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晏殊辰说话, 对面有结果了。穆元浩只得压下到嘴的话，撤去隔音咒。
“基本可以确认，”元景之很兴奋，“这是与阵法配套的结契咒, 理论上应该是提高阵法效用, 有增幅作用的。”
晏殊辰怔怔。
“不过。”元景之话锋一转，“鸩哥说觉得少点什么, 正在尝试咒法催动, 看看是哪里出问题。”
晏殊辰忙看向半空的阵盘。
阵法中，灵狐仍贴在一起, 即便走开活动, 过了会儿仍会回到对方身边。
晏殊辰目不转睛地看着。
穆元浩倒是轻松地很，还顺手拿下他手里喝空的玉瓶。
阵盘突发异状。两只灵狐先后倒地。
林鸩探入神识查看一番, 神色凝重道：“死了。”
晏殊辰震惊：“怎么会死了？这阵法压根没有致死因素。”
林鸩看向咒法卷轴, 道：“是咒法问题, 也不对，应该是, 少了个东西。”他闭上眼开始掐指测算。
元景之也皱眉凑过去，抓起咒法喃喃有词。
半晌，俩人同时开口：“少了灵媒。”
俩人对视一眼, 林鸩朝元景之点点头，后者才解释道：“上古时期, 环境险恶，大能们创出的阵法通常威力太大。为了平衡威力，也可能是担心被有心人利用, 那时候的阵法大都需要咒法启动，还要灵媒作辅。”
“这个是结契阵法, 若是直接使用，能让阵法内的灵魂消减敌意，就如方才的灵狐那般，效果只能算一般。若是加上结契咒法，直接作用在灵魂，会造成灵魂撕扯……就如方才那般，灵魂承受不住，就死了。”
晏殊辰怔住。可是，他给穆元浩念过无数次这个阵法，并没有事啊。
元景之仍在继续：“这个阵法应当需要一个类似定魂、安魂的法器或者灵材，能确保结契时双方灵魂交融时不破碎。”
晏殊辰张了张口。
穆元浩适时帮他问出口：“没有的话，就会魂飞魄散？”
元景之挠头：“看起来应该是。”他征求意见般看向林鸩。
林鸩点点头，补充了句：“其实都是猜测，毕竟这阵法的用途，我们只是猜测而已。”
……
晏殊辰有些神不守舍，回到院子就径自往里走。
穆元浩拦住他：“在想什么？”
晏殊辰顿住。他抬头，看向面前眉目略显冷厉的徒弟，语气微涩：“你不是能知道我想什么吗？”
穆元浩：“……”揉揉他脑袋，无奈道，“太乱了。”
晏殊辰：“……”他深吸了口气，道，“我搞错了阵法，曾经将你关在阵法里数年，我还用了配套的咒法……”
穆元浩知道他是在后怕，“嗯”了声，安抚：“我不是没事吗？”
“我知道。”晏殊辰极力稳住情绪，缓缓道，“方才你也看见，那是作用在灵魂的结契阵。即便少了灵媒，这阵法对灵魂的作用也不小，只从那对灵狐就能看出一二。”
穆元浩：“……所以呢？”
晏殊辰直视他：“我用那阵法困了你数年，甚至日日吟诵咒法，即便没有灵媒，你……”说到这里，声音已微微发颤。
他顿了顿，用力掐住掌心，声音再次恢复平静，“虽然阵法被魔元炸毁，但阵法已作用在灵魂上，即便重来，你我……你如今这般，想来不过是阵法使然，往后——”
“往后如何？”穆元浩声音轻柔，唇角甚至微微勾起，“往后便要与我划清界限，从此师徒相敬、两不相欠？”
晏殊辰避开他的视线，道：“怎会两不相欠？你我师徒一场，我——”
脖子陡然被掐住，将余下的话全部打断。
穆元浩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晏殊辰，你当我是什么？”
晏殊辰被迫仰头看他，语气很平静：“待我回去请教师姐，看看如何解除阵——唔。”
穆元浩低头狠狠噬咬，恨不得把这人吞吃入腹，或让这人死在自己手里——尝到血腥味时，他倏然醒来，慢慢松开他。
晏殊辰急促口耑息，被迫仰着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模样：“闹够了？闹——”
光影骤闪，俩人已置身穆元浩的介子空间。
穆元浩拇指摩挲他脖颈，附耳轻喃：“师父，再让我听到一句不舒服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里了。”
