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状元郎】

  唐天撑着窗框边喝酒边看着祁潜,第一次看到祁潜是一个人的时候,还真的有点不习惯。而且没了谢暄后,总觉得身上的气场不太一样。

  唐天摇摇头,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不习惯一个人喝酒的祁潜。

  “齐小弟,今天放榜,你不陪着谢暄,来我这儿喝酒?”

  祁潜看了他一眼,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你担心谢暄考不中?”唐天摇了摇扇子。

  祁潜摇摇头,“他会考中的。”

  说完扬手指了指远处。

  接着就是敲锣打鼓的声音传了过来,唐天趴在木栏上望去。

  远远的就能看到谢暄坐在高头大马上。

  “嚯,谢兄是状元?”

  祁潜笑眯眯的点头,一点都没有惊讶,却也没有特别喜悦的感觉。

  “齐小弟,你怎么了?莫不是担心谢兄中了状元,皇上会把他招为驸马吧?”

  祁潜低头,看了看杯子的酒。

  入仕入仕,就意味着他们很快就不能像现在一样了。

  “话说回来,谢兄为什么现在才考功名,按他的水平早几年考也是一样的吧。”

  祁潜看着窗外有些发怔,“…因为我。”

  唐天眨眨眼睛,声音有些艰涩,“不会是他不想考科举是因为你们的…事?”

  祁潜愣了眨了眨眼,“我们的事?”

  看着唐天难得有些窘迫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他之前不考科举算是被我连累的。”太子和皇子不同,若今天皇帝没立太子,他让谢暄进官场百利无一害,但是前两年他一直韬光养晦的情况,谢暄这种身上被打上太子标签的人贸然入仕一定不会顺畅,谢暄也不愿意有人利用他给太子殿下添麻烦,借着祖父不愿他过早入仕的由头一直一拖再拖。

  “我们的事,我们就是一起玩到大的好友,也只会是好友……唐天,我很羡慕你。”祁潜声音很低,被越来越近的锣鼓喧天盖了过去。

  祁潜站了起来,趴在栏杆上看高头大马上的状元郎。嘴角一挑,掏出一个东西往下砸去,顺便吹了个口哨。

  谢暄仰头,下意识的借住迎面飞来的物件,拿到手上却发现是个淡青色的香囊,再看看无名轩二楼的祁潜此刻对着他笑的开心。

  把香囊揣到怀中,又忍不住摸了摸,心底叹了一口气,他的太子殿下究竟知不知道送香囊是什么意思啊。

  等到队伍走远,谢暄的背影再也看不到的时候,祁潜笑着看对唐天说,“唐没有,我以后可能很难再来了。”

  唐天挑眉,“你要离开帝都?还是要当闺秀?”

  祁潜大笑,“你这人真有意思,也算我们没白结识一场。”说完舀出一个小木笛给他:“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人命关天的事对着这个小木笛吹上一吹。”祁潜又歪了歪头,“算了留个纪念也行,你有事去谢府找谢暄也是一样的。”

  “如果以后我和谢暄真的……到时候一定请唐兄吃喜酒,不过你也知道大和尚的签,如果以后谢暄成亲那么你也不用难过,肯定谁也没有负谁。”

  说完祁潜说,“再给我一坛好酒让我带走。”

  唐天嘟囔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来抢酒喝的呢?”话是这么谁还是叫小二把珍藏的好酒拿了上来。

  在祁潜踏出门槛前,唐天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是谁都没有负谁?”

  祁潜笑了笑,指了指他家那位采药归来的小郎中,“好好过日子,喜欢不代表能在一起,你上次问我的那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问过自己很多次。”

  唐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祁潜,他听到一句消散在风中的话,“如果你和一个人在一起,可能会导致他的危险?或者说你的离开,会导致无数人可能因此丧命,你会这么做吗?我想了很多年,都没有两全的方法。”

  祁潜拍了拍怔怔的唐天,“好酒我收下了,有缘再会。”

  唐天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觉得少年的背影有些寂寞,没了谢暄的祁潜也没有往日的跳脱和任性,此时稳重的步子却让他像一汪寂寥的海水……

  唐天想他认识的那个齐浅不是此刻这个让他觉得有些陌生难以把他当小孩看待的齐浅,有种莫名的预感,他想他和那样的齐浅再见面了。

  ***

  【定情佩】

  这些时日,帝都的官员出来喝花酒的都少了些,唐天带着他的小郎中听着寻花阁的老板说着最近的变动。

  “为什么?”唐天好奇的问,他陪着他的小郎中回了趟老家。

  老板娘小心翼翼的说,“你不知道吗?皇帝病重,太子监国,现在那些官员都卯着力气在太子面前露脸,免得太子殿下真的登基那天清算他们。”

  唐天挑了挑,那他那个刚考上状元的好友岂不是马上就要换一个人效忠了?不对,谢暄本来就是太子的人,唐天失笑,只是不知道齐浅那个小家伙怎么样了,他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过他了,好像真的跟他说的一样消失了。

  ***

  “谢老,这是在忙什么呢?”祁潜一身华服好奇的问忙忙碌碌的谢阁老。

  谢阁老一抬头,马上行礼,“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祁潜用扇子轻轻一扶,“谢老快请起,你们这是扫尘呢,阿暄呢?”

