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晏理， 连他自己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风景了。
所以，《剑魂》的玩家日渐增长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游戏世界中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宁静安详的味道， 甚至有很大一部分进游戏并不是为了来玩， 而是选了这样一个地方休息——
再怎么进化，人类终究也是会疲惫的。
唐墨山坐在山头看了会儿落日，而太阳落在的速度其实也没那么慢， 不过十几分钟而已， 最后一点日光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天。
秘境入口那边好像有一波人起了争执， 五颜六色的打斗特效闪的跟放烟花似的。
唐墨山觉得好笑，曲起一条腿， 把胳膊垫在上头方便自己低头搁下巴，“很快又是新的一年，你们废星会放烟花庆祝吗？”
“时间还早。”晏理说，“还有二十九天。”
“所以，废星会放烟花庆祝吗？”唐墨山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晏理低头看他：“不会， 没有那个必要。”
“哦。”唐墨山闷闷应一声， 忽然感觉更加惆怅。
还有二十九天， 就又要跨年了。
在这个时间点，他其实更喜欢周围热闹一些， 然而他那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们现在个个都忙的不可开交，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 他料想自己今年怕是又要一个人跨年了。
一想到这件事， 他就忍不住惆怅。
对于他来说， 新年这两个字意义非凡。
“你在想什么？”晏理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 脑中电波开始迅速整合信息， 几秒过后，分析出了两条线索。
于是，片刻沉默后，他坐下来，就坐在唐墨山身旁，说：“你看。”
“嗯？看什么？”唐墨山茫然转头，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秘境入口上方的一根避雷针。
三秒钟后，避雷针顶端突然‘砰’的一下炸出一团火星。
晏理一本正经：“现在有了，你想看的烟花。”
“喂……”
唐墨山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晏理究竟是怎么理解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的，更想不明白，但回过味来以后，又有一种分外滑稽的感觉游荡在心口，让他张了张嘴，随后用力抿唇，最终到底也是没憋住，笑出声来。
“不是、我不是因为现在想看那玩意儿……”他笑到咳嗽。
拥有恐怖运算力的人工智能在无法解读人类话语中潜藏的深意时，表现的反而很呆。
“你怎么想的？”他咳嗽着问。
“烟花的形态很容易模拟，金属在和其他物质产生摩擦……”晏理随即给他上了一节物理课，但却听得人更加想笑。
真的是完全处于两个频道。
只不过这段插曲，确实是让刚才因为想到新年而产生的忧郁感瞬间烟消云散。
唐墨山没打算一本正经地再跟对方解释。
他打开区域频道，挑了个正在用大喇叭寻找野生队友的队伍。
“走吧，刷完这个副本任务，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唐墨山说，“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
晏理问：“什么？”
“明天我就可以去市政厅拿我的永久居住证明了。”唐墨山扛着大刀，慢悠悠往山下走去，连背影都透露出一股子轻快的意味。
…
关于拿到永久居住证明这件事，其实本来应该还要再等个一年的。
但现在，大概是唐墨山的社会身份为他开了绿灯。
等拿到证明的那一刻起，他将正式成为明州人。
于是他打算到时候再买一套靠近市中心的房子作为庆祝。
当晚，从游戏中脱离以后，唐墨山窝在被子里看了几个小时的房子，一直看到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他十点整出门。
一直保持在自动驾驶模式的悬浮车本该直接送他去市-政-厅，然而就在离市-政-厅还有五百米的时候，悬浮车的速度忽然加快，拐了个弯，向着另一头直接冲去。
“？！”
车子意外偏离航向，但车内系统却并没有发出警报。
唐墨山眼皮一跳，第一时间开口：“晏理？”
“我在。”车内音响果然传出那个熟悉的声音，“放心，没什么大事。”
他直起腰：“什么情况？”
晏理没有回应，悬浮车的车尾却莫名震动了一下，好像什么东西忽然脱落，被砸到了。
随即，车速加快。
“是联合兵团的人。”晏理平静的声线仿佛带有镇定作用，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沉稳可靠。
“他们原本的狩猎目标不是你，而是唐思德，但计划临时出了些变故，所以他们改变了目标，因为他们听信了某些传言，以为你和明州唐氏有亲缘关系。”他解释完，又道，“不过，有我在，你不用担心这些意外。”
