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与龙女默契至极,双双噤声。他见李烬霜皱着眉头,困惑落寞,便朝妹妹使出个眼色。
无忧变作的小姑娘娇俏可爱,顶着毛茸茸的脑袋朝李烬霜怀中蹭,胡言乱语。
“娘亲,我们走吧,这林子里蚊虫甚是烦人。”
李烬霜看向沈濯,胸中盘踞着一股闷气,随口道:“去哪?”
他被他不由分说抓到这深山老林,哪里找得着东南西北。
沈濯观望四周,好似无事发生,道:“这地方毗邻天都,反正问锋大会在即,不如先走一步。”
李烬霜淡淡地别过眼睛,叹道:“我竟不知,方仙友道法这般厉害,眨眼便拎着个活人,从兴献城到了天都。”
要知道这两地虽近,却也要耗费数日才能抵达。
沈濯轻咳:“一般一般,不过是个炼气期修士。”
李烬霜:“呵。”
三人气氛诡异地上路,走到日落时分,道旁出现个小村。无忧一路上八爪鱼似的赖在李烬霜身上,不是要抱抱,便是软着声儿要牵小手,瞧得沈濯甚是火大,却又不敢造次。
村中有人贩卖牲畜,沈濯老远挑了一头牛,强硬地把小女孩搬上去。
无忧坐在牛背上愤愤不已:“你这是公报私仇!”
沈濯终于让李烬霜得了空,便乐颠颠地围着他转,一手拎着放牛绳,再出发,一路上谈天说地,聒噪不休。
“烬霜,我这妹妹不省事,她在林中都是胡言乱语,你千万不要记挂。”
李烬霜恹恹:“哦。”
……
“烬霜,那丹魔凶险,恐怕你我难对付。你若是缺少花用,告诉我便是,你想要什么?”
李烬霜停下脚步,目光追着几个朝村庄走去,像是借宿的修士。
血脉中隐约有股气流涌动。他合眼感悟,是那股钻进他身体里的青虹剑气。
他缓缓睁眼,细看那几个修士,拉了拉沈濯衣袖。
“你看。”
沈濯停下话,漫不经心瞧去,那几人身着石青道袍,腰上缠着苍黑色剑袋,一眼便知是名门正派弟子。
“瑶华宗弟子。”李烬霜道,“多年前我前往内门送药,曾见过他们拜访。”
他低头,目光下移,落在其中一人的剑袋上。体内的剑气再度发生感应,烧得他五脏六腑难受。
李烬霜皱起脸,喃喃道:“是青虹。”
可他不明白,青虹怎会落到瑶华宗弟子手里。
沈濯目光一暗,会意,道:“烬霜,你的剑在他们手里?要我去帮你取来?”
李烬霜连忙拦住他,垂眸看了看一脸茫然的无忧,摇头道:“不。他们人多,暂且不要生事。”
沈濯一阵可惜。只是他还蒙在鼓里,以为李烬霜不知他身份,哪敢自己露出破绽。
况且,如今的他不会轻易违背李烬霜话。
李烬霜道:“方兄,上路吧。”
原本打算休息一夜,见到青虹现世,他便满脑子都是师兄。
瑶华宗是仙道大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和沈濯万万不可再涉险,得罪了天极,再得罪瑶华。
李烬霜想出个万无一失的主意,那便是用药。那帮弟子定是去参加问锋大会,他精通草药,做几剂迷香不成问题。只要知道他们在天都城何处下榻,用迷香放倒便是,拿剑走人。
天都城分为里城与外城。他们到达时已是热闹非凡。
外城便是石砌的城郭,高大宏伟,里城又名白玉京,其中有宫舍三千,宛如月中仙迹。
天都四面环抱着高山,山势高低起伏,仿佛龙跃蛇行,望之嗟叹。
城中最大的邸店名为仙客居,近来人满为患。高悬的牌匾下挂着一幅锦帜,上书一个酒字。酒旗下摆开数张白玉桌,有说书人醒木一拍,滔滔不绝。
“要说这白玉京,千百年前乃是一座仙山,魔族气焰嚣张,进攻人界,江山沦陷,只剩这一处据点。各宗在此创立仙盟,剑尊钟离镜率众反攻,一点一点收拾回旧日领土……”
几个仙侍捧着白玉盘,在听得津津有味的酒客间穿梭。李烬霜独自听了半茬,见几个青袍弟子姗姗而来,说笑着走进仙客居。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门前蹲守一个多月,终于等到这帮瑶华弟子。他屏息凝神,在嘈杂中侧耳谛听。
一个青袍弟子道:“哈哈,师兄近来大有进益,想必能在此次大会夺得名次。”
那师兄面容白净,眼睛细长,一副聪明市侩相,春风得意。
“哎,我也不敢居功,多亏阴差阳错得了这法宝,”他拍了拍剑袋,“若能得名次,改日到了宗门,请诸位师弟吃酒便是。”
另一人大笑道:“有酒无佳人,甚是扫兴。不妨再叫几个仙姬作陪,那才叫美事一桩。”
李烬霜声音清冷:“劳烦结账。”
“好嘞!”仙侍闻声,忙挤到他桌前。
那几个瑶华弟子擦着身进了客栈。李烬霜摸出三两紫金,塞进仙侍怀中,道:“来一壶酒。”
仙侍手脚利落,从盘中取下一只壶,恭敬地交到李烬霜手里。
李烬霜眉眼冷淡,一手拿酒壶,盘算着上了楼。
天都城是正道领地,这一月来沈濯在客栈深居简出,白日里连个影子都不见,每到晚上,便会到他房中变着法地缠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岂会看不出,这妖龙看他的眼神里隐藏着何种欲求。
他还是想要他,尽管克制到了极点。可惜,也只是想要他。
李烬霜登上楼梯,耳畔人声小了许多。为免暴露身份,他与沈濯一来便选了最偏僻、最高的楼层。等走到他们居住的厢房,四周阒然无声,比洞霞山的乱葬岗还要安静。
李烬霜蹑手蹑脚,隔着镂花窗户查看。屋内点了灯,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对坐着,不时传来些私语。
李烬霜轻轻敲门,道:“方兄。”
厢房安静一瞬,顿时一阵迅雷似的响动。沈濯打开门扉,满眼柔情瞧着他,道:“烬霜,怎么今天这么早?”
