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都很喜欢你◎
电话那头传来了安如锦的声音。
左不过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 许太太和安如锦自然也是相识的。
虽然不比沈如霜和她亲近,但日常聊天还是能聊得来的。
聪明人交流起来总是很轻松。
大家往往能听出对方,没有说出来的隐含意思。
一个不会直接邀请, 一个不会直接拒绝。
也许在常人看来, 弯弯绕绕地并不能表达清楚含义。
但这样讲话更多的是为了试探边界以及留下转圜的余地。
将双方所关心的事情,尽其所能地掌握在一个完美的度里面。
羽轻瓷的听力较寻常人要敏感一些。
她可以清楚地听到, 电话里锦姨的声音。
从二人简单舒适的交谈中,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锦姨那边有两个地位相当的活动撞了日子。
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本是要和妈妈商量的,可是怎么也联系不到人了。
想看看她能不能联系到。
其实在安如锦说出这些信息的时候, 许太太就已经感知到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安如锦的最终目的,应该是让小阿瓷代替她参加。
而整件事的推动者, 自然是沈如霜。
许太太从来没有见过像沈如霜这样别扭又傲娇的人。
临离开前把话放得那么狠, 想回头又觉得不好意思。
还要通过好友来让小阿瓷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甚至试图继续安排她做事。
在许太太和锦姨简短的交谈结束后, 羽轻瓷是准备给妈妈打电话的。
不同于别人打电话那般轻松。
她打一通电话,宛如从心上,挪走一座布满荆棘的山。
稍有不慎就会被划得血肉模糊。
要做很长时间的准备, 还要有足够舒适的空间,最好是周围只有她一个人。
既要演练无数次开场白, 又要确保自己尴尬的声音, 不会被别人听到。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妈妈, 她也仍旧十分畏惧打电话这种事。
这些天许太太一直都陪在她身边, 就连夜里睡觉也是。
羽轻瓷等许太太睡着之后, 才带着白瓷手机,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出来。
她准备去外面找个僻静空旷的地方打电话。
可能是出于太过紧张的原因,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跟了人。
羽轻瓷在一处灌木丛旁边蹲了下来。
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 拨通了电话。
妈妈在专心做事情的时候, 不太喜欢被人打扰。
但又不能不顾及她和姐姐。
所以这个联系方式, 只有她和姐姐知道。
妈妈说日常的事情,给她的助理打电话就好。
遇到很难处理的紧急情况,再给她打这个电话。
这是羽轻瓷第一次打。
可能是心里没什么底气的原因,原本以为自己要等待许久,没有想到妈妈很快地接听了。
“什么事?”
在听到妈妈的回应后,羽轻瓷的心猛烈地颤了一下。
她有些磕巴地说道:“呃,锦,锦姨说,她联系不到您。”
“那时候,可能在忙。她有讲具体的事情吗?”
“好像是要和您商量,要去哪个活动的事情。”
“知道了。”
羽轻瓷被妈妈挂了电话。
虽然她很不适应打电话,也很想早早地挂断。
可是,这也,太快了。
没有留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感觉妈妈好像还是在生她的气。
她怔怔地蹲坐在原地,一时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其实她演练了许久的开场白。
可是一听到妈妈的声音,就忘记讲出来了。
只顾着跟她说锦姨的事情,都没来得及问候她。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应该是要提醒妈妈注意休息的。
可是她不敢再给妈妈打电话了。
唉。
就在她觉得很后悔的时候,白瓷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妈妈打过来的。
她心中闪过一瞬的惊喜,忐忑不安的心情也被冲动所压制。
羽轻瓷没有一丝犹豫地接听了电话。
只是这次她仍旧没来得及问候,就听到妈妈在电话那头冷静地说道:“我和你锦姨商量过了,其中一个活动,你替她去。”
她紧张地回应:“啊,我不行。”
沈如霜仿佛听不到女儿讲话一样:“明天她会派人去接你。我还有事,不聊了。”
说完不给女儿回应的机会,就冰冷地挂断了电话。
羽轻瓷愣在了原地。
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活动,但感觉应该会有很多人,可能还会有密密麻麻的摄像机。
她很害怕那种恐怖的场合。
恨不得立刻死掉。
一想到明天就会有人来接她,连逃都逃不掉。
她有种想把自己就地活埋的冲动。
有时候觉得做一个废物,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不用面对这些复杂的事情。
羽轻瓷在外面叹了半天气后,垂头丧脑地走回了房间。
许慕白原本是想,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抱抱她的。
可是在看到她没有戴口罩后,担心她会因为自己难堪,只好忍住了那股强烈的冲动。
后院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
略显颓唐的影子,缓慢地在地上移动着。
他在另一边的路灯下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影子。
羽轻瓷回去之后,很难再入睡了。
她在考虑明天的事情。
哪怕什么都还没有发生,那种因为恐慌所带来的刺痛感,已经开始在她的身体中逐渐苏醒了。
早上许太太在给她编发的时候,她一直在犹豫该怎么对许太太讲这件事。
感觉像她这样的人,去参加那种活动,既滑稽又不可思议。
可是她又担心自己说出来之后,许太太会为了自己和妈妈吵架。
许太太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索性开口说道:“你妈妈和我讲过了。”
“嗯?”
