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喻先生……”杨黯反应慢了半拍， 眼皮耷拉下来，攥住喻清晏的手一松， 手肘撑在枕头， 吐出一口气。
他还是没完全清醒过来，头缓缓垂下，额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 有几根蓬乱的发丝立起、飘逸， 呼吸随着其律动。
喻清晏喉结滚动，身体变得僵硬， 胸膛微微起伏，一动也不敢动，柑橘的清香夹杂些许柚子皮的苦涩， 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间，脑子越发昏胀。
真是甜蜜的煎熬啊……他苦笑， 半阖着眼眸， 攥着被单的手折叠了一圈圈的褶皱。
几分钟后， 杨黯睡意消散，清醒过来了。
“……”
艹， 他都干了什么？！
他僵着脖子， 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不起， 喻先生，我现在马上起来……”
杨黯和喻清晏对视了一瞬，立刻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尴尬在心底蔓延。他顶了顶腮帮， 单手用力， 借助腰腹力量， 从对方身上起来，坐在床沿处背对着Alpha。
喻清晏也慢吞吞地坐起身，一眨不眨地看着beta的后背，指尖轻点白色的软被，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说些什么。
“小黯，你……咳咳……”他刚开口，喉咙的干痒令他忍不住弯腰咳嗽。
“喻先生！”杨黯赶紧转过身，扶着喻清晏肩膀，神色紧绷，“是还没缓过来吗？要不要……”
“没事，已经不痛了。”喻清晏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抓住beta的手腕，轻声说道，“小黯，今天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难受很久。”
杨黯猝不及防地被耀眼的金光闪到，眨了眨眼，“啊，我也没做什么，只是……”
陪您睡了一觉？
嘶，奇奇怪怪的说法。
“只是陪伴了您一下。”还不小心睡着了，他在心里悄悄补充了一句。
杨黯想到自己刚睡醒时的憨批样子，只觉一言难尽。
杨黯啊杨黯，你这么把喻先生当枕头抱了？简直离谱！
“但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我在你的拥抱中汲取到了无尽的力量，谢谢你小黯。”喻清晏柔声说着，轻轻挪动身体，作势想要拥抱杨黯。因为双腿使不上劲，他挪得很慢，似乎在试探，也是在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但杨黯对此并未多想，面色依旧平静，恍然地想道：原来拥抱真的能减轻痛苦啊。
浅淡的薄荷味掺杂着若有有无的茶香，再次环绕在身边，或许因为早已适应，他并没有任何的应激反应，甚至搂上Alpha的腰，蹙眉问道：“是又痛了吗？喻先生。”
喻清晏眼皮颤了颤，模棱两可地应声：“还好……”
杨黯顿时明了，收紧手臂，认真地说道：“嗯，我明白了。”
他微微低头，刘海遮掩着眉眼，深邃英俊的脸庞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显得有点严肃。
但内心却是——
喻先生真的好惨，从小体弱多病、不良于行，还因为家族遗传病症，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心灵上的折磨，经常默默地忍受着，不是痛到极致都不愿宣之于口。
啊，老天有时候也太不公平了吧，对喻先生这样温柔的人还……
喻清晏没有问杨黯明白了什么，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在对方眼里是否柔弱得不像个Alpha。
他贪恋地汲取着少年的气息，青涩的柑橘味令人眷恋万分。他的眼神落在对方的后颈处，晦涩难辨，beta的腺体不像Omega或者Alpha那样凸起，也不太明显，只有淡淡的印子留在上面。
如果那里能留下自己的信息素就好了，毕竟柑橘和薄荷茶实在般配，还能警告所有在暗地里觊觎少年的人。
或者让少年将信息素注入到自己身上？喻清晏慢吞吞地想着，破土而生的念头如藤蔓般紧紧缠绕着，心头泛起一阵悸动，连带着后颈处的腺体隐隐发热。
他闭上眼，嘴唇紧抿，两臂环得更加用力。他绝对不会放手的，哪怕会为此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他也一定要得到beta的……
……
