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当回事儿,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怕。
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心态, 对她讲出这句话的。
她觉得他很反常。
因为,一般人都会觉得那是很冒犯的事情。
甚至,不可能不问她要解释或道歉。
怎么会有人, 一上来就什么也不追究, 还让她不要在意?
当一个人好得有些不真实的时候,他的面目就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她始终低着头, 没有回应宋简清。
沈露戳了一下羽轻瓷的头:“人家和你说话呢。”
她被迫对他“嗯”了一声。
不过,并未看他。
宋简清觉得羽轻瓷似乎和之前有些变化。
可他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变了。
他对她问道:“听你姐姐说, 你想回来工作。”
沈露当时确实是这样,和宋简清合计的。
营造出羽轻瓷主动要回去的氛围。
可没想到, 她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根本不听自己的话。
羽轻瓷摇了摇头, 认真地说道:“我不想。”
宋简清看了沈露一眼,沈露出来暗示道:“那个,我们还没说好呢。”
刚说完, 就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她还想再劝说些什么,就听宋简清颇为直白地问道:“你是不是, 有更想做的事情了?”
她回答得很简洁:“嗯。”
宋简清问得极为认真:“是什么?”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 她喜欢做什么, 以及, 有什么是他不能给她的。
沈露拍了羽轻瓷的头一下:“你能做成什么事?有哪个地方会主动需要你?别太执拗了。现在有机会你不把握, 等失去了你可别来我这里哭。”
羽轻瓷觉得姐姐和宋简清,好像都是在以施舍的姿态来对待她。
而她之前是习以为常的。
从来没有质疑过。
可能是许慕白从来没有像他们这样对待过她。
让她忽然间意识到, 自己可以不用被如此对待。
她虽然不是很好, 可是也有选择的权利, 而不是被迫接受施舍。
宋简清比沈露更早地意识到了危机。
他觉得羽轻瓷虽然时常不言不语的, 可未必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
她稍显迟钝的外表,颇具有迷惑性。
很容易就让人把她当小傻子看。
以至于他差点忘了,她当初学习有多好。
学习那么好的人,思维上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那时候任何复杂的题目,在她这里都能轻易地解决。
她给他讲题时的思路,比老师还要清晰。
有很多解题方法都是自创的。
验算起来也十分简洁。
抛弃外表不看,当时的她,真的是会发光的。
回忆让宋简清对羽轻瓷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她脸上的那些伤疤,看得久了,也不是很难以接受。
宋简清知道,她是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子。
所以不想逼她太紧。
“那就做你喜欢的事情吧。”
沈露对宋简清的话,感到十分惊恐。
羽轻瓷如果没有利用价值了,那她岂不是要把那些不菲的酬劳还给他?
她立即出声制止道:“那个,要不然再考虑考虑。反正又不着急,对吧,轻瓷?”
宋简清给了沈露一记警告的眼神。
沈露意识到自己干涉太多。
看来他还没完全放弃,可能只是在欲擒故纵。
“我永远支持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是,如果哪天做不下去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不会再回到宋简清那里。
但因为不想闹得太难看,所以就点了下头。
然后对沈露问道:“我可以,回房间了吗?”
沈露看了宋简清一眼。
在得到了允许的目光后,对羽轻瓷摆了摆手:“唉,走吧走吧,我算是白为你考虑了。”
羽轻瓷没有反驳,低着头离开了。
沈露看着她上楼的背影,对宋简清调侃道:“你看她像不像见不得光的老鼠?”
宋简清上下打量了一下沈露:“她不像,你比较像。”
沈露白了宋简清一眼,想发作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忍了下来。
“真是想不明白,你喜欢她什么。”
宋简清笑了笑:“谁喜欢她了?不过是需要她。”
沈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沈露了解宋简清的心态。
哪怕是再喜欢,也不想去承认。他心里应该是很看不起羽轻瓷的。
只把她当个随意利用的玩意儿。
可有些东西是掩饰不了的。
比如,黏在她身上的眼神,以及不自觉地维护。
宋简清在并未察觉的情况下,喜欢上了自己最嫌弃的人。
以后可是有好戏看了。
不过,上天真是不怎么公平。
每一个最先认识她的人,几乎都会被羽轻瓷吸引。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沈露也并非愿意,交现在这一大帮没什么品质的朋友。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朋友都还算正常。
只是每次她带着那些人来家玩的时候,他们都会对她那个整天睡觉的妹妹问东问西。
那时候,她也如常解答。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大家好像都觉得羽轻瓷比较可怜。
于是对她多加偏爱。
有时候,还会喊醒她,叫她一起出来玩。
一次两次还好。
久而久之,沈露觉得自己像是供人踩踏的梯子。
俨然成了羽轻瓷和外界交流的媒介。
没有人真心愿意和她交朋友。
因为她发现到最后,他们都会更喜欢和羽轻瓷玩闹。
沈露觉得再这样下去,羽轻瓷会抢走她的一切。
再之后,她就换了一群朋友。
原来的那些人,就算想要过来找她玩,她也会主动地拒绝。
毕竟,谁知道他们是为谁而来的。
至于羽轻瓷,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躲起来睡觉。
根本不清楚,她帮她拒绝了多少人。
就让她一直睡着吧。
什么都不付出的人,凭什么有朋友?
