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沈濯拧着眉，神情凝重，盯着楼下那抹高大黑影，“有人来了。”
李烬霜心头鼓动，悄声道：“是谁，燕卿照？”
不待沈濯回答，他便抱紧他的袖子，手脚冰凉：“快走吧，假若被他发现，一切都完了。”
沈濯安抚地摸摸他头顶，拥着李烬霜起身，藏到一方书柜后。
“别怕，”他咧嘴笑，“等着看好戏吧。”
李烬霜两腿战栗，魂不守舍，怕燕卿照怕进骨子里，实在不知这等作死行为的好处。
“你看，”沈濯抬起手指，“又有人来了。”
一道狂风掀动御虚楼大门，第二股威压闯进楼中，精纯厚重，逼得人喘不过气。
大乘期修士自带灵域，不需动手便能碾压低阶修士。很明显，来人也是其中之一。
李烬霜耷拉着柳眉，几乎带着哭腔，哀求地扯着沈濯衣袖。
“我们回去吧……我真怕，好怕被他们发现，再生出波折。”
“哎呀，”沈濯被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惹得心疼，搂住细软腰肢揉两把，俯身在额头亲一口，“别怕，相信我，他们顾不上我们的。”
他知道来人是谁，还等着那人跟燕卿照打起来，好趁乱去取净世甘霖。
本来，沈濯打算偷偷拿了净世甘霖就逃跑。为保万无一失，他没立刻动手，而是在御虚楼周围观望。
好巧不巧，撞见同样前来的天极宗掌门燕卿照，以及在暗处窥探良久的瑶华宗宗主、仙道盟主宋少寒。
瑶华天极势不两立的风闻甚至传到妖界，这两个人深夜碰头，沈濯就知道有戏唱。正好，他们乱起来，便给了他盗宝的良机。
沈濯画出两道水波，汇成一个圆滚滚的泡泡，包裹住二人。
“放心，”他握住李烬霜冰凉的指头，“这是弱水神女传授的法诀，他们发现不了。”
李烬霜这才定心，问：“深更半夜，你到白玉京做什么？”
沈濯张了张口，拇指贴在李烬霜眉心。一股灵气灌进灵台，他怔愣一瞬，两缕灵识疾速拓展，穿越崇山峻岭似的藏书柜，来到御虚楼门前。
两位剑修正无声对峙。燕卿照白衣蓝袍，手执莲花拂尘，一如往昔。
宋少寒比他年轻得多，黑发如墨，宛如一株青莲，袍带在大风中翻飞。
“燕掌门，别来无恙，”宋少寒双眼黑沉，单手按住腰间佩剑，每走一步，便慎重地停一刻，“不知深夜造访我御虚楼，所为何事？”
燕卿照神情淡漠，臂弯拂尘飘动，目光辗转掠过长天。
几颗星子在蜿蜒高耸的浮威山脉顶闪烁，时不时被浓云遮蔽。
“我来找凌极，”燕卿照道，“御虚楼有它的剑气，但看来，凌极不在此处。”
宋少寒仰天一笑，霍然出剑，对准不远处的人影。
“自然不在。”
那剑上暗光浮动，有如日食，恰与逐渊一黑一白，一阴一阳，在宋少寒掌心一声咆哮，仿佛龙蛟。
宋少寒笑道：“堂堂正派掌门，竟觊觎我瑶华传宗之宝，我岂能容你。今夜便用宗主师兄的凌极，予你个教训。”
燕卿照冰封的面容上终于浮出点嘲讽之色，睥睨着那人那剑。
轰然一声，天地变色，雷云低垂。一道电光从翻涌的云层中降落。
山摇地动，峰峦起伏，不出须臾，宋少寒手中凌极坠地，踉跄着退后半步。
胜负已分。
李烬霜看得掩唇。同是大乘期，两人实力居然如此悬殊。这燕卿照对付宋少寒，简直就像杀鸡宰羊。
沈濯看准机会，拽起李烬霜，道：“快走。”
李烬霜回过神，好似还没看过瘾，追着他的脚步。
“又要去哪？”
“找净世甘霖。”
李烬霜迷茫地思索。找那玩意做什么，净世甘霖最大的用途不就是给仙药仙草浇水。
两人飞快地奔跑在曲折楼阁中。李烬霜回首，闭眼放出神识，燕卿照胜过一回，已逼近宋少寒跟前。
宋少寒唇间淌血，怨恨地抬眼。方才挨了天雷一记，四肢电光游动，被麻痹在原处动弹不得。
燕卿照眉宇舒展，勾起唇角，将地上的凌极剑召到手心。
他凝望着凌极，眼中难得亲和。再看宋少寒时，猛然变成毫不掩饰的轻蔑。
“凭你，也配跟我谈钟离镜？”燕卿照低声道，颊边白发飞舞，轻蔑转为极度的憎恨，“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他师兄？”
剑神门下只有两个弟子，钟离镜正经的师弟，只有他燕卿照。
瑶华鼎盛那时，六界归附。不少人怀着对前任剑尊钟离镜的崇敬，自愿拜入早已飞升的祁臻门下，称为记名弟子，宋少寒便是其中之一。
宋少寒大笑不止，重重拍掌，暗处接连浮现出一圈圈黑影。
“燕卿照，你仗着道法为所欲为。我今日便让你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燕卿照环顾四周，掌心凌极忽然变作一缕黑气，嘶嘶作响。
