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必读小说>古代言情>千江不渡【完结】> 第48章 心魔障

第48章 心魔障

  三人随意地聊着。

  不多时, 天色从灰黑过渡至昏黄, 黄天化说,这就是阴间的白日了。

  四野空寂,不见半个鬼影。

  水鸟飞得慢了些。

  越千江也放缓脚步,明知故问:“重铸孽镜台须得费些工夫, 神君却如何又不着急了?”

  黄天化挠挠头, “嗨”了一声,道:“这时节, 天上地下的光景都很怪,据说是天道正在变易,一如商周之时。上头有两位帝君降世化生为人, 神仙们都忙着‘参悟玄机’。我们这下面也有好几个蛰伏许久的鬼王蠢蠢欲动, 阴司忙着镇压, 余事皆已从简。”

  周不渡:“紫微帝君, 真就是金雪瑕?”

  “算过的,错不了。”黄天化笃定道。

  上回, 他意外进入阳间,遇上紫炁元君与紫微帝君大战, 心下迟疑, 不曾出手, 被杨悉檀讥讽成“父亲的好大儿”,心里一直窝火,回来之后马上四处打探消息, 现在说来是门儿清。

  越千江:“还有一位是?”

  黄天化:“勾陈帝君, 掌天地人三才, 主兵革之事。紫微经天纬地, 掌四时气候。大家都说, 人间多半要大乱了。”

  他说着话,悄悄打量,见周不渡闻言微微皱眉,似困惑又似忧虑,心便痒了,趁机游说:“阴司与天庭一样,不偏帮任何派系,相较而言,我这地界算是最安稳的。人间一日,地下一月,你俩不如多留些时候,修炼也好、游玩也罢,等到形势明朗了再回。”

  越千江没表态,只说了几句场面话。

  周不渡仍在思索,但他想的不是避风头,而是时间。

  之前听陈十四把“十来年”说成“十来天”,他就很好奇,天地间为什么会存在这么大的时间差?

  用前世已知的科学理论分析,结论是,天府要么在近光速飞行的星舰上,要么位于黑洞附近。未免过于离谱。

  此刻再听黄天化提起,他又被勾起了好奇,问:“阴间的岁月怎么会比阳间漫长?”

  “这得从阴间的由来说起。”黄天化有意在周不渡面前显摆学识,讲起来是口若悬河。

  传说,颛顼绝地天通之后,他的侄儿、居于天府的帝喾想要重开通天路,便秘密派遣自己的子女下界做先头部队。

  十只三足金乌、十二只三足金蟾在人间好一番折腾,最后被帝尧派大羿诛杀。

  但这些神兽毕竟是帝喾的后代,大羿没有赶尽杀绝,将他们各留了一只。

  幸存的金蟾逃往西王母的道场昆仑养伤。

  幸存的金乌逃往东海,在西王母的大桃木下修行。那桃木是能结出长生蟠桃的神树,灵气充沛、至阳至刚。金乌韬光养晦,日夜苦修,再次得了道,修炼成为扶桑大帝东王公。

  然而,东王公心有不忿,想要重振旗鼓。在得知当年女娲娘娘把瑶姬封印至九泉、灵山成为独立于天地之外的非天非人的玄境之后,他便暗自在大桃木上凿开鬼门,连通九泉,把玄境开拓为阴间,将战死的神仙的魂魄藏于其中。

  后来,东王公的势力日渐壮大,统治了东方碧海,阅领万鬼,就连大羿死后都不得不为他看守鬼门。

  此即是上古时期的阴间。

  到了商周,风云变幻。

  西王母欲效仿女娲执掌天道,推算到殷商王朝气数将尽,便化作娘娘的幻象,打着顺天应命的旗号,命令轩辕坟三妖入朝歌作乱,加速殷商的灭亡。

  听到此处,周不渡不由得发出质疑:“你们又没看见,怎么知道那女娲是西王母假扮的?”