  谢阁老看着祁潜长大的,也不见外,叹气道:“谢暄那小兔子崽子在屋子里左挑右选,就是挑不中一个媳妇儿,殿下您去帮他挑挑吧。”

  祁潜手里一紧,心里空落落的,“是吗……孤去看看。”

  谢老继续说,“殿下有没有看到谢暄的一块玉佩?老头子这左找右找也找不到,这可怎么办才好呀,暄儿又不肯说放在哪里了,唉。”

  “什么玉佩?孤那里玉佩很多,谢老爷子若是……”

  “诶,老臣哪能要殿下的东西,是谢家每人出生之后都会由长辈赐下的一块玉佩,是由□□皇帝赐下的一块大玉璧当籽料雕刻而成,当初赐下时□□就说给谢家每个出生的小孩都雕一块。”老头子有点着急:“这事很多人都知道,谢家子嗣成婚都会给把这块玉交给对方姑娘,也算是当家主母的象征,暄儿这么糊涂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不见了呢。”

  祁潜把扇子藏进袖子里,声音有些微颤,“玉佩是长成什么样子的?孤派人去找找。”

  “额,暄儿的玉佩上面花纹巧的是就像一个暄字。”

  祁潜微微阖了阖双眼,心里的喜悦过后却是入骨的酸涩,指尖在袖子里摩挲着谢老爷子口中的重要的玉佩。

  信步走入谢暄的院子,就看到青年皱着眉头看着卷轴。

  谢暄看到祁潜过来,先是面上一喜,起身行了一个礼。

  祁潜没形象的坐了下来,“行了,别行礼了,过来坐。”

  “殿下。”

  祁潜看了看他,谢暄好久没叫过他阿潜了,不怪他,有些东西身在皇家他最清楚不过了,只是他还是想听他温柔无奈的叫他一声阿潜。

  “看什么呢?”祁潜轻咳一声,展开一副画卷。

  和四年前不同,画卷里的人再也不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是一个个亭亭玉立的美貌少女了。

  谢暄把画卷卷了起来,按住他还要再看的手。难得一回的强势。

  祁潜望进他一双眸子里,没有喜悦,只有望不见底化不开的悲伤。

  有些哂然的笑了笑,靠着软榻上,“喏,你这有没有好看的扇坠,送我一个呗。”

  祁潜拿出扇子,把玉佩解了下来。

  “殿下……”谢暄拳头在背后攥紧了。

  祁潜笑了笑,把玉佩揣进自己怀里拍了拍,“别哪天被我碰坏了,就……再也没有了。”祁潜望着庭院里的一方天空,羡慕的看着飞过的大雁。

  树叶沙沙的作响,庭院里的两个人,坐着的人看着躺着的人,而躺着的人看着天空,旁边散落了一堆谁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画卷。

  ***

  【一樽酒】

  “听说没?太子要大婚了。”

  “娶的是哪家小姐?”

  “好像是陈将军的孙女……”

  唐天支着下巴说:“你是为情所困还是来找我喝闷酒的?”

  谢暄苦笑:“他要成亲了啊。”

  唐天挑了挑眉:“谁?齐小弟?”

  谢暄一饮而尽杯中酒,眼中的掩饰不住的难过。

  唐天皱了皱眉,其实他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会是死局?在他看来真的不能在一起私奔就好了,谢府也不止一个公子,齐浅听他们聊天时也说有兄弟姐妹,哪里又差他们这一个。

  旁边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唐天问,“他是挑的好日子?和太子大婚撞到一起?”

  谢暄轻咳了一声,笑容发苦。

  站起身从袖子里摸出一封请柬,“我也要成亲了,这是我喜宴的请柬,唐兄若是有空就去,若是没空也没关系。”

  唐天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他的背影仿佛和祁潜那天的背影重合了,是不是有些事情真的是无能为力?

