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分钟,他们就到了外婆家。冲到屋子里的时候,江晕看到梅清正半躺在床上,头上包满了纱布,只露出了眼睛和小半边脸来,而她的左边胳膊上也打着石膏缠着纱布。
“妈,你怎么了?”江晕冲到了她的面前,紧张的问,这是很多年没有再出现过的一种紧张之情了,那是害怕亲人离开的紧张。
“阿姨,你没事吧?到底出什么事了?”宋隅也紧跟着跑了进来。
“阿晕,小隅,我没事儿,就是一不小心摔了一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梅清的气息虚弱,但是还是在努力安抚他们的情绪。
江晕仍是担忧,着急地问:“一不小心能摔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清知道瞒不住,于是就说了,“就是早上去搭了一个摩托车,然后就不小心摔了,没什么大事,你们别担心了。”
江晕:“没什么大事,能缠这么多纱布?”
宋隅:“阿姨,你的头摔到了吗?严重吗?”
“放心,就是脸上有些摔伤,我让那医生帮我简单包扎了一下,没想到就包了这么多圈,真的没多大事。”
江晕神情满是担忧,“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妈妈那包里有诊断单,你要是不信就自己看嘛。”
江晕真的去把诊断单拿了出来看,他一字一句地读了一遍,除了左臂摔到了骨头之外,其他地方都只是擦伤,没有摔到骨头。
幸好。
他提在嗓子眼的气这才松了。
梅清又说:“阿晕,待会儿你妹妹打电话来问起,可不要跟她说那么夸张啊,她还小,我怕她待会儿又哭了。”
江晕有点气恼,“你没事儿跑去坐什么摩托车啊?怎么摔的?骑车的那个人呢?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这就是个意外,骑车的那个人也摔了,他已经给我赔了医药费了,你就别去找他了,都是可怜人。”
江晕又问:“你出门是要去哪里?”
梅清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这不是清明节嘛,我就是想回乡下来看看他。”
江晕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关于他那个爸爸的事,虽然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他已经不在了,但是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在了。
家里没人提这件事情。
宋隅这才明白为什么江望那天说不能在周五这天办生日会的原因。他是在初中搬离青蓉的,他搬走前隔壁就搬来了江晕一家,但是他当时并不知道隔壁这个小子就是江晕,只知道隔壁住的是一个单亲家庭,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两个孩子都是梅清一个人拉扯大的,其中的辛苦不言而说。
江晕看到屋子里摆着的香和纸,他喃喃问:“那你怎么不等着我们放假了一起去?”
梅清目含着泪光,“这不是想着你要高考了吗?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你的心情。”
这些年,她每回祭拜都是自己悄悄回老家祭拜的,她知道这件事一直是江晕心里的结,他们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光明正大地讨论过这件事。
所有人都在逃避,那段伤痛的过往。
她这样子说江晕听在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怒道:“没有什么是比家人更重要的事。”
“胡说,高考对你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你难道又想像上次那样弃考,想把我气死是不是?”梅清说着就咳了起来,连咳了好几声。
江晕被她这话说得哑口无言,宋隅连忙跑出来给她递了一杯水,“阿姨不会的,江晕这次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去参加考试的,您放心,我帮你监督他。”
“阿姨,你消消气,喝口水。”宋隅将水喂到她的嘴边。
说起这件事来,梅清眼里的泪光就更模糊了,宋隅见她在喝水了,就又说: “阿姨,别生气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江晕以后都不会那样干了。对吧,江晕?”
江晕愣愣地点了个头。
江望打电话过来,梅清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将她的情绪稳定住,“阿望,一个人在家要乖啊,舅舅明天就送妈妈回来了,一个人在家要锁好门,知道了吗?别担心,妈妈没事。”
这一晚,江晕他们两个留在了这里。
二楼上有空房间可以给他们住,江晕站在阳台上,看着满天星空,眉头舒展,问向旁边的宋隅,“宋隅,你为什么想要考中传啊?”
宋隅转头,比星子还要亮的眼眸在看他,说:“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去看过的那个电影吗?”
“当然记得,永生难忘。”
宋隅说:“因为,我也想做那样的动画。”
他转头也看向头顶的星空,继续说:“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背上画板做一个大画家,后来我想做一个漫画家,我也想创造属于我的故事。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很不切实际的梦呢。”
江晕痴痴注视着他的侧脸,这个时候的他又在发光了,他摇了摇头说:“哪有……我相信一定会实现的,在未来的某一天里。”
宋隅朝他一笑:“承你吉言。”
江晕也朝他微笑:“与你同在。”
第二天江晕他们就被梅清骂了,因为看见他们是骑的电瓶车来的,自己才因为搭电瓶车出事,而他们还在骑电瓶车。
“妈,你快上车吧,我和宋隅骑车回去。放心吧,我们会注意安全的。”江晕搀扶着梅清上舅舅的小货车。
梅清在车上坐好,还在对车窗外的他们说:“你们两个都要小心点啊,骑慢点。”
“知道了,阿姨。”宋隅朝他们挥手,告别了之后载着江晕又走了。
回到家后,梅清已经先一步到家了,现在正在房间里卧床休息,而江望正在屋里陪着她。
宋隅看着厨房里的那条乌鱼,那是昨晚江望回来,楼下阿姨塞给她的,被她提了回来。他拖着江晕进厨房,“我们来把这条乌鱼炖了吧。”
江晕看着那条黑乎乎的乌鱼无从下手,“这个要怎么搞啊?”
