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觉得,我在说谎,是吗?◎
顾微渐听完心中一紧。
他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避开许慕白审视的目光。
然后故作轻松地说道:“我都不认识她,上哪儿欺负她去?”
许慕白对于顾微渐这种长方体,从来没有特别在意过。
一个物件对他撒谎, 他是感觉不出来的。
甚至分辨不出来他的表情, 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能感受到那时候, 羽轻瓷的恐惧。
她分明被顾微渐吓得不轻。
许慕白没有对顾渐微的话进行什么表态,只是淡漠地说道:“你等她醒来,再离开。”
顾微渐自知今晚是走不了了。
他索性在他家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行。等她醒了呢, 我亲自问问她,让你好好看看, 我有没有欺负过她。”
许慕白不再理他。
顾微渐等着等着有些困, 后来就睡倒在了沙发上。
睡得正香的时候, 听见了女孩子的哭声。
一听就是羽轻瓷醒了,他不耐烦地起身,准备去找她对质。
刚一推开门, 就看到羽轻瓷缩在墙角哭。
许慕白伸手想要安抚她。
她躲不开,只能咬住了他的手。
不过顾微渐知道, 这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许慕白, 天生没有痛觉。
上学的时候, 有人往他身上砍了许多刀。
他跟没事儿人一样。
最后失血过多, 才晕倒的。
像羽轻瓷这样, 不痛不痒地咬一口。
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也正如顾微渐所料,许慕白没有推开她。
不仅任由她咬着, 还在一边说着安慰她的话。
羽轻瓷咬了许久, 终于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她好像, 没办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搂到了怀里。
她有些绝望地松开了他。
然后就看到, 他的手被她咬出血了。
不疼吗?
为什么还不放开她?
可她现在没有时间多想这个。
只是觉得很害怕。
她是不是,已经把他给惹毛了?
羽轻瓷不敢看他,小声地求他:“求你,别在我醒着的时候,打我。”
他轻揉着她的颈说道:“不打你。”
她不相信他的话。
因为她看到他的朋友也过来了。
他们就是想要欺负她。
她痛苦地说道:“你可以给我吃安眠药,等我睡死过去,再打我。”
他轻叹一声道:“不吃药了。”
羽轻瓷以为他不给她吃药,就要直接虐待她。
她怕得要死。
放弃挣扎后,就有些慌乱无措地说道:“求你,我可以死。但是,不要让我感觉到疼。”
许慕白轻抵着她的额头,气息不稳地说道:“对不起。让你受到惊吓,是我的不对。我不会杀你,也不欺负你,只对你好,行么?”
许是他的话语,不像往常那样从容温柔。
她反倒听出了几分真切。
可是她一看到靠在门口的那个人,就瞬间想起了当初的事情。
羽轻瓷下意识地推开了许慕白,又缩回到墙角里。
许慕白觉得以后,可以在墙角放一个沙发。
这样她再躲,可以躲进沙发里。
至少会舒服些。
他轻轻抚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
可惜羽轻瓷很害怕别人这样做,因为她的疤会露出来。
她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泣声说道:“别,别碰我。”
许慕白瞬间收回了手:“对不起,我不碰。”
顾微渐倚着门框不屑地嗤笑:“你逗猫呢?真有意思。”
碰一下躲一下的。
羽轻瓷很害怕他的声音。
在他说完之后,她的身体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许慕白捕捉到了她的变化。
他轻声对她问:“你害怕他,是吗?“
因为他的感知力一向不是很准确。
所以,有些事情,他必须要问清楚,才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轻点了一下头。
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让她感觉特别害怕。
她躲避这些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羽轻瓷以为自己老实回应后。
许慕白会让那个人离开。
可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又对她问道:“为什么会害怕他?”
她听完一愣。
他们不是认识吗?
许慕白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害怕那个人的原因。
他见她不说话,心里便有些担忧。
因为有些被欺负久了的人。
是不会为自己说话的。
顾微渐在一边调侃道:“说说看啊,我有什么好怕的。”
羽轻瓷听完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讲。
她害怕说出来,被他报复。
许慕白对她温声哄道:“没事的。如果他欺负过你,我帮你欺负回去。”
顾微渐从门口走进来,站在许慕白身后,俯身对羽轻瓷问道:“我跟他关系好,他欺负我倒也没什么。只是,你可别认错了人,让我平白地背锅。”
他的话语尽管说起来很轻松,却给人很强烈的压迫感。
羽轻瓷不敢抬头看他。
脑海里的一些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她现在仿佛陷入了,和当年同样的情境之中。
那时她得救之后,所有人都在责怪她任性。
说她是自己掉队,还走丢。
浪费社会资源,不值得被搜救。
她哭着对那些人说,自己是被推下去的。
可是大家都不相信。
他们更相信,是她自己主动要求下车,不然就在车上闹。
那个男生没办法,才把她放下。
至于她身上的伤,是自己走路摔的。
因为想要讹人,才会嫁祸于人。
那个地方并没有监控,她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没有人相信她。
就连妈妈和姐姐,也不相信她。
“为什么你就不能,找找你自己的原因?别人为什么不让你上大巴车,还不是你融不进去!”