  黄天化:“女娲娘娘早在炼石补天时就陨灭了,道体化作女娲之肠,是当时仅存的通天路。二来,商王帝辛原本聪明勤政,有闻太师坐镇,治下国泰民安、八方宾服,为何要对神庙里平平无奇的雕像题淫诗而自绝于天?为何会被妖物迷惑?完全说不通。”

  继续说那故事。

  东王公与王母都有执掌天道的野望,两人之间的嫌隙由来已久,再加上东王公原本就不服天道生杀予夺,便率领群妖众鬼襄助纣王,欲为殷商逆天改命。

  矛盾愈演愈烈,引发天人混战。

  三清之中,道德天尊没有参与纷争。

  元始天尊认为道法自然,带领阐教站在西王母一方。

  通天教主相信天道贵生,带领截教站在东王公一方。

  结局众所周知,阐教胜了截教,周朝取代了商朝。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西王母和东王公都被昊天大帝杀了——

  昊天见绝地天通之后人间再度生灵涂炭,便决定彻底封神稽仙。

  先派伏羲用法阵封印了东海鬼门、昆仑女娲之肠,彻底隔绝天地阴阳。

  继而开天府、建天庭,开地府、建阴司,把神仙鬼怪通通管制起来。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是因为盘古开天地时把先天一炁劈成了清浊二炁,“天”乃清炁汇聚而成,“地”是浊炁沉落而成,越是清灵的地方,时空就越稳固,变化也越少。

  人间一日,地下一月。因为阴间并非先天生成,而是女娲用神力所创造,后经东王公开拓,照着阳间的山河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徒有其形,而无其实,许多地方都隐没在混沌迷雾里,万事万物的变化也极为缓慢。东王公陨灭后,阴间险些崩塌,幸得昊天大帝留下些许神力,才堪堪维持运转。

  周不渡总结道:“总之,从天府到阳间,再到阴间,越往下灵气越稀薄、越混沌,时间的流逝也就越缓慢。”

  “不错。”黄天化感慨道,“天道变幻不定,谁知道大道到底是什么?反正,做鬼就是在这混沌蛮荒之地等着自己死透了去的,日子没盼头,照不照孽镜台、算不算善恶功过,其实没什么所谓。”

  周不渡:“人都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活着都是要死的。”

  “也许罢。”黄天化懒洋洋道。

  周不渡:“可鬼魂还要在阴间弥留许多年,为什么不能继续过日子?”

  “神仙懒得管呗!”黄天化哂笑,“个个都能长生不死了,再也不必忧心血脉传承,只顾着自己修行,想活着,还想活得更久。绝情弃爱,哪里还管别人死活?”

  “然而,炳灵君不同。”周不渡觉得黄天化仍然像个活人。

  “哎?这话说得!”黄天化玉面烧红,没看路,不当心撞上周不渡,敏锐地发现他领上缀的狐裘竟然是一种特殊精致的仿造,并不是真正从狐狸身上扒下来的皮毛,愈发觉得这人有趣,连随意的幻化之物都要讲究。

  他心里的喜欢又多了几分,摸摸后脑勺,问:“那你,觉得我……”

  “到了。”越千江突然出声。

  黄天化正想说点儿体己话,冷不防被打断,察觉到周不渡的目光瞬间就从自己身上移开了,心里大骂未来“岳父”没眼色,然而敢怒不敢言,干瞪着眼睛,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向前方:“哟呵!”

  ·

  约莫两百米外,依稀有一座城。

  那城看着就很怪异,整个被浓黑的雾气笼罩,不见城门多高、城墙向两侧延展有多远。四周长满赤红的彼岸花,仿佛血海汪洋,并没有任何可往来通行的路径。

  “你们要去那地方?”黄天化不敢置信。

  周不渡:“你知道?”

  黄天化:“枉死城啊!”

  “枉死城,怎么了?”周不渡问。

  黄天化:“那地方,大约是在人间汉朝时由西方天府开辟的。一些人,阳寿未尽时自我了断、意外横死,魂魄下到阴间,过了阴阳界,便会受感召进入枉死城,被放出来之后再前往阴司受审。”

  “是因为菩萨悲悯枉死者么?”周不渡总以为那是个好地方。

  黄天化:“天真!释家最会故作高深,恐怖众生。鬼魂在那城里经历了什么,没人知道,但被放出来之后,无不是双目空洞、了无神智,全如白纸一般,不知受了多少折磨。”

  周不渡感觉不太好:“他们通常要在城里待多久?”

