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风回和祝满回到A市。
回A市之前，祝满到7-11之下的联盟总部报到。
另外三位首领都交代他“注意安全”，唯有李诗双手抱肘看着他，对他说：“你这次去A市，不是单纯去帮温和派的忙，更重要的是——唐源是人是鬼，就看你的证据了。”
“当然，诗姐。我会挖出更多证据，唐源的，和……”祝满盯着她，“唐源之外的。”
李诗略略抬了抬眉，回看他，“是吗？那我可我等不及了。”
联盟大厅的灯光反射在她的耳钉、鼻钉和唇钉上，光芒刺眼夺目，祝满看不清她，但祝满知道，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会连同这些可恶的光一起，碾碎她罪恶的嘴脸。
智能车直接开到人类池边，贺风回将周边的监控全部黑掉，防范激进派的可能进行的暗中监视。
林琅和唐源接应他们，将他们迎进人类池中。
“满神，好久不见！”唐源高兴地上前揽住他的胳膊，但下一秒又立刻紧张起来，“我听说黑色芯片不见了？怎么样，满神你那边什么进展？”
“你不用担心我。”祝满边走边回答，又蹙眉问，“反倒是你，汤圆，你们这边呢？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因为……”唐源看向走在前方的林琅。
“因为激进派严防死守。”林琅踩着高跟鞋，利落地说，“他们丢掉人类池之后显然是慌了，所以愈发森严地把守着他们固有的领地，包括检察院，同时也迅速夺取了曾经一些保持中立的机构，比如法院。”
“这就是伯德案一直僵持不下的原因，审判系统几乎都被激进派挟持了，而且……”林琅顿了顿，“而且最近人类池也不太平。”
贺风回立刻警觉地问：“怎么说？”
“你们知道人类池在AI世界的重要性，激进派不可能放手就这样丢给我们。走了一个boss，还会来很多个boss，大的、小的……”林琅说，“而情报显示，激进派正在策划一起针对人类池的突袭，但时间未知。”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祝满和贺风回的脚步同时一顿，然后对视了一眼。
贺风回移开目光，问林琅：“为什么不通知我？”
林琅回头看了看唐源，诚恳地说：“本来正要和你沟通，然后你就突然联系到我说你们要回A市了，我和唐源都觉得这件事当面说比较好，而且我不能保证没有人在监控我的神经网络。”
监控神经网络？
祝满听罢，疑惑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贺风回还有别人能入侵其他AI的神经网络吗？”
AI的神经网络就像人类的大脑一般，虽然能够与其他AI连通，但本质上是独属于每个AI个体的存在，未经允许是不得入侵的，这是所有AI底层代码中都写入的一条逻辑语句。
而贺风回作为世界上最高级的智能，拥有破解AI神经网络的功能，在此前的刺杀林琅案中，贺风回控制AI警察的行为，或许已经成为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但林琅却说：“最近我检测到有不明数据在攻击我的神经网络，但似乎是没攻破进来，所以……”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贺风回没有回答，只是加快脚步走进前方林琅的办公室，“情报给我看看。”
祝满和唐源走在后面。
激进派要突袭人类池的消息，代表的并不只是人类池的失守那么简单。AI社会里，数据不受物理空间的隔阂，没有不透风的墙，所有消息都会不胫而走。
自祝满和贺风回的案件公开庭审之后，温和派和激进派的对立已不再是秘密，所以这次，激进派选择突袭，只可能是想要公然地和温和派宣战了。
情况陡然危急起来。
祝满看了唐源一眼，“以后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跟联盟汇报。”
“好的满神！”唐源疯狂点头。
祝满看着他没有任何危机意识的样子，“啧”了一声，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背，“你知道李诗在怀疑你吗？”
唐源脚步一顿，惊愕道：“啊？怀疑我什么？”
医生这么心大真的没关系吗？祝满白了他一眼，答：“偷芯片。”
“我？偷芯片？！”
祝满不理会惊愕到愣在原地的唐源，直径走进办公室。
却没想差点被里边一个人扑倒在地。
范子默：“嗨，我亲爱的执行者！喔我的上帝呀，快让我好好看看你，你还是那样的——”
唐源：“不是满神，李诗她为什么怀疑我啊？！我一直在人类池兢兢业业工作啊……！”
祝满被吵得头都大了，他无奈地闭起眼，举起双手放到耳边，对这两个人的叽里呱啦表示无声的抗议。
两人立刻乖乖闭嘴。
祝满放下手，睁开眼，问范子默：“芯片的事，你没跟他说？”
范子默：“……呃！抱歉我亲爱的执行者，忘记了！”
祝满捏了捏眉心，觉得这俩能活到今天属实不易。
“芯片是我偷的。”祝满对唐源说。
在唐源睁大眼睛嘴巴又要开始叨叨时，他适时地说出下一句话压制住他：“所以我知道你是干净的，不干净的是李诗。而至于李诗为什么要——”
“嘭——！”
忽然一声巨响，祝满眉头蹙起的那一瞬间，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到腰间的枪，迅速地拿起，“咔咔”两声上膛，对准声音的方向，转身——
他转身的速度太快，什么都还看不清楚，除了那颗直直朝林琅射去的子弹。
祝满的腿只是往林琅那边迈了一步就收回了起势的动作，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砰——！”
两声枪响同时响起。
他的面前，持枪闯进来的AI应声倒地。
扭头，一枚子弹擦过林琅，打在她身后的墙上。
是贺风回眼疾手快地将林琅拉到了一边。
祝满和贺风回对视了一眼，这电光石火的一眼囊括了许多内容，包括无需言语的默契，包括对当前危机情势的分析，还有那些牢牢捆绑着两人的爱。
