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在炫耀◎
他可以轻易决定她的生死, 却无法掌控她的心。
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坠入怪物的陷阱,还要忍受怪物的对她的绝对占有。
这或许才是他生气的根源。
许慕白在付杨这里的形象,可以说从来就没有如何正面过。
一直都是残忍而伪善的。
只不过伪装得太好, 虽不至于骗过所有人, 但欺骗她绰绰有余。
“如果放在以前的话,我会很在意这个。在意到, 不惜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也要央求她给我个名分。或许, 还会忍不住对她生气。气她,明明喜欢我, 为什么不肯对外人承认我。”
付杨怀疑道:“现在不在意了?”
因为很早就知晓这是他的隐痛, 所以才一遍又一遍地提起。
他不相信他会真的不在意。
许慕白摇了摇头:“不, 我仍旧十分在意。只是,不会再莽撞幼稚地去逼迫她。我愿意等她。”
“等她?”
“等她不再对外界心生胆怯,等她相信自己值得被爱, 等她认定我永远不会离开,等她欢喜而主动地拥抱我。”
猝不及防地被秀了一脸。
付杨又气又妒道:“等吧。恐怕那一天永远也不会来。你只能无名无分地守在她身边。”
或许是许慕白自己, 也曾有过无数气急败坏的时刻。
所以, 他特别理解付杨此刻的心情。
因此并不会受到挑唆。
他淡淡地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虽说是很平常的话。
可付杨却总觉得这是许慕白在彰显自己的优越感。
毕竟, 能够时刻陪伴在她身边, 而又不招致她反感的身份, 本就是原罪。
“你只是比我出现地早一些。瓷瓷从小到大都没有被善待过,很容易喜欢上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你是这样想她的?”
许慕白的话中暗含着某种陷阱。
付杨顿时心生警惕, 连忙辩解道:“我不是在小看她。即便真是如此, 也是人之常情。就像在大海中漂流的人, 为求生存只能抱住离自己最近的浮木。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许慕白沉声道:“可惜她没有什么求生欲。宁肯静默地溺死在深海, 也不愿意被任何人看见。最初,她是很讨厌我的。或许,还十分抗拒我的靠近。”
付杨越听越生气。
如果说之前他不确定许慕白,是不是故意讲一些话对他炫耀。
那现在他已经确定了。
他就是在炫耀。
“瓷瓷到底喜欢你什么?之前锤得死死的买主身份,也被你胡乱糊弄过去了。你是给她下蛊了,还是在对她进行精神控制?”
他的指尖轻抚过她的眉:“如果仅仅因为她不适应我的存在,我就轻易放弃的话,那我们大概真的很难再见面了。”
付杨觉得这个动作很刺眼。
他对她所做的一切亲昵行为,如果自己没有看到还好,可只要看到就会觉得不舒服。
“你都知道她无法适应,还总是缠着她做什么?”
“若是始终都以排斥的态度来面对我,她的人生只会充满难堪与痛苦。这种纠结而复杂的情绪,是无法随时间消散的。随着我不断地靠近施压,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妥协接受。”
付杨听完忍不住在心里唾骂,这不就是那个强制……
许慕白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样:“你怎么理解都可以。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对我的排斥,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我。恰恰是因为喜欢,才会如此被动。”
她喜欢他不假。
可是对自身的讨厌,会让她丧失留在他身边的勇气。
以致于对他的靠近心生恐惧。
归根结底,是对他的喜欢与厌恶自己,两种情感的极限拉扯。
而他要做的,是让她摒弃对自身的偏见。
他要她喜欢她自己,并且,接受他的喜欢。
许慕白的余光轻扫了一下付杨,用极为平淡的口吻说道:“你可以继续待在这里。只是,阿瓷并不会醒过来。她既看不到我,也看不到你。而你,只能在这里看着我们。”
付杨虽然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
不过他并不想让许慕白觉得,自己是出于爱而不得才离开的。
“明天我还要代替瓷瓷见容青千,是该回去睡觉了。”
“代替”这个词,讲出来是有些暧昧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代替别人做什么事。
除非,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不过许慕白并没有往那方面想。
他所想的东西更为阴暗:“你凭什么代替她谈判?”
付杨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给问懵了:“我怎么就不能代替了?”
许慕白颇为直白地说道:“立场相似的两个人,能谈出什么东西来?”
付杨反复玩味着“立场相似”这几个字,冷笑道:“你怀疑我会和容青千合谋?”
“不是怀疑。只是觉得你没有资格替她谈什么。现在的局面,是她和那些人一起争取来的。就算是谈,也该由她来谈。”
“可以啊。瓷瓷明天能醒过来的话,自然是她来谈比较好。但她若是醒不过来的话,谈判的大好时机转瞬即逝。以后未必能争取到她想要的东西。”
付杨的话不无道理。
现在容青千急着过来谈判,底线自然会一退再退。
只是……
“你确定自己知道,她想要什么?”
