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工作的时候精神头很好, 没有流露出丝毫倦容、力不从心,回到家里就松懈下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点疲倦。
徐应钦看着对方眼下的青黑,这明显是一副缺觉少休息的样子, 想归想, 他却不愿意再折腾。
上一次顾倾也是像今天这样主动凑过来, 黏黏糊糊像一颗微微化掉的奶糖,撩拨人得狠, 精神倒是不错, 他想着简单做一次没问题,却没想到……刚帮着顾倾纾解完, 对方就靠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弄得他无奈又心疼, 最后只能作罢。
而第二天早上,睡醒的顾倾已经忘了这一茬。
梅既白自认没小心眼到跟爱人计较这些,也不觉得是大问题,就没提,不过……他抱着顾倾站起来,没管还在放映的电影, 回到卧室。
看着睡熟的人, 他的眼神略沉了沉,忙工作没有不好, 有事业心很好,但这样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就是精神上撑得住, 身体也受不了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
等顾氏的工作基本告一段落,他还是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和爱人聊聊。
顾倾沉沉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直睡到九点半,起来的时候梅既白已经去公司了,只给他留了几条消息,让他不用着急,已经联系过田淼了。
他拾掇完从楼上晃悠着下来,吃过早餐后正准备走,就被刘欣叫住了。
他转回身,看着有些欲言又止的刘欣,道:“您有话直说就行。”
刘欣没忍住叹了口气,犹豫着开口,“这件事其实轮不到我来说,只是看着你们这样确实担心,我说的话,你感觉有道理就听听,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对也没关系,毕竟感情的事如鱼饮水。”
听到这儿,顾倾的表情认真了些,“您说。”
“是这样,自从何家倒了之后,你和既白并没有闲下来,尤其是你,可能你自己并没有觉察,但我们旁观者看着,你们比以前的相处少很多,倒不是疏远,就是……我也说不好。”
刘欣的语气很纠结,她说不上来却真的有这种感觉。
以前顾倾总爱粘着梅既白,不是一味依赖,而是亲密,即便不接触,两人在气场上就是相融的,旁人插不进去。
可现在,顾倾来去匆匆,在她的了解范围内,两人之间谈及工作的比例直线上升。
顾倾知道自己忙,多少会有忽略,但身边不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他……
他微微皱起眉,“我会仔细想想的,谢谢刘姨,既白和我都把您当长辈,平时有什么您直接说就行。”
“哎。”
出来门,顾倾的表情一沉,刘欣这么一说,他又想起来昨天晚上了。
到公司停车场后他坐在车里想了半天,最终捂住了脸,屮,梅既白昨晚上就是故意的吧,是吧?那明明就是有意哄他睡觉!
他也不上楼了,直接给田淼发了消息,发动了刚熄火的车子。
梅既白的心眼儿比他多得多,他那点心思对方八成一清二楚,却一句都不戳破,还很迁就他,这是干嘛,他就那么不听劝?
以为不说就没事了?他现在心情十分微妙,又是生气又是愧疚,还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委屈。
一脚踹开梅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门时,顾倾身后跟着表情一言难尽的戴茵,他眼里则都是噌噌噌往上窜的小火苗。
站在门口,他停住脚步,抱起手臂,“哟,正喝茶呢,今天喝的什么茶?唐总,这茶好喝吗?烫嘴吗?”
唐子谦递给好友一个自己保重的眼神,他们刚才还说顾倾呢,这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样子还是来者不善,这话、这语气,不就是在下逐客令。
他就说嘛,顾倾倾同学脑瓜子转得快,一点就透,但等对方被别人点透,对梅既白来讲处境就不太妙了。
他没想着要看好戏,选择了明哲保身,站起身道:“茶不错,不过我是无福消受了,我那儿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回头再聚。”
离开办公室,唐子谦看着戴茵关上门,舒了口气,他扫了眼戴助理,往电梯厅走,“既白对顾倾也太纵容了,这事儿要搁我就不是事儿。”
要他的爱人忽略他,那绝对直接上手了,有些话不好说?
先做了就好说了,一次不行就两次。
戴茵不置可否,梅既白对顾倾确实迁就许多,可说到底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她斟酌道:“梅总考虑很多,态度并不十分强硬,现在看来这次不能说不是好事。”
唐子谦略想了想,同意戴茵的说法。
就是好友,他有时候也得承认梅既白在某些问题上确实顾虑过多,越看重的越是谨慎,对顾倾那就是纵容与迁就,而顾倾这点上很好,意识到之后就直面问题、解决问题,干脆利落打直球?
干得漂亮。
办公室里,梅既白看到顾倾的神情和姿态时,就清楚对方应该意识到了。
他拿过对方专用的天青色小瓷杯放好,重新换了茶叶,“谁和你说什么了?”
顾倾没往梅既白身边去,一反常态地坐在了对面的位置,看着递到杯垫上的老白茶,他吸了下鼻子,是他喜欢的那款,口感醇和、滋味甜润,对喝茶的新手很友好。
他喝得惯,所以家里和办公室哪儿哪儿都备的有,他在场,梅既白基本都选这款茶。
他靠在扶手椅里,翘起腿,有点焦虑地盯着那杯茶,开口的语气不由得冲了不少,“你干嘛什么都不跟我说?”
