在正堂内,接过一旁侍者递过来的玉冠,温和出声道:“渊清。”
他将手中玉冠置于徐渊清头顶上方,以簪束之。
徐凌启平静道:“愿你一生修途无恙,扶摇直上,执剑端方行正道。”
云容声站在不远处安静地望着,听见他上一世未曾听到过的及冠祝礼,面上平静,心里却是无声笑起来。
端方行正道。
真的是好一个“端方行正道”。
徐凌启这样弑妻灭子之人,怎么配说“端方行正道”呢?
徐渊清及冠礼成之际,由侍者端上来一杯礼酒。
徐凌启将那杯礼酒转手递给徐渊清。
徐渊清抬手接过那杯礼酒,将其一饮而尽。
旋即,徐凌启伸手扶起徐渊清,一同迈步走出了正堂。
前厅内,众人各自出声祝贺。
接下来的事,不过是各大世家的相互承合结交。
谢述津津有味地看完徐渊清的及冠礼,转头看向云容声时,迟疑了下,问道:“声声?”
“你怎么了?”
云容声回过神来,心神未定,目光短暂追随着堂中的徐渊清。
可当他望见徐凌启之时,眸光微闪了下,只道:“这里太热闹了,我比较喜静。”
谢述闻言,回想起上一次霍沉时及冠礼的时候,云容声好像也是没多待,很早就走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那你要出去走走吗?”
云容声应声道:“若是师兄问起我,你就说我待会儿会去找他的。”
谢述连忙道:“我陪你啊,声声。”
云容声回眸看了一眼谢述,轻声笑道:“谢述,你不是最爱热闹的吗?我一个人就行。”
于是,谢述迟疑了下,站在前厅出口处,目送云容声走远。
没过多久,徐渊清就找了过来,问道:“谢述,声声呢?”
谢述道:“声声啊,他说不喜热闹,看完你的及冠礼,就退场了。”
“声声还说,他待会儿会来找你的。”
徐渊清听见这话,思索瞬息,正欲迈步离开前厅去寻人时,自前厅内有人出声叫住了他。
“徐少主。”
徐渊清迟疑了下,转身看向来人,暂且压下自己要去找云容声的想法,神色平淡地应了一声。
另一边,云容声沿着徐家驻地中的小路,缓步而行。
他想到了此前在世俗地界写在祈愿灯上的话——惊鸿十五年,命运扭转,天骄永坐云荒,享锦绣前程,不染尘埃。
倘若明日过后……
云容声思索良久,抬手将那三块碎玉取了出来,完美相合地拼凑在一起。
玉华闪烁过后,依旧是自灵玉那头传来略显迟疑的声音,小声问:“帝姬?”
云容声漫不经心地笑出声来,出声道:“让你失望了,还是我。”
灵玉那头一听并非是帝姬的声音,话音间略显恼怒:“又是你!”
“你想明白了没有?”云容声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是我拿着这块灵玉,你们应该以礼待人,否则怎么能得到你们想要的消息呢?”
灵玉那头寻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云容声问道:“你们想找的帝姬……是谁?”
此话一出,灵玉另一端陷入沉寂之中。
云容声没多少耐心,问道:“倘若你们不说,那等下次我再想起这块灵玉,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罢,云容声没等多久,指尖微微一动。
灵玉另一端似有所感般,连忙出声道:“你等等……”
就在此时,夜风轻袭而至。
云容声掐灭灵玉光华的瞬间,周身气息已然隐匿。
他的身形隐没于夜色深处。
周遭乃是徐家驻地的僻静处,本不会有客人会误打误撞闯入这里。
不远处的动静……只能是熟悉徐家驻地地形的人所弄出来的。
云容声思索的同时,身形悄无声息掠尽,于僻静处又看见了此前见过的那个黑袍人。
那日夜里,一开始就是此人出了徐城。
之后,在那个祭坛附近,才有了徐凌启的出现。
徐家宴会,徐凌启作为徐家之主,肯定无法缺席。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这个替徐凌启做事的神秘人一个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究竟在干什么。
渡劫之下,无人能察觉到他的踪迹。
黑衣人流窜于徐家驻地僻静处,云容声跟着此人身后,却发现他在四周绕了好几圈,又去到了徐凌启的书房。
云容声知道,在徐凌启的书房底下,是一处暗无天日的地宫。
那是他曾经短暂待过的地方。
沿入地宫更深处,映入云容声眼帘的,是一个更大的祭坛。
他可以肯定,在上一世,这个地宫深处,并没有这个祭坛。
这个祭坛与他重回惊鸿十二年那一日的祭坛相似,却更加繁复神秘。
依照三年前那群魔修的说法,他们是为了召唤魔神,才建造了那个祭坛。
那如今被建在徐凌启书房地宫深处的祭坛……也是为了召唤所谓的魔神吗?