“小黯，你下午没课，对吗？”喻清晏抬头，帮杨黯细细整理衣领，目光温柔地看向对方，“要不要去我家里做客？”
杨黯一愣，犹豫半晌，还是摇头拒绝，“不了，谢谢您的邀请，但我下午还有事，下次吧。”
喻清晏神情不变，没有追问，只微微颔首，眉眼低垂地再次询问，“那周末有空吗？刚好我家后花园的莓梓树熟透了，很甜的，你可以边摘边吃……”
杨黯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他无意中说过的喜好，能被喻清晏牢牢地记在心里。
可惜……
他想到他周末要做的事，心情忽然沉重了几分。如果最后猜测成真，自己能狠下心不和喻先生继续来往、做朋友吗？
“抱歉，喻先生，周末我也没空，有点私事要出学校。”杨黯温声拒绝，心里忍不住叹气。
算了，别想这么多，先看看结果到底怎么样吧。
假如最后真的……那就到时再说！杨黯有点自暴自弃，兜兜转转想了一通，居然还回到了原点。
“好的，没关系。”喻清晏遗憾地回答，面上的笑意浅浅，表示理解，但心头却焦躁不安。
Alpha自小对别人的情绪感知颇为敏锐，哪怕是极细微的变化，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是他的邀请太唐突让小黯生气了吗？为什么对方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淡下来，刻意保持起了距离。
“那我先走了，喻先生，拜拜！”杨黯看了眼光脑的时间，准备去自动超市买些新鲜蔬菜肉制。
昨晚老院长特意发了几个美食视频过来，明面上说要好好和他分享“吃播内容”，实则暗搓搓地询问：我想吃这些，周末有机会吃到吗？
杨黯好笑又无奈，看破老院长的心思但没有戳穿，只装傻充愣地回答“美食不错”，心里思量着给对方一个惊喜，把这些菜做出来——
当然，量不能太多。
老院长可不能吃太多重油重盐的美食。
喻清晏克制住自己想要问下去的欲望，柔声说道：“小黯，再见。”
随后，少年朝自己挥挥手，转身离去，逶迤的背影倒映在长长的走廊。
喻清晏一动不动地目送着对方的背影，心神恍惚。
真不可思议啊，曾经懵懂无知的小孩变成如今高大挺拔的大人。
岁月也很奇妙，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他，从习惯性地观察小孩、类似于寻找到有趣事物的心态转化为不可自控、溢满胸腔的喜爱之情，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喻清晏半阖眼眸，向阴影处挥了挥手，“白鹤。”
“家主，白鹤在！”白鹤恭敬地跪在地上，垂头应答。
“将今天下午小黯所去的地方、所做的事，一一记录下来。”喻清晏指腹摸索着手腕处凸起的骨头，声音冷淡，只有说到那两个名字时稍微柔和一点，“我要视频。”
“还有，周末也跟紧点，多加一队人，保证他的安全。顺便……”他垂下眼帘，“调查好他周末接触的人，我要详细的资料。”
“是！”
-
周六，孤儿院
杨黯跳下公共飞舰，绕过一片空旷的小树林，走到铺满碎石的小路尽头后，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
“小黯？”他刚踏进孤儿院，一声高兴的呼唤从旁边传来。
杨黯听着拉诺阿姨的声音，嘴角微扬，转过头，朝对方走去，“是我，拉诺阿姨！”
“哎呀！是小黯回来了！”拉诺大笑几声，面露喜色，将手里的浇花器具放下后，笑眯眯地迎上来。
她身量不高，步伐极稳，脸圆圆的，很有福气，一双眼睛笑起来有如月牙，两颊是常年累月的高原红，岁月只在她眼尾留下几道不甚清晰的皱纹。
拉诺穿着棕褐色的工服，上面沾染一些灰尘，手里戴着干活用的白手套，不好靠近杨黯，害怕弄脏对方的衣服，因此站得比较远。
杨黯主动上前了几步，“拉诺阿姨，您是在浇花吗？”
“对，老院长的向日葵。”拉诺点头应道，指了指小被围起来的一小块地方，“这几天开得正好，我摘几朵给你？”
杨黯连连摆手，拒绝了拉诺阿姨的好意，“不用不用，老院长看到了，恐怕得气出心脏病来。”
拉诺“嘁”了一声，撇撇嘴，“得了吧，这向日葵都是我在打理，他每天就过来看几眼，我的处理权比他多得多！”
杨黯失笑，“好吧，不过我确实不喜欢向日葵，就不攀折它了吧。”
拉诺觉得遗憾，“真可惜，那小黯喜欢什么花？”她想了想，“哎，不对，你小时候好像对花花草草都没什么偏好，是都不喜欢吗？”
杨黯垂在裤侧的手微动，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里突兀地闪过那束插在水晶瓶里的粉色郁金香……以及学校后山里一望无际的粉色花海。
“郁金香。”他眼眸弯起，轻声回答，“拉诺阿姨，粉色的郁金香很漂亮。”
拉诺沉吟，“粉色郁金香啊，听起来不错，回头我也种一排。”
“等小黯下次回孤儿院，就可以摘几朵玩玩了。”
