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有哄你。”杨黯深吸一口气, 手臂慢慢收紧,他看着那双灰绿色的眼眸, 一脸认真, “就……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我在‘模拟球’的时候,见你穿过。”
他省略了前因后果, 心里直打鼓, “……我知道这话莫名其妙,但我在里面, 确实见到你……”
喻清晏沉默,神色是说不出的微妙。
“我信。”他出声打断。
杨黯的“解释”戛然而止,眨了眨眼, “哦哦,好的。”顿了顿, 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凑上前问, “真信吗?”
喻清晏眼睫微颤,心情复杂, 既是意外, 又有几分难言的喜悦,居然真的触发关键词了……
他攥着杨黯的手, 低声说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啊?”这次轮到杨黯觉得懵了,“什么?”
喻清晏抬眸,把当时的情况简单告诉杨黯,“……大概就是这样, 然后, 我把那份第六军团士兵的精神力载体, 换成了我的。”
他指腹摩挲对方的手背,沿着凸起的骨节,来回打圈,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小黯,这件事我有私心,希望你不要介意。”
杨黯:“……”他呆滞地看着穹顶,精心雕琢的纹路蜿蜒曲折,晃得他迷瞪瞪的。
“为什么?”杨黯良久,才干巴巴地挤出这句话。
喻清晏唇角微勾,“因为我太小气了,哪怕知道关键词的触发并没有这么容易,但万分之一的概率下,我还是担心别人在你的幻境里留下影子。”
他说到这,眼眸弯起,笑吟吟地说:“不过,我很意外,特意留下的关键词居然真的被你触发了。”
“我在里面做了什么?”喻清晏倾身,柔声问道。他指尖轻点杨黯喉结,脖颈处是密密麻麻的吻痕和齿痕,全是他留下的。
真好。喻清晏心满意足地想,都是他烙下的印记,如果能永久保留该多好。
“……”杨黯犹犹豫豫,不好说出。
喻清晏便开始猜测,“暗恋?追求?告白?还是……”
杨黯直接被口水呛住,狂咳不止。
“……都有?抑或更奇怪、疯狂的事?”喻清晏面色不变。
杨黯狼狈地直起腰,“为什么你会往这方面想?”
喻清晏扬扬眉,“小黯,你刚刚走神了?我不不是告诉你了吗?关键词就这些,我亲自拟定的。”
杨黯:“……”他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嗯,好、我、好的。”
“所以……我做了什么?”喻清晏眼眸含情脉脉,用唇碰了碰杨黯的脸颊,又慢慢移去鼻尖、眉心、眼睛……
很多时候,只要beta不主动去掌控,喻清晏就会自己上前亲昵。
杨黯说:“就你说的那些。”
喻清晏微微闭眼,耳垂涌上血色,眼尾渗出浓郁的殷红,声音呢喃:“……我想要具体一点的内容……”
“这、这个,就常见的一些套路。”杨黯摸了摸鼻子,回答道。
喻清晏稍稍定住,含笑说道:“看来……有点特别。”他慢慢思考着,毕竟是自己的一缕精神力,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属于他的思考习惯。
当然,也会夹杂着beta的思维影响。
喻清晏在杨黯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退后,问:“……是这些吗?”
杨黯彻底呆住,“你……你……”
他“你”了半天,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来我猜对了。”喻清晏微笑道,“啊,如果不是现实里,我……”他没说下去,灼热的气息在彼此鼻间萦绕。
“不过,我有一点很好奇。”喻清晏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是什么契机触发了这些关键词?”
“或者说,小黯,什么导致你往这方面想过?”他思绪渐沉,“当时我们还是……‘朋友’?”
最后两个字,尾音落得很轻,像一根羽毛挠着人。
杨黯:“……”淦!为什么对方这么聪明?!
他觉得自己像被一层层剥开的洋葱,毫无秘密可言。
“不想回答吗?”喻清晏打量杨黯的神情,也不勉强,包容地道,“好,那就不说。”
“不是不想回答,是……”杨黯还是纠结,嘶!总觉得如果把那行金字说出,会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不好的误会。
“你给我点时间,我到时告诉你。”
“好。”喻清晏温声应道。
喻清晏倚靠着杨黯的胸膛,眼帘缓缓垂下,仿佛能从中听到汩汩流动的血液,肆意奔腾着,说着悄悄话。
嘭嘭嘭——
又像和他的脉搏的跳动频率相嵌合着。
-
人造林,石墩
“……所以你不回学校,也不留基地,打算入伍去边境?”尹航儒把杨黯车轱辘的话简洁概括。
“嗯。”杨黯点头,“不知道申请能不能过。”
“一定可以!”莫林兴奋地握拳,“耶耶耶,小黯,我们到时岂不是……”
“也不一定这么巧,分到同一个团,而且……”杨黯目光落在远处茂密的林子,“我选择的兵种,可能和你们不太一样。”
尹航儒了然,“哦,怕议会长不同意?”
“嗯,太危险的,他未必愿意我去。”
“先申请呗。”尹航儒笑了笑,感慨道,“爱情啊,真是让人牵肠挂肚。”
杨黯抿唇微笑,从小蛋糕上把叉子拿起,冰凉细腻的奶油在味蕾绽开,慢慢思索。
“时间过得真快啊,小黯,你快大二了吧。”尹航儒往嘴里扔了一颗巧克力豆,风吹过他的发梢,“嗯,应该算大二了。按照正常的时间,你现在在假期末尾,要开学了。”
“那你接下来的大学生涯,岂不是都在边境度过?”
“嗯,入伍算实践分,理论分自学,考试过了就行。”杨黯说,“相当于上网课。”
尹航儒歪了歪头,唉声叹气,“还有一年我就要毕业了,到时也不着知道去干嘛。我爸希望我去基层部门历练,我有点犹豫……”
“那就试试不一样的人生。”莫林怂恿,“先斩后奏,入伍!”