“去参加活动的事情。”
羽轻瓷这些天一直不敢问,许太太和妈妈之间怎么样了。
两个从来不和别人吵架的人,竟然因为自己吵了一架。
这让她感觉很愧疚。
“妈妈什么时候给您打的电话?”
许太太笑了一下:“她可没有给我打电话,应该是还在生我的气。只是冷冰冰地给我发了条短信,告诉我待会儿有人来接你。”
她很轻地“哦”了一声。
许太太不想让小阿瓷担心,她轻捋着她的发丝说道:“我和你妈妈的事,你不用太在意。她没有不喜欢我,我也没有不喜欢她。我们只是都很喜欢你,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希望你变得开心。”
羽轻瓷听完觉得很感动。
她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一个人。
有时候,明明是和她不相干的,为了甩锅或发泄,旁人也能怪到她身上来。
许太太和那些人不一样。
她从不把不好的情绪施加于她,反而处处照顾她的感受。
让她有种被人好好珍惜的感觉。
那些人来接她的时候,许慕白想要和她一起去。
羽轻瓷不太想被他陪同。
因为她大概能预感到,到时候会有多尴尬。
她不想让他看到那些场景,甚至连去哪个活动,都害怕他会知道。
羽轻瓷临出门前,就一直在磨蹭着和许慕白讲话。
一个偏要跟着,一个偏不让。
一个说感觉被抛弃了,一个说很快就回来。
最后还是许太太劝住了自己的儿子,让小阿瓷安安心心地离开。
羽轻瓷走后,许太太才让人拎出了两个小行李箱。
“我说不让你明面上跟着,又没说不让你偷偷跟着。”
许慕白这次明显比以往都要着急。
“可是,我都不知道,她会被带去哪里。派去跟着她的人,刚传回来的消息,已经跟丢了。”
“沈如霜要是想带走小阿瓷,肯定是要做万全准备的。怎么可能会被你轻易地追踪到行踪?”
“那我们还怎么偷偷跟过去?”
“嗯……我们直接去终点等。”
许太太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路径,但她已经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安如锦最近会参加哪个时尚展了。
两个活动安排在同一天,所以查到另一个不是什么难事。
一路上有人保护小阿瓷,应该很难近身。
但是直接去终点等她就方便多了。
设想当然是极好的。
可惜,她算错了一步。
当时安如锦给她的是假消息,根本不存在撞日期一说。
直到羽轻瓷出现在荧幕上的时候,许慕白才知道她去了哪里。
羽轻瓷没有想过,自己这种没有任何资历的人,会参加这种大型评审活动。
她一直以为是那种小型的时尚展。
如果不是妈妈和锦姨的电话,始终都打不通,她真想临阵逃脱。
原本锦姨的位置是在第三顺位,可那些人见她是个新人,直接安排她去了第十二位。
一共就十二个位置。
位置这种东西,她不是很在意。
只是这次是受人所托,她担心会给锦姨带来什么影响。
只能硬着头皮去争取。
最初想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但没想到真的被她争取下来了,她重新被安排到了第三顺位。
原本以为彩排的时候,只要这样就可以结束了。
结果还要按照稿子来背东西。
她发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实。
很多写好的评语是和选手的家庭背景有关系的。
和她们的设计功底几乎无关。
就连晋级,也是内定好的。
名额大多分配在有师承有背景的人手中。
相当于只是来这里刷一下资历。
主办方也有给锦姨分配名额,据说日后会纳入锦姨的公司。
这几个人的设计理念,也不能说是不好,毕竟能走到这里的没有草包。
但是总感觉怪怪的。
和锦姨秉持的理念,不太相符。
她不知道这种行为,是一直以来就有的。
还是因为代替锦姨来的人是她。
主办方觉得她好糊弄,所以才利用她作弊,败坏锦姨的名声。
她们彩排了一次又一次。
对待少数的内定者,其余的十一个人,总是讲话得体又温柔。
对待大多数的陪跑者,却是言辞犀利,不乏侮辱性言语。
因为她一贯的心性,就是隐忍再隐忍,所以即便心中有诸多不满,也没有在彩排的时候爆发。
只是配和地读着稿子。
可是胃里却一阵又一阵地翻涌。
每一个被设定好的字眼,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但是她为了到达最终的决赛场,只能反复地咀嚼。
假装已经完全被同化了。
最终的评定是以直播的形式开展的。
一般来讲前几位的点评,颇具权威性,会定下大致的基调。
后面的只需要稍稍附和就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赛事会顺利进行下去的时候。
羽轻瓷开始出人意料地砸场子了。
作者有话说:
小白:你说很快就回来的,呜。
小阿瓷:这次回来,我就再也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