  如果遇上别的人,或许唐天会很看不上,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可顾忌的事情,可这两个人偏偏却说不出口。

  唐天收回目光看着谢暄杯子里氤氲开来的一点血迹,突然感受到了那两人内心说不出的悲恸。

  ***

  【焚情香】

  谢暄这些天脑子里一直在回荡着高中那天皇上说的话,半卧在病榻上精神却很好的皇上,多少有些托付后事的意思,倒是不避讳自己走了之后如何如何。

  而且还多事的问了一句——“谢阁老跟朕说你的家传玉佩不见了?”惊了他一身冷汗。皇上还说了——“君临天下的滋味就是高处不胜寒,没有人陪伴的滋味朕不想让潜儿尝,你会陪着他吗?”没等自己回答皇上说了那天的最后说了一句话——“朕给你赐婚吧,让他怨怼朕也比怨你好。”

  谢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虽然心里一直知道祁潜不可能不成婚,不可能没有子嗣,自己想要不成亲也很困难,但是真的当这天到来时,心里突然空了一块,皇上他肯定知道了,比起废黜祁潜或杀了自己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缕淡淡的龙涎香钻进了他的鼻翼,谢暄迷迷糊糊睁眼时,印入眼帘的是一袭红衣的人,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窗外的月光下,来人肌肤雪白,谢暄没有叫也没有说话,或许这是在他的梦里,不然,为什么他的阿潜会穿成这样?

  “公子,我是来报恩的。”

  谢暄头疼,捏了捏鼻梁,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阿潜的脑袋上是不是长了两个雪白的耳朵?

  “谢公子那天放了我一条生路,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你叫什么?”谢暄觉得自己也是傻的可以,哪有问梦里的人叫什么的?

  那人莞尔,“小浅,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谢暄指尖绕上了他的乌发,“犹到梦魂中,我大概只有在梦里才能和你靠的这么近……”

  或许因为月光,或许是在自己的梦中,他的阿潜…显得格外的诱人。

  小浅靠的很近,谢暄嗅着他头发上的味道,“你报什么恩?”

  小浅笑了,再一挥手头上的耳朵不见了,“公子记不记得那日救了我。”

  “是…吗?”谢暄脑子不太清醒,满心满眼看到的都是他的阿潜。

  小浅坐在床边,拿出了一壶酒,和一对合卺杯。

  “公子,愿不愿意和小浅…结发为夫妻?”

  谢暄喃喃道:“阿潜。”

  对方权当他答应了扯着他要拜天地,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红色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

  谢暄怔怔的跟着他一起动作,突然想到,这算不算和他的阿潜拜了堂?突然也来了兴致,就算现实中没有办法,有个梦去回味一生也是好的。

  拉着小浅的手坐在了床边,对方对他突然的主动有些微讶,不过很快哧哧的笑了起来。

  谢暄用拇指蹭了蹭他嘴角熟悉的弧度,“一样的…你果然是来报恩的,那就让我的梦再久一些。”

  少年眼睛里闪过一片晶莹,很快别过头倒了两杯酒,声音有些发闷,“你喜欢叫阿潜,那我就叫阿潜。”

  谢暄摇头,名字有什么关系,总归是自己的梦境,梦里的人他没有认错就没有关系了:“叫我和安。”

  四目相对见,谢暄看见了滑落腮边的泪,用拇指抿掉了,“别哭。”

  “小浅是高兴。”

  两人酒杯微微相对,各自喝了杯中的半杯酒,然后交换杯子,喝掉了彼此的半杯酒。

  谢暄牵过他的头发和自己的发丝绾在了一起。

  “结发为夫妻,相爱两不疑。”

  少年笑了,覆了上来,“下面应该是洞房花烛夜。”

  谢暄看着阿潜的眉眼,低头吻了上去,倾尽了他这么多年的相思。

  床下散落的两件大红的衣服,雕花大床上红浪翻滚,谢暄压着少年,吻着他雪白的脖颈。

  少年的手攀附在他的背上,却克制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翻身坐在谢暄的身上,酡红的脸看着身下的人,主动的上下律动,高昂的颈部可以看到汗珠顺着下颌划过颈部的结节处……

  谢暄眼底淡红,扣紧他的细腰用手勾住他的脑后压了下来,“阿潜,我…爱你。”

  随着两声错落的闷哼,淡淡的麝香弥漫在整个房间。

  少年脱力地躺在他的怀里,用指尖描摹他的眉眼,“暄…和安……我爱你。”最后一声随着谢暄阖上眼睛消散在房间中。

  ***

  真是春宵苦短,谢暄苦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四肢却不愿从梦中苏醒。

  “公子,今天不上朝。”

  谢暄皱了皱眉,“是殿下出什么事了?还是…皇上出事了?”

  书童摇了摇头,“我这就给公子去打听打听。”

  谢暄点了点头,两个十几岁的丫鬟进来给他洗漱。

  “呀,公子!”

  谢暄还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回神问帮他梳头的胖丫头,“怎么了?”

  胖丫头鼓着脸,“公子,你这怎么断了一节头发。”

  谢暄皱眉,“你说什么?”

  胖丫头指了指鬓角后的一断头发,“公子,你看这里断了。”

  谢暄不语,让丫鬟先下去,想了一会儿打开香炉挑了挑里面的香灰,嗅了嗅。

  ……狐狸报恩吗?

  ——————————————

  ※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少年游》晏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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