  “说不好。”黄天化想了想,“阴间混沌,有不少忽生忽灭的奇异玄境,但大都遵循常理,里头的变化比外面只慢不快。那枉死城却不同,鬼魂无论在城中待上十年百年还是千年都不会消散,出来之后,除了丧失神智,与新死时没有任何分别。”

  周不渡:“如此说来,城中应该有许多古人,虽然不一定有现成的书籍,但找到作者,也不算白来。”

  “你在想什么?”黄天化震惊。

  周不渡:“弄点儿古籍,印书卖钱。”

  “被人算计了吧?那就不是你们能去的地方。”黄天化没忍住笑,“枉死城刚出现的时候,我父亲便向天府上书询问,但玉皇大天帝也只知道那地方是西方天府所设,对城中之事一概不知,或者是不愿意多说。后来,我父亲又派阴差前往查探,去的人不是在花海里发疯,就是在门前暴毙,最后没有一个能再回来的。”

  周不渡却听出了别的东西,问:“天界只有一个,天府却有两个,怎么连玉帝都不知道西方的意图?”

  黄天化:“谁都不敢说自己全然通晓了天地玄妙。我只知道,至高天是昊天大帝所在的大罗天,其下是三清圣境;释家的出现晚于道家,世尊顿悟时,咱玄门的神仙已经数不胜数了。西方天府是后来才设立的,说是与这边并行不悖,可谁又知道往后会如何?”

  周不渡的疑问更多了:“这是……更上面的神仙在打架?神仙长生不死,还要争这些。可是,你们派去的人死了,泰山阴司就这么算了?”

  黄天化也是唏嘘:“成神成仙,全看天资机缘,与心性修养无关,神仙当然会打架。有关枉死城,天地间流言颇多,但大都认为这是释家的佛菩萨跟咱玄门神仙在阴间抢地盘,想创立他们自己的生死轮回之道。这么大的事,玉帝没表态,我父亲也得顾及阴间的稳定。”

  “明白了。”周不渡这样说,心里却还有许多疑惑,但不想在这些无从求证的事情上过多纠结。

  此时此刻,最让他感到困惑的是陈十四的意图。

  临水夫人兑现承诺,指出两条生财之道。一条去往巫山,山里却有被女娲娘娘打下九泉的上古女神。另一条通向枉死城,却又是西方天府开辟的凶险秘境。

  他不认为陈十四会仅仅因为被杨悉檀冒犯便意气用事恩将仇报。于是就想,那位女神应该是对古墓派十分忌惮的,因为未能达成合作,她就打算投石问路,看看自己师徒三人到底偏向灵山还是释家,而后再行计较;又或者,她就是要借刀杀人,把可能成为未来强敌的人掐死在萌芽状态。

  这算盘打得噼啪响,师父和师兄多半早就看穿了,只不过并不放在眼里。既如此,周不渡也懒得放在心上,以后不和她玩就是了。

  “不要去。”黄天化郑重劝说。

  周不渡最是听劝的人,为了印书挣钱的确不必以身犯险,至不济,自己依靠记忆抄写一些也勉强够用了,犯不着蹚神仙佛菩萨们的浑水。

  但越千江不以为意:“去不去?”

  黄天化急了:“罗刹!你没听见我方才说的?”

  师父无所畏惧,周不渡又动摇了:“就怕在那城里不知岁月,出来时天地都变了。”

  “不会。”越千江很笃定。

  黄天化:“难不成你去过?”

  “去过一回。”越千江神情坦然,不似作伪,看向周不渡,“不说怕不怕,只说,你想不想?”

  周不渡:“来都来了。”

  越千江点头,又问:“炳灵君意下如何?”