“老师好不容易帮你,找到了肯带你回去的人,你闹什么闹?”
“整天就你那么特殊,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
当初就没有人相信她。
现在,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羽轻瓷不想再像之前那样,声嘶力竭地为自己争辩后,收到别人不信任的目光。
她沉默地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嘴唇。
不肯再说一个字。
许慕白见她这样愈发地担心。
顾微渐见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他渐渐地直起身子,颇为得意地说道:“谁欺负过你,你就找谁去。可别再冤枉我了。”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倘若他不说这句话还好。
可偏偏是他的话刺激到了羽轻瓷。
她缓缓地抬起头,对他的背影怯声说道:“明明,就是你,推我下车的,为什么,不敢承认?”
顾微渐身形有些不稳。
他转过身说道:“我刚刚是想让你上车,从来没有推过你。”
羽轻瓷一时有些害怕他的眼神,她垂下头说道:“不是刚才。我说的是,高中的那次。”
“那我可真是太冤枉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怎么可能让你上我的车?”
羽轻瓷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他。
顾微渐一时上头:“好吧,那就算我欺负过你,据说还推你下车,那你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给你留下那么重的阴影,你总不能连这个也忘记吧。”
她说不出来。
因为不记得了。
顾微渐急于洗清自己,演技也愈发真实:“露馅了吧。你这根本就不认识我嘛。算了,我不怪你。”
许慕白没有什么感情地说道:“你先出去。”
羽轻瓷以为是自己。
可是那个人不走,她也不怎么敢动。
顾微渐知道是在说他。
他临出去前还看了羽轻瓷一眼。
量她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顾微渐出去之后。
羽轻瓷整个人彻底虚脱了。
她努力地把自己嵌入墙角里,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恐怖的事情。
许慕白想要触碰她,可是又担心吓到她。
他对她哄道:“先起来,好不好?”
她低着头,没有回应他。
“墙体很凉,靠久了对身体不好。让我扶你起来,可以吗?”
羽轻瓷仍旧垂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过了很久,她才稍微有了一些反应。
她觉得自己的头很重。
每往上抬一点点,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
无形之中仿佛有什么重物,在压制着她。
或许是一种叫做自尊的东西。
她在别人眼里,活成了一个骗子。
哪怕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可是依旧很难有这样的底气。
最后她勉强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他。
嘴巴张了张,一句话也没能讲出来。
她觉得很羞愧,瞬间又低下了头。
许慕白靠近她说道:“没事的。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她低垂着头小声地对他问:“你也觉得,我在说谎,是吗?”
他的心突然觉得很难受,感觉像是溺水了一样。
黑暗中,仿佛有玻璃炸裂的声音。
是那栋困住他的玻璃房。
他曾经在里面,无数次地见证着她的挣扎和绝望。
却始终找不到准确的语言来安抚她。
现在那栋牢不可破的玻璃房。
几乎是瞬间,倾塌了。
他能感同身受到她此刻所有的委屈和绝望。
许慕白无措地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我相信你。”
他的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掉落在她的颈侧。
很烫。
羽轻瓷小声地呜咽着:“我,我没有,骗人。”
他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知道。阿瓷,别哭,我相信你。”
许慕白在劝她别哭。
可是他自己的眼泪,却掉个不停。
心脏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
羽轻瓷没有挣扎地任由他抱了许久。
他的怀抱依旧没有什么温度。
可是她并不在乎。
哪怕之后,他会杀害她。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饮鸩止渴。
但是,从来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她只能在他怀里哭。
内心深处压抑许久的委屈,如山洪倾泄,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太会安慰人。
只能抱着她,像对待小猫咪那样,轻轻抚她的背。
动作起初是有些僵硬的。
后来才渐渐熟练。
将她哄睡着之后,他才小心地抱她上床。
然后找了一块温毛巾,敷在她的眼睛上。
这样明天醒来,眼睛不会肿。
顾微渐知道许慕白,或许是对羽轻瓷有那么点意思。
毕竟只有怪物,才能吸引怪物。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可他更知道,许慕白一直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
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
绝不可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许慕白从羽轻瓷的房间出来的时候。
将她的卧室门锁上了。
他不会再留给她任何,从他身边离开的机会。
顾微渐见他出来后,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所以放心地对他问道:“我能走了吗?”
“能。我送你。”
作者有话说:
小白:我永远相信你!只是,能不能请你,也稍微地相信我一些。()
小阿瓷:呜,好。可是,你能不能,别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