黑衣人来到祭坛前,以自身祭出一根灵脉,“奉献”给了祭坛。
缓缓流下的鲜血将祭坛上覆刻的纹路染红,血色鲜红刺眼,祭石漆黑幽深,在此暗无天日的地方更显可怖与诡异。
当黑衣人折身返回,退出书房后,云容声蓦然出手,转瞬将此人控制起来,抬手搜魂。
于短暂的瞬息过后,他迅速收手抽离,同时出手在此地布下剑域封禁,令此人自爆威势收缩至方寸之地。
“嗡!”
云容声目光平静,抬眸望着眼前全然不可逆的修为自爆。
就算是刚才短短一瞬的搜魂,他也得到了部分消息。
徐凌启建祭坛,的确是为了召唤传说中的魔神。开启祭坛的方式未知。
而他着急建造祭坛的原因,是此前在云荒天宫中一无所获,狗急跳墙。
自爆修为的黑衣人亦是一名魔种,平日里只隐藏于暗处,从不与外人相见,是徐凌启培养的“死侍”,一旦被人抓住,开始搜魂,便会自爆修为。
轻可至重伤,重可至殒命。
如此,又是一举两得之法。
像这样的死侍,徐凌启还有不少。
云容声收回手,垂眸看了一眼。
盈盈月华下,显现出他指间的血迹。
临离开前,他又似想到些什么,抬手以灵力,将那些血迹弄了干净,才转身望回走去。
回去见他,可不能带着血。
路上,云容声眼看着时候,给徐渊清传了一道灵讯,询问他在何处。
不过,徐渊清一时也没回他灵讯。
他想了下,缓步朝徐渊清的住处走去。
来到院门前,云容声抬手刚一触碰到门锁,门便从内里被打开。
有人握住他微抬的手腕,将他拉进院中,低头便吻了下来。
云容声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并未出手反抗,反而顺从地被徐渊清抵在院门后,想了下他还真是一点也不吃亏。
风水轮流转,上午是他,夜里就换了徐渊清,是吗?
许久之后,两人才难舍难分地分开。
云容声身形靠在门后,察觉到压在他身前的人抬起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过他的唇,指腹带着滚烫,轻颤着,克制着,在这样的夜里却暧昧无尽。
云容声笑起来,出声唤道:“哥哥,今日夜里你怎么这么热情啊?”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适才因缠绵亲吻而一直高悬的思绪缓缓回拢,突然意识到了刚才未曾察觉之事,惊觉徐渊清此刻的身体透着并不寻常的滚烫。
云容声说完,徐渊清便松手放开了他,未发一言,转瞬离开此地。
云容声压低了声音,唤道:“师兄,你怎么了?”
云容声探手意欲摸清此刻徐渊清的状态。
然而,他伸出的手指却落了空。
徐渊清保持着片刻的理智清醒,偏头避开了云容声的触碰。
他现在的状态不易……
心上人就在身边,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触碰,便足以让他再难克制,理智与绮思相互拉扯着,犹如燎原之火般,一点便着。
云容声将徐渊清给拉回来,伸手一探,低声说道:“牵情引。”
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之中蓦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神色凝重至极。
“牵情引只有混在酒中,方才无色无味。”云容声扶住徐渊清,将人带进房间,又开口问道,“你刚才在席间喝了几杯酒?”
烛灯明亮下,徐渊清移开落在云容声身上的目光,声音压低,道了一句:“三杯。”
云容声收回去点亮烛灯的手,转眸看了眼没过多思索的徐渊清,默然心说——
是四杯。
还有一杯在及冠大礼时喝下的酒。
“难怪呢。”
“难怪我就说,师兄今夜怎么这么热情……”
云容声话音间隐含了些许的遗憾和一点儿懊恼之意。
“我……”
徐渊清保持着强忍克制的理智,看向云容声,正欲同云容声解释说:“我去寒潭……”
他话音未落,于混沌的思绪中察觉到极轻极淡的桃花近香靠近了来,几近是要贴近他一般。
在这一瞬间,徐渊清顿时就明白了云容声的想法。
徐渊清慌忙地移开眼,克制地放开手,转过身,身形微僵地朝门外走去,却被云容声扣住了手腕。
握住徐渊清手腕的手指一根一根收紧,云容声笑起来,喊了一声:“师兄。”
极轻极淡的桃花香勾缠尽徐渊清所有感知。
云容声来到徐渊清身前,抬手抚住他后脖颈,几近强迫地让他贴近自己,仿若耳鬓厮磨般,轻声道:“哥哥,寒潭哪有我好啊?”
他眸中带着安静又内敛的笑意,内里盈盈光华流转,就好像蛊惑人心、勾魂摄魄的妖物般,让人沉溺,令人深陷而无法自拔。
牵情引又不止一种寒潭解法。
云容声坐在徐渊清身上,认真建议道:“不知道是哪一位‘好心人’送给你的及冠大礼,不如将错就错,及时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