  黄天化别过脸去:“明知道注定会死,我不能……”

  “你自便。”越千江笑了,旋掌祭出天书。

  周不渡即刻会意,祭出神笔,从地里收了一些石头,绘成一座通向城门的长石桥。

  轰隆隆巨响,石桥拔地而起,搭在花海之上。

  师父牵起徒弟的手,踏上石桥。

  黄天化愣了片刻,一寻思,可不能在未来道侣和岳父面前丢神呀!便咬牙跟上前去。

  ·

  阴云笼罩,天色又变得昏暗。

  风吹花影如海浪。

  周不渡望着桥下鬼魅的彼岸花,不免好奇:“师父,这花里有什么,怎么就能让人发疯?”

  “有佛菩萨的神通,能催生心魔。”越千江说着,回头望去,“你看——”

  “蜈蜂!打哪儿来的这么多蜈蜂?”

  不知怎的,黄天化停在了石桥中间,双目失神,两手乱挥铜锤,仿佛是在与看不见的敌人对战,嘴里不住嚷嚷着什么“玉麒麟”“兀那贼人耍诈偷袭”之类的疯话。

  “他陷入了死前的情景。”越千江解释说,“能够名入封神榜的,除了哪吒、杨戬、雷震子等七人是自愿舍弃道体肉身成圣,余者皆在商周大战中身死,徒留太极之气飞升。炳灵君在交战时遇上高继能,被对方放出蜈蜂蜇了坐骑玉麒麟的眼睛,他坠落在地被刺身亡。”

  周不渡:“佛门总说普度众生,为什么要让人入魔?”

  越千江:“释家的说法,魔,并非实有之妖魔,一切有污染的努力皆是魔考,一切殊胜的功德、无名与迷惑皆为魔,最大之魔乃是‘我执’。看破我执,通达无我法者,便是真菩萨。这些障碍多半是用来拦路的,只许菩萨过去。”

  “有没有办法能帮……”周不渡说着话,一回头,“师父?”

  越千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只留下一道声音飘散风中:“师父却以为,魔就是人心里的障碍,一神思、一闪念,任何人都无法避免。若能看破,说不得是好机缘。”

  下一刻,天上下起瓢泼大雨。

  血红的彼岸花海变成一片黑压压的乱石。

  石桥陡然消失。

  周不渡失去支撑,坠入无边黑暗。

  巨大的失重感袭来,他感觉好似又经历了一次“穿越”,灵魂落入一具陌生的身躯之中,刹那间变成了另一个人——周温嵘。

  ·

  二十四年前,朔州白杨门。

  雨雪交加,暴雷撕裂半边天。

  周温嵘从睡梦里惊醒,身下茅草垫湿漉漉的,让人十分难受。好在云雨过后的餍足感尚未消退,他伸手抱住身旁赤身的男人,与之耳鬓厮磨:“冷么?”

  那男人背对着他,浑身紧绷,双唇紧抿,没答话。

  “再来一次?”周温嵘轻笑。

  “不、不是时候。”那男人翻过身来,剑眉星目、一双金瞳,俊脸烧得通红,是正当二十出头的越千江。

  “你方才在我身上,可卖力得很,怎么喊都不肯停。”周温嵘亲了亲越千江的耳垂,“小师弟,我还想要……”

  “师兄!”越千江连脖子都红了,慌忙爬起,胡乱套上罩衫,戴好面具,拎起鸣鸿刀,一溜烟跑了出去,“你睡,我去巡逻。”