李烬霜喉结动了动,道:“明日便是问锋大会,今晚没时间叙,我叫了一壶酒,提前与你对酌。”
沈濯挑了挑眉,回头道:“无忧,回你房间玩去。”
旁观的龙女收敛了看好戏的神情,一番挤眉弄眼,临走时不忘用气音道:“哥哥加油。”
厢房前只剩下各怀鬼胎的二人。
李烬霜已经趁着白日买好药材,制作了迷药,今夜便要给那几个瑶华败类一点颜色看看,夺回师兄的青虹剑。
沈濯要做的事更艰难。他花费诸多心力,从天都城买到消息,能救李烬霜的净世甘霖藏在仙盟大本营、把守森严的白玉京中。
他今夜要潜进去摸排一番,找到净世甘霖的确切地点。刚才李烬霜没来时,正是与无忧商议万全之策。
倘若他不幸惊动守卫,遭人发现,便自己顶上,让无忧带着李烬霜撤退。
在正道眼里,李烬霜已经是个死人,万不能再让他落进他们手中。
两人对视良久,沈濯藏好袖子里的白玉京地图,一如往常般嘴甜。
“烬霜,才一日不见,好像越加容光焕发。”
“是么。”李烬霜将他的小动作尽数看在眼里,凉飕飕地叹了声,“今日无忧怎么在这,你们莫不是瞒着我,又在商议什么吧?”
沈濯也嗅到不同寻常之处。好端端的,青天白日找他喝酒?该不会是想把他灌醉,自己趁着夜色去偷偷摸摸干什么事吧?
彼此再度对视。
沈濯盯着那双黑沉沉、水灵灵的眼眸,心中不免得意。这样娇美的人儿,敢跟他比饮酒。
烬霜啊,真不知你夫君有多厉害。
沈濯道:“哪有别的事。就算是有,见了烬霜也都没了。”
“哦?”
妖龙笑道:“我一见烬霜,满心满眼都是你,哪还装得下别的。”
李烬霜眼神一动,抿了抿唇,转身步入厢房。
他捡起地上几颗棋子,拂开桌面歪斜的棋盘,摆上酒壶酒盅,悬腕倾注仙酿。
“敬你。”李烬霜笑了笑,递给沈濯一满盅。
沈濯俯下鼻子一凑,品评道:“不如你上次酿给我的香。”
李烬霜不禁蜷起指头,浑身都因他这句话悸动。
“我又新酿了许多。”他垂下头,温声道,“上回是青梅,兴许太酸,涩口。这次换了桃花。”
沈濯惊讶:“桃花也能酿酒?”
李烬霜摇头:“我也是
第一回 试。为了……你才试一试。要是味道不好,你别嫌弃。”
他声气软绵绵的,又是垂首低眉的模样,简直是我见犹怜,听得沈濯心潮涌动,恨不得揉进怀里。
“我喜欢都来不及,谈何嫌弃?”沈濯笑道,“我来给你倒酒。”
他取了只酒盅,接二连三满上,自己满饮了,再递给李烬霜。李烬霜推脱不了,不出几巡,腮边便泛起酡红。
李烬霜撑着晕乎乎的额头,暗道不好,分明是来灌晕沈濯的,怎么能先败下阵。
“方兄……”他摆摆手,“我不行了,有、有点晕。”
沈濯眼中有光,拿着酒壶酒杯,不肯罢休:“原来你这般不胜酒力。”
李烬霜晕头转向,被他一激,有些不服。又看沈濯神采奕奕,没有丝毫昏醉的迹象,便费劲地动着脑筋,想出个主意。
“光喝酒有什么意思,”他拔下玉簪,瞬时便有青丝披落肩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沈濯,“你过来。”
沈濯欣然靠近,扶着他发软的身子,鼻尖尽是李烬霜发香。
李烬霜拿出玉簪,翻来覆去给他瞧。簪子一面有莲花,一面是花蒂。
“猜一猜,”李烬霜两指拈着簪头,青玉簪便悬在他指尖,摇摇欲坠,“莲花还是莲蒂?”
沈濯霎时会意。烬霜要跟他玩花的。
他想了想,心思不在簪子上,只在面前丽质天成的修士身上,随口道:“那就莲花。”
李烬霜眯眼淡笑,手指一松,啪嗒,玉簪清脆地落在桌上,颤抖几下,正是莲蒂朝上。
“你输了,”李烬霜话里有浅浅的鼻音,身子摇摇晃晃,猫似的趴在沈濯肩上,近到呼吸相融,“该你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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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们,俺回来了。
前段时间一直高温停电,热得裤裆起火,无心码字,现在高温有爬的迹象,俺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