杨黯听得心里暖洋洋的，“好，谢谢拉诺阿姨。”
“这有什么好谢的。”拉诺乐呵呵地说，“哎，你要找老院长吧，快去，在三楼呢。”
“我说今天他怎么不去棋牌馆晃悠了，感情是你要来，特地在办公室等你。”
“这样吗？”杨黯愣神，“哦哦，好，拉诺阿姨，我上去了，等下见。”
“行，你去吧。”
-
“怎么样？我泡的茶还不错吧！”老院长倚靠着舒适的办公椅，一只手抓着白胡子，慢慢往下梳理，摇头晃脑地问道，“哼，出去可未必有机会尝到了。”
杨黯捧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对，老院长泡得茶一直都很好喝。”他其实不太懂茶，平时也不怎么喝茶，但老院长泡的茶确实唇齿留香，回甘醇厚，是个好滋味。
那应该是蛮有水平的。
老院长瞬间眉开眼笑，胡子一动，得意洋洋地说：“算你小子有眼光，早些年，我泡的茶可是千金不换！”
“来，说一句，老院长泡的茶天下第一！”
杨黯：“……”
他无奈扶额，“老院长，您也太幼稚了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老院长抓胡子的手一抖，瞪了杨黯一眼，“怎么？你还喝过泡得比我好喝的茶？”
杨黯放茶杯的手一顿，说实话，他对茶没什么兴趣，上辈子喝茶的次数少，基本上是囫囵吞枣，没什么很深刻的印象。这辈子来到星际世界也只喝过两个人泡的茶，老院长和……喻先生的。
“老院长，我喝过的茶不多，尤其是谁特意泡给我喝的茶。”杨黯将手收回，搭在膝盖上，“因此所得到的量本有限，很难比较。”
老院长眼里精光一闪，“哦？除了我，你还喝过谁的茶？”这小子在孤儿院长大，小时候也不爱喝茶，出去一趟回来，居然不顺着他的话夸他的茶了。
以前对方为了省麻烦，可最爱干顺水推舟的事啊。
他慢悠悠地说，“是不是出去喝了别人的茶，觉得很香，回来觉得老院长的茶不行了？”
杨黯：“……”
“没有。”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开始转移话题，“老院长，这次回来我给您带了礼物。”
“哦？杨黯，有猫腻，你居然心虚了。”老院长挑眉，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没有。”杨黯坚决不承认，同时快速从储物舱拿出堆叠得高高的透明饭盒，一一陈列的桌子上，“老院长，您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老院长本来不屑一顾的，视线随意地往下一瞥，刚要起范的冷哼一声，就发现自己的眼睛黏在上面，完全移不开了。
“哎呦呦，我的小黯，做了这么多道菜……”他咽了一口唾沫，手小心地抚摸着透明的饭盒，嘿嘿一笑，“很辛苦吧？你也真是的，难得回来一趟，还搞得这么隆重，见外了见外了。”
他逐个掀开饭盒，越看越高兴，“我发过去的视频你全看了？全做了？”
杨黯淡定地点头，“嗯，全做了。”
“哎呦喂，我的乖孩子，真是贴心窝，小时候没白疼你！”老院长拿起杨黯准备的筷子，开始尝味道。
“绝！太绝了！”他吃了几口，立刻竖起大拇指，脸上洋溢着满足，随后筷子就没停过。
杨黯好笑地说：“您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老院长吃得说不出话，全身心沉浸在美食中。
半小时后
老院长拍着肚子，瘫在沙发上，“小黯，你做的美食……绝！太绝！太绝绝绝了！”
“您喜欢就好。”杨黯沉稳回答。
老院长吃饱喝足，享受了美食的余味后，突然睁开眼睛，懒洋洋地问：“说吧，小黯，这次回来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事？做了这么多美食……”
“没有，我只是想看望您。”杨黯淡淡地说道，倾身拿起茶杯，准备抿一口。
老院长不信，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对方。
随后，像看破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轻咳一声，“真没有？”
“没有。”杨黯回答得斩钉截铁。
老院长摇头，“不诚实不诚实，让我猜猜啊……”
“嘿嘿，是不是找到了伴侣，想带回来给我看却不好意思啊？” ？？？
“噗——”杨黯一口茶直接喷出来，啥玩意儿？
“……咳咳……老院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哪来的伴侣？！”
老院长的眼神看透一切，“哼！别以为你身上Alpha的信息素淡得差不多，我就闻不出来了！”
“我年轻时可是顶级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