“……”
失控的悬浮车早已经超出了规定飞行高度。
唐墨山打开后视探头，发现这辆车已经飞到了离地几十层的高度。
突如其来的交通事故让下方稳定运行的轨道一部分停摆了，而他的悬浮车后方，正有一辆通体漆黑的超音速飞行器紧追不舍。
“或许我今天出门应该看一眼黄历。”
唐墨山忍不住腹诽。
那辆超音速飞行器的速度是悬浮车的两倍，但就是追不上，必然是晏理做的手脚。
他忍不住庆幸自己当时选择拥有一个强大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几分钟后，飞行器和悬浮车双双飞至中心区的标志性建筑、神明高塔附近。
超负荷的速度不仅让悬浮车尾部冒起了黑烟，还让车里的唐墨山一阵耳鸣眼花。
这速度就相当于飞机以每秒五六百米的速度直线型冲上几千米的高空，他没有因为压力晕倒已经是身体进化后的成果了，但不适感仍然强烈，强烈到他呼吸急促，几乎有些透不过气。
“保持清醒，数到十。”晏理的声音再次传来，沉稳地穿过他耳内咚咚响的急促心跳。
唐墨山照做，在心里默念着十、九、八、七、六……
五、四、三、二。
一！
“咔嚓！”
悬浮车的车门骤然敞开。
车身在和塔尖擦身而过的瞬间，唐墨山似乎在狂风中看到了挥舞镰刀的死神在对自己微笑。
下一秒，一阵大力袭来。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紧紧地缠上了他的腰，他大脑短暂空白一瞬，直到感觉到后背也贴上什么东西，触感像是人体，但却又没什么温度，他这才一激灵。
“别怕。”晏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在他身后，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他的眼睛被蒙住，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在响，完全看不到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凡他能看到，定然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一幕。
晏理平静地从后方环住他的腰，紧实的胳膊如同锁扣一般纹丝不动，空置的另一只手则是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挡住了可怕的天幕。
随后，悬浮车速度减慢，飞行器开始加速。
晏理一言不发地直接从敞开的门口跃出，在几千米的高空之上，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就这么跃出。
下一秒，高塔内部电缆如同会动的触手一样散开又重组，在飞行器和悬浮车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几十米的时候，迅速缠住晏理的身体，同时在下方探出一张电网，将人稳稳接住，包裹在其中，拉进去。
身后是惊天巨响，飞行器终于和悬浮车相撞，爆炸的瞬间，天空上如同绽开了一朵花。
浓雾中，破碎的零件掉落四处。
高塔之上，唐墨山被人环着腰稳稳落地，遮挡视线的那只手轻轻移开，他只来得及看到那团飞行器爆炸引起的黑雾逐渐消散。
“……”
晏理的手松开了。
然后又揽了上去。
“不用害怕，已经没事了。”他平静地安慰。
然而唐墨山头晕眼花，半天没说话，只能抓着他的胳膊保持平衡，一张小脸白的跟纸一样。
在此之前，唐墨山还真不知道自己会恐高。
但与其说是恐高，不如说是怕死。
刚才晏理蒙住他眼睛的时候，他确实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可以想象。
于是，这么一想，立马就有点腿软。
可想而知，晏理要是不那么“贴心”地盖住他的眼，恐怕他这会儿该站不起来了。
但头晕的症状一时半会儿还真无法消解，耳膜也感觉快要炸了似的，闷闷的。
他抓着晏理的胳膊好半晌，心有余悸。
等到终于是稍微冷静下来一些的时候，才发现因为自己不松手，导致对方也没办法离开，只能保持着一个背后抱着他的姿势，一动不动这许久。
“……”
唐墨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又发现自己这会儿声音哑的厉害。
他艰难地松开手，想往旁边去一点，毕竟这个姿势说起来，好像确实有点怪怪的。
然而视线往旁边移了一点，他又下意识抓紧了对方的手，握得更紧。
他们两个人现在就站在塔顶，顶部也就是一个小平台，活动范围实在有限，稍微动一下就能看到高塔之外的景色。
甚至，这座高塔已经快要靠近云层，抬头看的时候叫人会有种错觉，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云。
这情况，换了哪个人上来都得心惊胆战。
唐墨山心有余悸，耳朵和心脏都很不舒服，只能呆呆的抓着晏理的手，一时间，有些茫然。
幸好晏理没有那么不讲情面，没有把他甩开，而是由着他抓紧，抬起另一只手，再次盖住了他的眼。
“走吧。”晏理语气淡淡，“一楼有一家评价很不错的咖啡厅，你应该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