“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大魔头吗?怎么一条鱼还不会杀了呢?”宋隅调侃道。
“这不是来到这个世界后,被豢养得太好了吗?”
江晕拿起菜刀试着宰了一下,结果那鱼就滑溜溜的从手里溜走了。
“哈哈哈哈哈。就你这样还说杀人,逗我的吧?”
江晕为了挽回自己的一世英名,再次去把那条鱼抓了起来,这次他却迟迟没有下手,盯了一会儿才说:“那个……宋隅,要不你来试试?”
宋隅连忙摆手,“我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那要不我们还是拿下去让他们帮我们杀吧?”
“江晕,你确定你要抛弃你在我心中高大威猛的形象吗?”
“下次你还是叫我帮你杀人吧,杀鱼不行。”江晕毅然决然地把那条乌鱼又装回了袋子里,然后提着它又下楼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的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魔头,竟然怕杀鱼!”
江晕眼神闪烁,死要面子地说:“我那不是怕杀鱼,我是怕弄到屋子里全是血。”
“别狡辩了,一只鱼都奈何不了的人,就别在那里吹你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了。”
“我……”江晕满头黑线,他极其不开心地将那条鱼拿去了菜市场,走到一家卖鱼的铺子前,说:“宰鱼。”
那宰鱼的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大哥,看他黑着个脸,说:“怎么了?黑着一张脸,小情侣俩吵架了?”
宋隅:“???”
现在这宰鱼的师傅都这么前卫吗?
“哎,吵什么架嘛?下次再吵架,就拿把菜刀走到他面前,看他还敢不敢吵?”那大哥嚯嚯嚯几下就把那条鱼宰成了好几小坨。
“咦……”宋隅看到这血淋淋的场面吓得后退。
江晕斜斜看了一眼宋隅,对他一笑,道:“这招不错。”
“江晕,你还真是什么人的话都敢听啊?”宋隅被他的眼神吓得往后面逃走了。
江晕提着鱼袋子追了上去,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听话就是应该家法伺候,你说对不对?”
宋隅嘟嘴道:“我跟你又不是一家人,你说的话才好笑诶。”
江晕却无赖的说:“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
宋隅隔空回他:“……你给我滚!”
他们又在菜市场买了一点蔬菜和肉,才回去煮饭。
江望从梅清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江晕破天荒地在厨房做饭,她惊讶地跑进厨房,“哥,你脑子抽啦?竟然在做饭!”
结果她跑进去才看到宋隅也在,“我说呢,原来是宋隅哥来了呀。宋隅哥哥,你在煮什么好吃的?”
她看到江晕正将一碗切成丁的苹果倒进锅里,嫌弃道:“咦?你们在炖鱼汤?怎么这鱼汤里还放苹果啊?这什么黑暗料理啊?”
“哎,你不懂,你出去。”江晕将她赶走。
“得,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江望转身又走了。
晚上吃过饭后,江晕走到外面阳台上透气,他其实很好奇他的爸爸是怎么去世的,可是他又不敢问,不敢去提起这件全家都悲痛的事情。
他看到那阳台上有一棵矮桃树,现在这个季节上面正结着几个桃子,清一色的绿色桃子,隐藏在一片绿叶中,他挑了一个稍微大一点有点泛红的桃子摘了下来,转身递给了宋隅。
“呐,送给你。”
“这还没熟吧?你怎么把它摘了?”
“这种更清脆,更好吃。”
“是吗?”宋隅有点怀疑地说,他拿去厨房洗了洗,这是毛桃子,一般他平常都是吃的软的那种,像这种还在成长过程中的他还是头一次吃。
江晕看他还不下嘴,说:“我们家以前种了很多桃子,你相信我,这绝对好吃。不过,你们这里的桃子有点早熟了,我们那里的现在这个时间还没有长出来呢。”
宋隅咬了一口,“你们家还在长安城种桃子呢?”
“院子里种了两棵。”江晕突然叹了一口气,“真想,带你回去看看。”
“那没办法咯,我又没有穿越这种超能力。”宋隅嚼碎了口中的桃子,发出嘣嘎嘣嘎的响声,这桃子清脆可口,有一种鲜嫩的清香,吃起来有点像油桃,但是又比油桃更爽口、更清脆。
“不错诶,还挺好吃的。”宋隅笑着说,“我就把它当成你从长安城给我带回来的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