“当然。那是普通人最需要,可不那么普通的人绝不会拱手相让的东西。虽说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但我愿意以她的意志试一试。”
这话听起来讽刺极了。
可更为讽刺的是,这是隐藏于冰山之下难以窥见的事实。
若非沧海桑田,否则亘古难变。
付杨见许慕白似乎仍在犹豫着什么。
他一针见血地说道:“其实你我都很清楚,即便是瓷瓷去见容青千,也未必能争取到真正想要的秩序。既得利益者已经吃进去的蛋糕,不可能心甘情愿地让出来。”
许慕白缓声道:“不仅不会让出来,还会给饥肠辘辘者污名化。贬低其不守规矩,不知进退,痴心妄想……当掠夺者有了足够正当的名义,被掠夺者的呐喊就成了聒噪之音。”
付杨轻叹一声道:“所以啊,谁去谈其实都一样。无论是瓷瓷还是我,都有着不可逾越的限度。她和那些人所争取的最大极限值,在掌控全局者看来,也不过是极小范围内的重新洗牌。”
“明天,我也要见容青千。”
“两个人去谈这种事,你觉得有必要吗?”
“我不是去谈判的。”
“那是?”
“你所掌握的资料里,应该有裘荣这个人。”
裘荣这个角色太过不起眼,付杨想了半天才想起他们之间的瓜葛。
他不解地问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受不受到惩罚还重要么?”
“不重要。当年就没有人能够惩罚他,现在自然也不会受到惩罚。”
“那你还要见容青千做什么?”
“裘荣阴险狡诈,他不能成为容青千的助力。否则,阿瓷日后的处境会很艰难。”
“你要给容青千换一个联姻对象?”
“嗯。”
付杨震惊道:“这是能说换就换的么?”
许慕白回应道:“自然不是。所以,当裘荣一旦被换掉后,势必会不甘心地报复。可容青千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像裘荣这种毫无价值的废物,就算不会立即除掉,也会以另一种方式永绝后患。”
兵不血刃,借刀杀人。
付杨觉得恐怕许慕白,在知晓裘荣和容青千的关系之后,就已经想到后续的解决方案了。
好在这样阴毒的手段,是用在裘荣这样的人身上。
若是换做别人,未必能受得住。
“联姻对象找好了么?这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似乎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而且,我大致地查过,同等条件下,容青千除去裘荣,似乎已经没几个可以选择的了。”
“找不到同等条件的,可以找稍高一些的。”
付杨嘲笑道:“人家又不傻,干嘛要向下兼容。联姻这种事,不都是等价交换么。”
不过,话刚一说完,他忽地想起来,容青千所在的地方,恰好有许家的分支。
听说是许因行那边的远房亲戚。
“你不会是利用自家人吧?”
“这怎么能说是利用呢。我有个哥哥,感觉应该会符合要求。”
付杨记得许家在那边的分支,适龄的几个似乎都已经有对象了。
唯独一个在遭遇事故后,伤到脑子的许绵旸,至今还单着。
不过并不是没有人介绍,听说是许家那边的要求比较严格,担心有心怀不轨之人暗害,这才一直没有定下。
许慕白理性地分析道:“他们根本不会结婚,只是象征性地联姻。哥哥不像裘荣那样,满怀野心地要求步入政坛。容青千应该会喜欢,既不会干扰自己的生活,又能供自己吸血的傻瓜。”
“你哥哥暂时没能力分辨,他的家人不会也没有能力吧。”
“我有提出其他的补偿方案,他们权衡之后已经接受了。”
“果然是早就想好的。看来容青千不找过来,你也会主动去找她。”
“处在颠倒的地狱之中,如果不学会妥协、牵制、平衡,只会被无限地边缘化。阿瓷根本无法改变,倾向于掠夺者的秩序,只是她现在还不明白。至于你我,更是无从改变,我们能做的,就只有顺势活着。”
容青千是看到沈如霜透露出来的消息后,被安排着连夜坐飞机赶过来的。
她原本以为羽轻瓷的病危,是付杨有意放出来的妥协信号。
结果发现根本不是!
付杨昨晚睡得太晚,早上醒的稍迟了一些。
容青千在约定好的地点,等了他几十分钟。
她知道若非有共同的话题,否则像她这样的人,按理说是见不到付杨的。
所以并没有揪着他的迟到不放。
付杨落座不久,还没寒暄几句,容青千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了。
“你说她是不是有严重的精神方面的疾病?就这么点子破事儿,也值得她翻来覆去地闹?”
容青千的话刚一说出口,付杨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知道她的中文一向很好。
但没想到拿腔拿调的话,也讲的这么好。
就连儿化音也说得恰到好处。
容青千一时愣怔:“我讲话,应该没有口音的,哦?”
付杨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正声说道:“没有。你讲的,很好。”
“她还没疯的时候,纠正过我很多发音。”
作者有话说:
小白:她没有疯。疯的,是这个世界。
容青千:你这就是有滤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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