他眉心微蹙，合指捏碎那丝张牙舞爪的黑气。四面八方的黑影不断围拢，月光照到他们脸上，面皮惨白，双眼猩红，獠牙外露。
人影大都穿着仙卫服饰，还有些身着各大仙门法袍，瑶华宗的最多。
“原来天都失踪的弟子都是你设计的，”燕卿照鄙夷一笑，“心术不正，残害同族，你竟还沾沾自喜，真是不知廉耻，枉为修士。”
“少废话！”宋少寒怒而摊掌，召唤出源源不断的黑雾，“你密图我瑶华，强取凌极剑，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纵然拉下整个仙道盟，我也要取你的命！”
燕卿照面容严肃，仰首观望。宋少寒招来的黑烟尽数来自浮威山脉，浮威山灵脉与封印魔潮的幽冥谷相连，数年来都有各宗合力的阵法镇守。
这不要脸的蠢物，为私怨想取他性命，居然将阵法打开一道口子，放出里面的魔气。
幽冥谷魔气浓郁，如果放任它泄露，不出几日，六界各洲必定重回当初洪荒灾变、妖魔当道的日子。
那么，人族的末日就到来了。
燕卿照当机立断，从识海中拔出逐渊。魔化的仙门弟子黑潮般一拥而上，他手握银剑，冲飞而起，两袖大展。
宋少寒张狂大笑，面目青紫，已是入魔的征兆。
“燕卿照，天魔归位，尔等不过螳臂当车！”
他声如雷霆，浮威山脉异响震动，一呼百应，滚滚奔涌的魔气变成长毛尖角的怪兽。魔化仙卫各自唤出被侵蚀的法器，手足皆化作兽蹄。
李烬霜看得惊心动魄，目不转睛盯着九天上那抹凌驾尘寰的白影。燕卿照左手持逐渊剑，右手掐天道诛魔诀，引动灵力劈开浮威山脉。
天摇地晃，巨响隆隆。一剑落下，山脉被碾成齑粉，断裂下沉，露出道深不可测的鸿沟。
剑修两指勾动，远天霹雳闪耀，雷云密聚，滔天的海水游龙般呼啸而来，注入沟渠之中，顷刻淹没魔气，填为一片汪洋大海，将残余的山脉隔绝在远处，成了岛屿。
紧接着，他挥动逐渊，长剑从云中降落，直直插进地面，荡开一圈浩渺圆弧，囊括整个天都城。
护城大阵起，莹蓝屏障垂直贯通天地，剿除冲锋的兽潮。阵中万魔皆灭，化为灰烬。
燕卿照缓缓落地，眉眼淡笑，睥睨零落的灰雨。
“蝼蚁。”
经这一回斗法，整个天都城都惊醒了。街衢间剑光盈盈，犹如下了一场夜雪。
众仙门弟子聚到白玉京外，惊愕地观望城池后波涛汹涌的大海。
沈濯拿起一支光华流转的琉璃瓶，欣喜道：“找着了！”
李烬霜痴痴地回过神，道：“你……刚才……”
沈濯收起净世甘霖，全然不知外面打斗，此刻放出神识观望，疑惑道：“咦，为何全是水？”
李烬霜心有余悸，连话也说不清：“燕、燕卿照，他……”
沈濯道：“不管了。正好抄个近路，我们回南海。”
李烬霜摇头叹气，只怕不能轻易出去。御虚楼外两位大能还没结束。
燕卿照提剑指向伏地的宋少寒。逐渊天威赫赫，压得那人抬不起头。
“交出凌极，”燕卿照道，“否则，有一万种方法叫你生不如死。”
宋少寒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不肯服输。
“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辈么……”他捂着血淋淋的胸口，呕出一口淤血，含糊道，“你错了，纵然我死，也不会让你拿到凌极。”
燕卿照微微皱眉。
宋少寒惨然闭眼，仰天苦笑道：“宗主，弟子有失重托，让瑶华在我手中一蹶不振，惟愿身后化作尘烟，少寒无颜见你。”
说罢，他眉心通明，元神爆开，躯体化为血烟。
极致的黑幕笼罩城池，大地之上，逐渊剑阵以内，三个巨环彼此嵌套，光芒幽亮。
众仙门弟子如临大敌，忐忑地张望。李烬霜暗道不好，脱口而出：“三才大阵！”
沈濯走近楼槛，遥望风起云涌的三处大阵。
天道、地道、人道，是为三才。此三道为道法三本源，衍生出无尽的变化。
三道嵌合一处，阵法更是奥妙无穷，威不可测。
李烬霜眼前一黑，紫府震动，支撑不住半跪在地。
恍然间，夜幕已然转为白昼，周遭人声鼎沸，竟到了一处车水马龙的人间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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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对不会说这燕卿照是天道副本里的大boss
嘻
不出意外下章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