  “阿越,你忘记穿裤子了!”周温嵘大笑,见越千江没上当,便自躺下,裹紧潮湿的被褥,听着雨声,怔怔出神。

  他是来自异世界的灵魂,他知道,并改变了历史。

  尽管大周的起点与宋朝差不多,又不像明朝有徐达、常遇春那样的大将,但在他的“折腾”下,目前战力远比宋初强。

  当朝皇帝周元兴,他的义父,雄才伟略、有勇有谋,已经统一了南方,正与契丹人打仗,准备一举收复幽云十六州。

  再世为人,周温嵘不愿回想从前,反正这辈子比上辈子好得太多。

  他是个当之无愧的天纵奇才。自打十七岁从青阳山下来,至今二十有一,带兵打仗从无败绩,近日更是连战连捷,日间刚把契丹游兵打得落荒而逃。

  傍晚,天雨雪,周温嵘下令大军原地驻扎,准备等天亮就马上杀到大同,为兄长周元景解围城之困。

  越千江建议再往前走那么四五来里路,到桑干水去,以河水为险阻,利用地势防守。

  周温嵘自然知道在此处地势不佳,而且契丹人很可能会趁夜劫营,就像原本历史上明军曾经遇到并吃了败仗的那一次。

  但他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想着自己麾下兵强马壮,契丹人腹背受敌,真来偷袭也不过是送人头。

  而且,他心里一直憋着股邪火,偏就不想屈从于天道,不愿屈服于那仿佛在冥冥中已经定下的命数,即便那命数对自己有利。

  他甚至还有一种……舍身赴死的奇怪冲动。最后固执己见,安排好巡防布置,只等瓮中捉鳖,便拉着越千江躲入帐中厮混。

  越千江是个没主意的。他不喜欢杀人,但周温嵘让他出刀,他的刀就能比任何人都快;他不喜欢打仗,但周温嵘让他往前,他就拥有不会后退半步。总是这样,只要被周温嵘看一眼,他就会把别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敌军夜袭!”

  周温嵘刚准备再睡会儿,号角声乍然响起。他处变不惊,披上战甲,奔出营帐,传令下去,按照预先的安排列阵迎敌。

  夜袭的契丹人至多两三万,大周大军却有十万余,即便地势不佳,但准备充分,获胜不过是早晚的事。

  周温嵘正纳闷,契丹人怎么这般死脑筋,既非强弩之末,何故蚍蜉撼树,平白葬送这么多条性命?

  然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路奇袭游兵的出现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混乱厮杀之中,只见百余个全副武装的契丹游兵从营地旁耸立的山峦上纵身跃下,轰然落地,惊起漫天碎石。

  他们虽然满身血污,手脚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却似全不知痛,疯狂冲杀如活尸汇聚的浪潮。

  越千江刚好巡到山崖下,身边带着一支精锐,眨眼间便把奇袭游兵围住了。

  可那些契丹人却横冲直撞,根本就不避让。更诡异的是,他们刀劈不烂、枪戳不死,很快杀出重围,直奔周温嵘之所在。

  大周兵士是训练有素,但头一回遇上这等邪物,不免惊惧,且战且退,一时被压住了气势。

  只有越千江面无惧色,一人一刀,挡在敌军通向周温嵘的路上,如巍峨高山岿然不动。

  “花拂衣,留一队弓箭手待命!”周温嵘大喝一声,提枪冲上前去,纵身一跃,杀入战圈,与越千江并肩御敌。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密宗的咒法。”

  “如何破解?”

  “管他的,砍烂了就是!”

  周温嵘枪走游龙,把迎面袭来的敌人捅了个对穿。

  越千江刀似奔雷,砍瓜切菜般劈得敌人残肢四散。

  百来个契丹游骑兵很快被杀得只剩下十余个,然而,这几人更加奇异,浑身上下刀枪不入,仿佛不破的金刚。

  “这几个都有法咒护身,施咒之人不能相隔太远,必定就藏身其中。”周温嵘的枪长,在面对群敌围攻时比越千江的刀更具优势。

  他的招式大开大合、气势汹汹,自然地保护着越千江,并发出命令:“阿越,找出来,杀了他!”