“入什么伍,我可没恋人在边境。”尹航儒好笑,调侃道。
随后,他面色恢复正常,“我只是在想……我在机甲设计上,究竟有没有天赋?它是否值得我走下去,又能否……”
“有天赋啊。”杨黯喝了一口桑葚汁,舌头酸酸甜甜的,“范啫西老师不是夸了你的手稿吗?”
尹航儒扶额,“得了吧,那是看见你的精华在前面,顺道捎上我,我有自知之明。”
杨黯摇头,“范啫西老师不是那种会绕弯说话的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哪里有你这种说法。”
尹航儒眼睛发亮,“真的?”
“嗯。”
“好,那我继续去深造!”尹航儒握拳。
“什么深造?”杨黯茫然。
尹航儒更讶异,“你不知道吗?机甲协会有很多署名的独立研究院,专业水平很高,适合深入研学,说不定灵光乍现,能成为名留青史的大机甲设计师!”
第一次听的杨黯:“……”
啊,还有这种东西的吗?
“要不要一起报名?”尹航儒邀请。
“呃,暂时不用……我有其他打算。”杨黯轻咳一声,其实并没有。
他从来没想过当什么“名留青史的大机甲师”,只想靠帝国大学的文凭去找一份工作,闲暇时间卖卖芯片、模型,争取攒够养老本。
——别说,机甲师还挺赚钱的。
不过,为什么当“名留青史的大机甲师”要在机甲协会的研究院深入钻研?
杨黯把问题抛出,尹航儒也愣住了。
他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这么说的。”
杨黯挑眉,“他们?”
尹航儒:“……”
“靠。”他捂脸,“好像是个骗局。”
杨黯乐了,“也不是吧,应该是宣传的噱头,里面的老师估计都有几把刷子。”
“……”尹航儒游魂一样望天,“你别说了,我缓缓,我再规划一下我的人生,不能太草率……”
杨黯慢悠悠地拿了一颗星星糖,放进嘴里,含糊地说:“也不用想太多,定个大方向就好啦。”
比如说他未来的方向,就是咸鱼生活加喻先生。
——完美!
-
“喻先生在开会?”杨黯往右边的会议室看了几眼,问道。
“是的。”白启恭敬地说道,“您有什么急事吗?我可以帮您去办或者……”
杨黯摆摆手,“我没事,就问问。”他往旁边的休息室走去,“我进去睡一会儿。”
他先养养精神,最近的夜晚都醉生梦死的,实在睡眠少。
等下他还有事和喻先生商量,得保持头脑清醒。
“好。”白启低头应道。
……
“嘶!”杨黯在休息室醒过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然暗去,月亮悄然爬上天际。
他揉揉眉心,看了一眼光脑,喃喃道:“六点……”
睡了这么久啊。
杨黯抬手,用虎口卡着脖颈,左右舒展筋络,关节咔咔作响。他弯腰,脸埋在被子里,深呼吸,淡淡的薄荷茶香从鼻腔灌入,萎靡的精神一振,清醒了不少。
真好闻。杨黯懒洋洋地想,哎,如果他不是beta,说不定这味道能闻得更清晰。
咔——
“杨先生。”白启从门口的阴影处现身,微微鞠了一躬。
杨黯还算淡定,毕竟白鹤也经常这么神出鬼没。
“喻先生还在开会吗?”他问。
“会议已经结束,家主单独留人谈事。”白启顿了顿,又补充道,“最后一位了。”
“哦哦——好的。”杨黯不自然地应了一声。
他有种诡异的错觉,自己像在查岗?
不不不,什么鬼!杨黯甩甩脑袋,往沙发走去,准备等喻清晏结束工作,去找对方……抱一抱?
拥抱真的会产生幸福感啊。杨黯撑着下巴,漫无边际地想,还有奇异的安宁感。
——像嶙峋的骨骼严丝密缝地嵌合,又像孤独的灵魂在无人处窃窃私语。
……
“你好。”一道迟疑的声音响起。
杨黯回神,下意识地应声,“你好。”
他抬头,发现是一名陌生Alpha,身形高大、气质冷峻。对方微微低头,站在他面前,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你……”傅恒面容冷肃,似乎想继续说些什么,被白启打断。
“傅恒上将,您还有什么遗漏的事需要我传达吗?”白启无声无息地站在杨黯旁边,抬手示意道,“如果没有,这边请。”
傅恒扫了一眼,目光再次落在杨黯,“我想和这位小朋友说几句话,很快。”
杨黯眨眼,“啊?”
“虽然有点冒昧,但我想问一下,你父母现在做什么工作吗?”
是挺冒昧的。杨黯嘴角微抽,委婉地说:“……我在孤儿院长大的。”
“嗯。”傅恒面上表情平稳,丝毫不意外,似乎问出这个问题就大概猜到答案,“我有个朋友,和你长得很像。”
杨黯怔忪,隐隐明白对方的潜台词,“哦——是吗?”他心跳莫名加快,“所以呢?”
“我们交换个通讯吧。”傅恒滑开光脑,认真地说。
“……好。”杨黯接过光屏,输入号码,递回。
傅恒扶着帽檐,往下压了压,“之后联系。”
……
“小黯?小黯?”
“啊。”杨黯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稍微回魂,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在想什么?”喻清晏眉眼温润,轻轻握住杨黯的手,柔声问道。
“在想傅恒上将……”杨黯嘴巴直接秃噜出来,紧急刹车。
喻清晏面色一顿,似笑非笑,“哦?小黯什么时候认识傅恒上将的?还想入神了。”
他最后一句话有点意味不明的味道。
杨黯:等等,不是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