凭什么借着她的东风,得到大家的目光和宠爱。
明明无趣至极,胆小又懦弱。
为什么那些人都喜欢她?
自那以后,沈露专挑刻薄无礼的人交朋友。
谁坏就和谁一起玩,专找最没品的那种。
这样即便是带回到家里,也不会有人对羽轻瓷有兴趣。
大家会聚在一起吐槽她的怪物妹妹。
顺便同情她,有这么一个累赘。
有时候还会揪着羽轻瓷戏弄一番,恨不得她立即去死。
在这些人身上,沈露获得了稍许的安全感。
她甚至有意无意地在学校里,散播一些有关于羽轻瓷的谣言。
让所有人都对这个怪物感到厌烦。
怪物本就不该得到什么偏爱。
看她今后还敢不敢抢走她的东西!
羽轻瓷就应该像一株枯萎的花,得不到救赎逐渐死去。
她的存在,会汲取原本就属于她的养分。
那些艳羡的目光和难以企及的荣誉,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她这样努力,不应该输给一个,只知道躲起来睡觉的怪物。
这不公平。
宋简清在沈露脸上,看到一种很不忿的表情。
其实从沈露屡次帮他来看,他大概也能推测出她对羽轻瓷的感情。
想必是不怎么深厚的。
可能是天生对人性的把握比较精准。
宋简清甚至觉得沈露有种,迫不及待想要推羽轻瓷去死的心态。
他对沈露说道:“她对我还有些用处,只要她活着,你就有钱花。”
突如其来的话,让沈露从过往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心情也趋于平复。
现在的羽轻瓷,抢不走她任何东西,不足为惧。
“好说。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感觉她最近好像找到了人生目标一样。你没发现么,她还挺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宋简清淡淡地说道:“把自己当回事儿,也没什么不好的。总之,你多留意她就是了。”
“那肯定啊,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没有人比我更在意她。”
羽轻瓷回房间后,看到小橘子还在睡着。
它真的好爱睡觉啊。
她趴在床边,看着它,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自己。
自己睡觉的时候,许慕白是不是也在想——
她怎么这么爱睡觉?
都不陪他玩。
大概是这样想的。
所以才会总是把她给弄醒。
让她的作息变得和他一样,也更方便和他玩。
她不是在以男女的角度,来想她和许慕白。
而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猫。
许慕白是养猫的人。
他对她的情感,应该就像她对小橘子这样。
怕她睡得多了,错过了吃饭的点,像小橘子一样长不大。
会给她找有趣的事情做,就像她给小橘子玩猫猫玩具一样。
昨晚抱她回来,照顾她,应该是担心她变成流浪猫。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他对她的情感,就像人类对宠物猫一样。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她终于说服了自己,也变得安心了许多。
羽轻瓷轻轻地把小橘子弄醒。
喊它起床吃东西。
在它吃东西的时候,她趴在桌子上画舞蹈服的设计图。
许是有些日子没有动笔了。
画线条的时候,一直静不下心来。
脑海里总是回荡着“没天赋”这三个字。
啊。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
看着纸上不顺畅的线条,觉得十分陌生。
感觉都不像自己画出来的。
正难过的时候,吃饱喝足的小橘子,凑过来扒着自己的腿玩。
一下又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她有被治愈到,然后重新拿起了笔,在纸上慢慢地画着。
想到什么,就画什么。
没天赋就没天赋吧。
她原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的人,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些什么。
可能,是希望。
许慕白并没有要求她画设计图。
但她想在最后的时间里,真正地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以后,可能也没什么机会了。
许慕白晚上回来之后,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虽然没有想出问题的答案,但他想出了一屋子猫。
那些陪了他许多年的猫,在他被阿瓷抛弃之后,又回来了。
它们把他的家弄得一团糟。
时不时地跳上沙发,对他过来嘲笑一番。
笑他可怜。
许太太昨天晚上从陆太太那里,听了些有关于小白和小阿瓷的八卦后。
愈发地担心起来。
所以,她今天早早地过来找他,希望他别再去打扰小阿瓷了。
不成想一进门,就看到他待在沙发上发呆。
一只很小的狸花猫,在房间里喵喵地叫着。
叫得很急,应该是饿了。
“小白啊,小猫咪都饿成这样了,怎么也不喂它?”
许太太一直都有些担心儿子的心理健康。
她挺怕他有虐猫倾向的。
毕竟,他没有正常人的情感。
更不用说怜悯之心了。
作者有话说:
小狸花:呜。我要跟小阿瓷,我不要跟小白了。
小橘子:不许抢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