  “我看见了。”越千江目中金光一闪,发现一个契丹人嘴唇翕动,口中念念有词。

  他侧身避开夹击,两步奔至那人面前。

  却不防,那施咒者飞快地结了几个手印,朝着越千江大吼一声,瞬间使他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余下的奇袭游兵霎时间分作两团,一团围住周温嵘,另一团抓住机会,高举马刀挥向越千江的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周温嵘一枪横扫,冲到越千江身边,催发出浩如江海般的强劲真气。

  奇袭游兵瞬间便被真气震得甲胄破碎、筋脉寸断,皮肤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可那法咒实在厉害,这几人受到加持,竟仍能维持住人形,待片刻后稳住身形,便再度冲了上来,进攻比先前更加凶猛。

  十多只手、十多条腿、十来把利刃从四面八方袭来。纵然周温嵘的武技冠绝天下,被困在这方寸之地,面对不能用常理击杀的秘术活尸,护住越千江已是十分吃力,遑论冲破那血肉化成的铜墙铁壁?

  主将与敌人的距离太近,神箭手花拂衣将劲弓拉满,却迟迟找不到放箭的机会。

  “死——!”周温嵘枪一挥,发猛力拍飞三名敌军,一脚踹倒施咒者,觑到机会,拉着越千江就往外冲。

  施咒者虽然被踹断了肋骨,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但他直接用手抓破了自己的胸膛,沾着刚流出的鲜血结印放咒。

  此咒凶猛更胜先前,余下的奇袭游兵瞬间浑身臌胀,纵然手上的兵刃已经被周温嵘用真气震碎,可他们的身躯如铁似钢,高举双手,露出锋利的指爪,对准越千江的后心抓去。

  电光火石之间,周温嵘只能把越千江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替他挡下攻击,被正正抓在后背,登时血花四溅,口喷鲜血。

  “破!”周温嵘强忍着剧痛,单手持枪对敌,另一手沾了自己的血,在越千江眉心画下护符,而后眼前一黑,摔倒在血泊之中。

  “师兄!”

  越千江恢复正常,爆发出一股威猛真气。

  地动山摇,刚受过强化的敌军也被振飞了出去。

  “顾好你自己!”周温嵘却还是那样镇定,咬破手指,在枪头上画下一串符文,速念法咒,用尽全力将枪抛至半空。

  越千江一把接住师兄的枪,一枪飞射如闪电银光,从施咒者的口中刺入。

  那施咒者被钉死在地上,余下的契丹人再无秘咒护体,刚刚围上来,便被越千江一刀砍下,尽数分成两节,继而化作黑白的灰烬,碎散在风雨中。

  “阿越,我不成了。”周温嵘清楚地感觉到后背上的骨头都被砍断了,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死,可他说这话时却竟然……在笑,他想,总算能解脱了。

  “不、不会的,你不会死,你别死、别死!”越千江把周温嵘打横抱起,奔向军医营帐,汩汩鲜血从指缝间滑落,他双目赤红,六神无主。

  “人都是要死的,咳、咳咳!”周温嵘哈哈大笑,随着生命力的流逝,感觉心里憋着的那股邪火也慢慢地熄灭了,“命有什么重要的?什么都不重要!”

  “你别说了。”越千江还戴着面具,泪水混着雨水,从面具的窟窿里面涌出来,视线模糊,他忍不住想要把面具摘掉,但被周温嵘伸手按住了。

  周温嵘已经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只是认真地注视着越千江金色的双眼,喃喃道:“别摘了,我死以后,你走。杀孽都是我的,没人认识你,鬼也认不出你,过你自己的日子去。”

  越千江摇头:“你若死了,我会杀光所有契丹人,我会杀光所有人!”

  “越千江……”周温嵘又想哭,又想笑,无可奈何,长叹一口气,“越千江,别自作多情,不论哪个将领遇险,我都会救。这次,恰好是你罢了。”

  作者有话说:

  注1:绝地天通是真的,但没那么玄奇,而是一项重要的改革。帝喾约等于帝俊,女娲之肠、大桃木出自山海经,这桃木被认为位于东方沧海之中,上面有鬼门,有郁垒神荼拿着苇索打鬼。《元始上真众仙记》说东王公住在东方碧海之中。其他的封神稽仙之类的全都是我捕风捉影编的。

  注2:“人都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海德格尔。

  注3:枉死城,出自《玉历宝钞》,文中为二设。

  注4:魔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释家这边跟玄门的观点也不同,可能是从天竺引进的,文中倾向于非人格无意识的哲学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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