AI的眼底，是担心，是欣赏，是占有。
虽然危机四伏，但爱意还没有传递够，祝满仍包含着万千情绪看着贺风回，抬手——
“砰！砰！砰！——”
光凭声音判断，祝满就将随后进来的AI全部击倒，快、准、狠。
下一秒，他利落地收回眼神，问范子默：“枪？”
范子默打着抖：“有有有……有！”
祝满立刻从腰间掏出那把备用枪，扔给唐源。
扔过去的时候，他和贺风回对视一眼，贺风回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越来越多的持枪AI闯进来，祝满不屑地勾起嘴角，用力地换弹夹上膛，一边往门口的方向大步推进，一边抬手扣动扳机。
“砰！砰！砰！——”
反智能联盟第一执行者穿着紧身皮衣，冷着目光，将防线推进到办公室门口，利落地三步上前将防弹铁门关上。
不知道办公室之外等着的是什么，他贴着门背举着枪，然后看了林琅一眼：“走廊的监控。”
林琅刚从惊慌不定中回过神来，立刻回身在全息计算机上一番操作。
唐源抖着声音问：“咱们联盟……这算是暴露给激进派了吗？”
祝满蹙起眉，尽管他知道，反智能联盟与温和派联合的那天就意味着暴露，但他还是没有想到暴露来得那么快。
一定有鬼。
而这个鬼，是不是和黑色芯片有关？
来不及多想，这时，林琅投影出了走廊的监控。
监控显示，走廊里已经埋伏着将百余个持枪的AI。
“这这这……这么多！”范子默面色惊恐。
“我们必须配合。”祝满语速飞快，“贺风回，你能不能侵入他们的神经网络？”
贺风回滞空了五秒，然后立刻蹙眉答：“他们有备而来，防火墙安全等级太高，无法批量处理，只能一次一个，一个需要十秒。”
“来不及了。”祝满迅速地判断，“林琅，你留在办公室叫增援，然后把人类池的所有闸门统统关上，别让他们越进越多。”
“明白。”林琅的手指在全息计算机上飞快舞动。
“你们俩——”祝满目光落在身后的两人身上，看着他们一个打抖，一个瞥着八字眉。
祝满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枪。
他脑中划过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温柔地对他说“我是医生哦”的唐源，中二地喊着“人类长明”的范子默，这一切仿佛只在昨天。
曾几何时，他还是个无情击杀AI的杀手；不知何时，那个冷漠的杀手死亡，重生为一个被厚重的情感吞噬的、有血有肉的人。
祝满狠下心，回头，抛下一句：“你们俩，跟我突围出去。”
破门而出的那一秒，祝满连开数枪。
虽然他命令范子默和唐源一起向外突围，虽然反智能联盟给每一位成员都培训过战斗技术，但祝满绝不允许同伴在自己手上受伤。
在他准确利落的枪法下，一个又一个AI应声倒地。
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灭了，只有一盏昏暗的应急灯堪堪照亮着前方。狭窄的走廊里，不断有AI在往前涌，就像下水道里的蠕虫，肮脏的、可怖地往身上爬。
祝满毫无惧色，一边开枪一边往前推进，听到身后两人的枪声没有响起，“啧”一声，命令：“枪，给我一把！”
身后两人不知道是谁给他扔了一把枪，祝满伸出左手食指，不偏不倚地套住枪的扳机，枪在他食指上转了几个漂亮的圈，下一秒——
“砰！砰！砰！——”
他左右手各执一枪，成倍地击倒面前的AI大军。
祝满略略勾起嘴角，“激进派这么次，只有这些虾兵蟹将？”
“满神小心！——”
两个AI忽然蹬上墙，跃起，直直地往祝满身上跳。
祝满正对付着前方的AI，对头顶防范疏忽，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两个AI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死死将他压在了地上！
祝满的手被压在自己的身下，枪瞬间变成了无用的武器，他只能用力地挣扎，但AI能够增加自身的质量，他的挣扎也成为徒劳。
“开枪啊！”祝满对后边两人喊。
仅存不多的AI仍在继续向前涌，祝满在重压之下艰难地扭头，看见剩下的那把枪被唐源拿在手上，而唐源浑身颤抖地将枪口对准了压在他身上的AI，却迟迟没有敢开枪。
这一刻，他脑中划过李诗的那句“我怀疑唐源”。
不可能……祝满在愈发窒息的空间里想，唐源，唐医生，汤圆……善良的医生，他的救命恩人，他的挚友，他并肩战斗的盟友，不可能是反派……
“汤圆……”祝满被压得快喘不过气，“开枪！”
“砰！——”
一声枪响，祝满身上的一个AI倒地。
祝满看见，是范子默一把夺过了唐源手中的枪，爆了他身上一个AI的头。
“喔我亲爱的执行者，你之前教我的枪法真是好用！”杀了人生中第一个AI的范子默兴奋道，然后转身拍了唐源的肩，“还有我亲爱的辅助者，你怎么回事啊？”
“哐——哐——”突然连续几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动静，祝满扭头，看见正往前涌的AI们全部在这一秒内倒地。
“祝满——”
下一秒，就看见贺风回跌跌撞撞地从办公室里跑出来，他的AI不再如往日一般冷静，而是惊慌地唤着他的名字，眼里都是失魂落魄。
贺风回的手臂和双腿都在程序卡壳般的颤抖，行动也变得机械，但还是不管不顾地往他的方向来。
祝满看得出来，这是贺风回电量告急的表现。电就是AI的生命，而他的AI为了保护他，一定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生命，在同一时间大批量地入侵了反派AI们的神经网络……
贺风回……
尽管祝满很想立刻去拥抱自己的AI，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压在他身上的另一个AI还在小幅度地动弹，还没死透。
“别过来。”祝满止住贺风回，眼神倏地转向唐源，凌厉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命令：“唐源，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