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她呆坐在床前。
紧张地思索着逃离的办法。
以及, 失败的后果。
权衡之后,觉得,哪怕是失败之后, 被他抓回来打死。
她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许是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
羽轻瓷在做完这个决定之后, 心里隐隐有些开心。
这是,她第一次, 为自己而活。
晚上许慕白帮她吹完头发后,她忽地看向他,心里紧张又雀跃地对他问道:“你说, 我可以问你,要些什么, 对吗?”
在他的印象里, 她极少这样看他。
以往就算是看, 也会很快地低下头。
他对她点了点头:“对呀。”
不过,羽轻瓷到底还是没能坚持多长时间。
在他看着她回答完问题之后。
她又瞬间低下了头。
“可以,再给我两粒安眠药吗?”
他想起她昨天, 刚问他要过。
怎么今天又要吃?
“你最近,很难入睡吗?”
她点了下头。
因为是在说谎, 生怕自己发颤的声音, 会出卖她。
许慕白想起自己昨天在她房间睡觉。
她只翻了一次身, 之后就没再乱动过了。
也不像是, 睡眠不好的样子。
但他毕竟刚刚承诺过她, 可以问他要些东西。
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所以,他又给她找来了两片维C。
可就在他要喂她吃的时候, 羽轻瓷突然小声说道:“我, 我想, 自己来。”
许慕白心中一颤, 不会被她发现吧?
犹豫过后,还是把手上的药给了她。
她小心地接过,低下头吃了进去。
然后剩了一粒。
她对他问道:“我吃不下了,你要不要,吃?”
羽轻瓷没怎么做过这种骗人的事情。
所以特别生涩。
刚刚她根本没有吃进去,只是装装样子,但是忘记了喝水。
许慕白担心她会吃出味道不对劲,就对她提示道:“那个,你要不要喝点水?”
经他这样一提示,她也意识到,刚刚忘记喝水了。
立即灌了几口温水。
许慕白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他看向她指尖的药,目光略微有些复杂。
但还是吃了进去。
或许是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羽轻瓷不自觉地低头笑了一下。
许慕白半是拆穿半是询问道:“看我吃药,这么开心吗?”
她生怕计划败露,连忙说道:“啊,不是。我没有。”
他笑道:“没有什么?”
“没有、开心。”
她在特别紧张的时候,身体会发抖。
看起来很傻。
所以,她赶在他发现之前,立即站起来说道:“我要去睡了。你,早点睡。”
许慕白坐在客厅,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一路顺拐着走回卧室。
一时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
可爱。
她在这里这么多天,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必要交流范围以外的话。
更不用说什么关心他之类的了。
今天竟然让他早点睡。
实在是,很反常。
不过,他晚上还是比之前,较早一些回了房间。
大概夜里两点的时候,走廊的灯一盏盏亮起。
羽轻瓷被吓得愣在原地。
她从来没有晚上出过房间。
所以,不知道这个灯是这样子的。
她走到哪里,就亮到哪里。
幸好,许慕白现在在他自己的卧室。
看不到灯光的变化。
因为没有去过其他的房间,所以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衣服。
思来想去,她决定去他房间借一条裤子。
不告诉他的那种借。
顺便还可以试探一下,他有没有睡着,为自己的出逃做准备。
她轻轻推开他房间的门。
门外的光渗了进来,刚好照在了他的床上。
许慕白的脸隐匿在光影之间。
她小声地问道:“许,许慕白,你睡着了吗?”
没有。
不过,因为不想吓到她,所以,他并没有回应她。
她问完之后,见他许久都不回应。
这才渐渐大胆起来。
她在他的房间摸索到了衣柜,然后缓缓推开柜门。
尽量将声音降到最低。
翻找了半天,终于拿到了一条裤子。
她拿着裤子对他小声说道:“等我出去之后,就还你一条新的。”
然后就轻手轻脚地帮他关上了门。
因为手腕没有好利索,所以,光是穿裤子就穿了好久。
这裤子穿着她身上,一点也不合适。
不仅走几步就能掉下来,还特别容易摔跤。
倘若不穿的话,还能走得快些。
许慕白躺在床上,听到大门被轻轻地关上。
发出沉闷敦厚的响声。
整栋房子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毫无疑问,她抛弃了他。
尽管这是他早有预料的事情。
可是等真正经历的时候,还是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其实当时他本可以拦下来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到底是想要放她走,还是出于所有抛弃他的人,都该死的缘由。
他无法判定。
因为,他明知道,凭她自己一个人,在深夜,是很难走出去的。
甚至可以说,她这样做很危险。
可她宁愿让自己陷入到危险之中,也不想再留在他身边。
这样想,就有些讽刺和可怜了。
许慕白倒也不是在生气。
就是觉得,既然注定不属于他。
那不如任她自生自灭。
自此以后,再没有什么能够牵动他的思绪。
他也能更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
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虽然是这样理智地计算着,许慕白还是给莫期打了一个电话:“帮我送个人,带一套适合女孩子穿的衣服过来。”
莫期一直是上晚班。
最近清闲了不少,她还以为许慕白突然转性了。
看来还是老样子。
这次竟然还让她去接人。
就算她有点功夫傍身,大晚上的也真是不知道体谅人。
不过她知道他一向把她当工具人。
拿钱办事,各取所需。
她对他问道:“地址呢?”