现在的场合,梅既白没去纠正顾倾歪七扭八的懒散坐姿,瞧着对方眉眼间明显的烦躁,他略勾了勾嘴角,倒是挺长时间没见到对方这样了。
他展平嘴角,缓声道:“首先,你是在工作,不是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你想在顾氏尽快站稳脚跟,想向那些观望的人证明你有能力领导好顾氏集团,做到这些不付出自然不可能,这是实际问题。
“其次,我理解你的处境和心情,关键时期,有些东西做出让步可以理解。
“再次,你现在忙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按部就班就好,站稳了脚跟,发展还是要看长远的,自然不必赶得那么急。倾倾,比起你担忧的,我更关心你的身体,最近瘦了。”
顾倾皱起眉,这么说更让他不好意思了。
他捏着小茶杯转了转,根本静不下来,“你总有一长串大道理,说服你自己,说服我,但是,梅既白你能不能多为自己想想?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儿,犯得着这么迁就我吗?要不是现在忙差不多了,你还打算一直沉默下去?”
“当然不,你的身体吃不消。我昨晚还在考虑跟你谈谈,没想到你会先开口。”
顾倾挑起唇角,把杯子往桌上一磕,杯垫弱化了声音,茶水却荡出来打湿了垫子。
他站起来绕过茶歇走到梅既白身边,弯腰攥住了对方的领带,眉眼带着没褪干净的火气。
他又是无奈,又是咬牙切齿,心情复杂地开口,“温柔贴心很好啊,非常好,但有时候我又讨厌你这么贴心,你要能说出来你真一点不介意我忙工作忽略你,我就马上闭嘴,能吗?”
注视着顾倾凑近的昳丽面容,僵持了会儿,梅既白微叹了声,一点不介意?怎么可能呢,不会有人知道他多想对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可他不能。
梅既白的沉默已经等同于默认。
顾倾笑了声,继续道:“不能是吧,不能就闭嘴听我说,有话你能不能跟我直说?能不能别自己先退一步?
“我是很想尽快站稳脚跟,但是我做这一切不只是为这个身份的责任,不是报了仇之后过分空虚到需要用无数工作填满我的生活。
“梅既白,我想更有资格站在你身边,我想别人说我们相配!没什么比你更重要,要是为忙工作忽略了你,那就是本末倒置,我忙起来可能自己犯糊涂,你不能跟我一起犯迷糊,听清楚没有?”
真要说,他现在是愧疚和心疼比较多,梅既白比他考虑周全、长远,要说报了仇之后失去盼头,不至于,认清楚彼此的心意之后,他就知道报仇不是生活的全部,以前都不是,现在更不可能。
除开报仇,谈人生意义对他来讲就是扯淡,他没什么宏远志向,就想跟梅既白好好的,他努力工作,除了责任,更重要是的是他面前这个人。
经历两辈子,死过一次,对他来讲没什么人、什么事比梅既白更重要。
做出选择时他根本不需要犹豫。
四目相对,梅既白沉默着,半晌,握住了顾倾攥着他领带的手,轻声道:“好,知道了,这次是我想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顾倾缓了口气,垂下眼小声吐槽,“你看,我们根本吵不起来,你脾气太好,对我又太纵容,我最多就是单方面吵吵两句。”
梅既白勾着顾倾的下巴尖让人抬起头,“脾气好不代表没脾气,说实话,如果你还没有意识到,我不保证还能忍几天。”
闻言,顾倾哼了声,“这次暂时不跟你计较,以后要是还敢这样,我要跟你分房睡,你也甭管我。”
梅既白从善如流地应道:“那就多谢倾倾有气量,不和我计较,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宝贝,做好下不来床的准备吧,如果不想,不要让我发现你把什么东西看得比我还重要。”
顾倾眉眼微扬,提膝跪在椅子边,低着头去解梅既白的衬衣扣子,“别啊,我现在就准备好了,你也别忍,就在这儿怎么样?或者从这儿开始,白白~我明天要是还能爬得起来,我才要怀疑……”
他话没说话,就被一个吻截住了。
他闷闷地笑了声,望着落地窗外大亮的天光,眯起眼,他问过戴茵了,接下来小半个月梅既白都没什么非要待在公司才能解决的工作,正好。
有件事早该补上了。
从大上午开始到晚上,从茶歇到办公室带的休息间,再到回家,做做停停,等完全偃旗息鼓已经过了凌晨。
顾倾蜷在梅既白怀里,眼都睁不开,困得三秒都能睡着却还惦记着一件事。
他勾着对方的睡衣领子,迷迷糊糊道:“当初结婚……我们一没有婚礼,二没有假期,婚礼就算了,我也不喜欢,但是蜜月……我们补上吧?
“下周就走,这周把该处理的事儿都处理好,好不好?”
梅既白略收紧了揽在顾倾腰间的手臂,回道:“好,听你的,忙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了。”
“嗯,就我们俩,助理和司机都不带……”
“好。”
得到满意的回答,顾倾才放下绷着的心弦,手指蜷起攥紧了梅既白的衣服,很快就睡沉了。
在昏昏的暖黄灯光里,梅既白的吻落在怀里人的发间,微垂的眼里带着点笑意和深不见底的幽微思绪。
能听到爱人的再次表白是意外收获,顾倾总是能给他惊喜,生活对他而言宛如无风的湖面,顾倾则是唯一能带来涟漪的人。
他的爱人蓬勃有朝气,看似要强不服软,有一身扎人的利刺,然而只有他知道,顾倾心里全是柔软,渴望爱,渴求陪伴,一旦决定付出就是全然的坦诚与真挚。
他清楚顾倾对他的依赖,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两人从来不是依恋与被依恋的关系,而是相互依恋,只有彼此。
他想用一生去回应这份爱。
唯一、最重要?
巧了,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