“来我家的路上。”
羽轻瓷被她借来的裤子给拖累了。
走了老半天,也没能走出去多远。
许慕白很轻易地就跟上了她。
他知道她一向很胆小。
所以,就勉强地送一下她。
说起来也是挺可笑的,她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他却还是这么不放心。
他始终都跟她保持着,稍远的距离。
因为她很警觉。
时不时地会回过头看。
许慕白自然不会认为,她是舍不得这里。
应该只是想看,他有没有追过来。
他自然不会被她看到。
没有原因。
就是不想被她看到。
虽说他一向没有什么羞耻心。
可是穷追不舍跟在一个人身后,好像也确实很难堪。
他从来不做这种事。
羽轻瓷走得有些累。
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她出了很多汗。
这时候迎面开来了辆车,车灯闪得刺眼。
她下意识地躲到了一边。
那辆车在跟她擦肩而过后,突然调转车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她微低着头,不敢去看。
只能根据他的衣服,判断对方是一名男性。
那人对她问道:“需要帮忙吗?我可以送你下山。”
在听清楚他的声音之后。
羽轻瓷感觉自己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沉睡的回忆被巨大的冲击陡然唤醒。
当年,在她被其他同学排斥着,不允许上车的时候。
他也是用这样的声音,跟老师说:“我可以送她回去。”
可是,最后他并没有送她回去。
不仅没有,还故意推她下车。
她吓得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只知道摇头。
希望他不要认出自己。
对方忽略了她的拒绝,反而要直接过来拉她。
“上车吧。”
羽轻瓷有很强烈的应激反应,蝉鸣声瞬间响彻山野,她的身体也开始剧烈地疼了起来。
她艰难地甩开了他的手。
开始往回去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跑了起来。
这样他即便是追过来,也要再次掉转车头。
可是她还没跑几步,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这个怀抱,她再熟悉不过。
一如既往地冰冷。
许慕白已经想不起要对她生气了。
也顾不得什么难堪不难堪的。
他感觉到,她在害怕。
她特别胆小,他是知道的。
所以才给莫期打电话,让她来接她。
但他没有想到,来得竟然是顾微渐。
而她看起来,似乎很害怕他。
相比于那天晚上对他的逃避,她对于顾微渐的反应。
好像更强烈一些。
他轻声安慰:“别怕。”
可正如那天晚上一样,她现在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羽轻瓷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躲避着许慕白的怀抱。
他们是一样的人。
现在知道她要逃走了,所以才赶来拦截她。
然后,她就会被他们虐待。
许慕白之前说的所有的话,都是为了稳住她。
她有那么一丝丝庆幸。
还好,那些很好听的话,她一句都没有相信。
不然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不堪蝉鸣和疼痛的折磨,她的身体支撑不住地倒了下来。
许慕白紧张地将她重新抱在怀里。
心中顿时生出一个念头:他不会再放她离开了。
顾微渐隐约感觉到,许慕白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对劲。
他小心地说道:“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讲出来,就听许慕白漠声说道:“把车开过来。”
直到看着许慕白抱着羽轻瓷进屋。
顾微渐一直收敛的情绪才渐渐显露。
不屑之余还多了些讥讽。
当初口口声声说着,弱者没有存在价值的人。
现在竟然把一个弱不禁风的胆小鬼当宝贝。
离大谱。
来都来了,他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跟了进去。
进去之后,发现还真是有意思。
他从没见过许慕白照顾人。
现在看来,竟然也像那么回事。
这可真是越来越像个人了啊。
顾微渐在心里暗自感叹。
羽轻瓷昏睡着。
在她的潜意识里,并不愿意醒来。
甚至想一直躲避下去。
许慕白轻轻地替她关上门。
顾微渐见他出来了,准备跟他说一声,就离开这里。
结果没想到许慕白忽然开口说道:“为什么是你?”
顾微渐知道他在问什么。
“莫期有事来不了。谁来不都一样么?”
许慕白默了几秒钟,然后冷声说道:“不一样。”
顾微渐觉得有些好笑:“不是吧!被你看重的人,原来这么娇气啊。换个人来接,怎么就吓成了那样?”
许慕白没有否定前面的话,只是为她辩解道:“她不娇气。是你的错。”
“行行行,我的错。我长得凶!”
顾微渐心里虽然不悦,却也并不想惹怒许慕白。
许慕白目光微沉,不动声色地看了顾微渐一会儿。
“你有没有,欺负过她?”
作者有话说:
小白:我从来不会强求。
顾微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你脸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