晏殊辰直直看他：“你若是不怕我毁了你的丹田，你尽管试试。”
穆元浩笑得肆意：“师父，你舍不得。”他低语，大掌扶上他后腰，暧昧摩挲，“你若是舍得，怎会容我这般对你？”
晏殊辰的平静裂出几分狼狈。他捏紧拳头：“你是我徒弟，我自然——是我学艺不精连累你，你若是有怨，等解阵了，要杀要剐，我都随你，只是这段时间的事，不可再提。”若非阵法，穆元浩定然不会走上这条路，是他的错。
掌下肌肤带着几不可察觉的颤，混乱的思绪里，全是自责之语。
多年如一日的，柔软的师父。
穆元浩满腔怒意陡然散去。
他松开晏殊辰那细弱的脖颈，叹了口气。
晏殊辰垂眸：“你能想清楚——”
熟悉的气息落在沾血的唇上，轻轻的，浅浅的，柔软又亲昵。
“你非我，安知我是如何作想？”
晏殊辰试图避开，穆元浩托着他后脑，逼他一起共舞。
半晌，他终于松开，在晏殊辰开口前，他先说话：“上一世经历如何，我不清楚，但我了解我自己……我问你几个问题。”
晏殊辰停下推搡。
“在我入魔之前，成霖几个的任务谁安排的？”
突然提及成霖，晏殊辰愣了下，答：“你。”
“成霖几个的衣物，谁准备的？”
晏殊辰不懂，但还是回答了：“成霖筑基后就交给他了，连睿儿、祛寒俩人的也是他来弄，偶尔我会做一点。”
“那我的呢？”
晏殊辰：“我准备的。”他觉出不对，忙解释，“成霖他们都自己弄了，我闲得无事，才帮你的。”
穆元浩笑了下，不接话，继续往下问：“你日常制药、制符的材料，谁准备的？”
晏殊辰：“……你。”
“你日常的零嘴、看的书册，谁准备的？”
晏殊辰：“……你。”他无力地解释了句，“你结丹之后，我都懒得下山，你是大弟子，这些大小事交给你也正常……”吧？
穆元浩亲了亲他：“嗯，你觉得正常就正常吧。”
晏殊辰：“？”
穆元浩低头看着他：“我说过，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按照宗门规矩，我若是与你数日、甚至数月见上一面，才是正常。偶尔帮着跑跑腿，有事出现，没事互不打扰，才是我的性格。”
晏殊辰：“……你是我教出来的，负责任很正常。”
穆元浩看着他：“你教了我许多，但我秉性已定。再者，我若没有别的心思，怎会这样做出这些种种？”
晏殊辰不明白：“你做什么了？ ”方才那几个问题，不过是些日常琐碎。
穆元浩轻抚他脸颊，眸色幽深。他轻声：“我的师父，旁的人看一眼，我都恨不得剐了那眼睛，怎能放你出去，让你与旁人说笑、为旁人奔波？”
他手指下滑，掐在那细瘦的脖颈上，声音低柔宛若呢喃，“若是可以，我恨不得将你关在介子空间，任何事情都仰仗我，任何时候都看着我，你的眼里、心里、身体里永远只有我……”
晏殊辰：“……”
穆元浩抬起他的脸，盯着他怔愣的双眸，低语：“上一世的我还是太心软，竟还看着你为旁人伤心，就该趁你不备，把你抓起来、关起来，狠狠地草——”
晏殊辰捂住他，恼羞：“好好说话。”
穆元浩舔向柔软的掌心，却尝到一丝血腥味，登时皱眉，拉下他的手——上面赫然数个月牙形血口。
他立马抓起另一只手，发现同样如此，瞬间黑了脸，立马翻出伤药。
晏殊辰缩手：“小伤而已。”
穆元浩没说话，抓紧他手腕，沉着脸给他上好药，然后直直看着他：“以我浅薄的阵法知识，都知道阵法只能引导加持，不能改变灵魂，你怎么会以为我的一切行为是阵法所致？”
晏殊辰掌心还透着伤药带来的清凉感，闻言抿唇：“上古阵法或许不一样，方才你也看到了，那两只灵狐——”
穆元浩冷笑：“你把我跟两只脑子加起来没有针尖大的妖兽放在一起比？”
晏殊辰：“。”
穆元浩给他脑袋瓜子就是一记狠的：“你真是……”敲完发现红了，又忍不住轻揉。
晏殊辰皱着眉，仍然觉得不太靠谱：“那些怎会是你故意为之的？分明都是我自己选的。”
穆元浩：“……只能说，师父天真又可爱。”
晏殊辰：“……”他认真回忆了下。不管是成霖等人的身法、剑法，还是宗门事务，仿佛都是被面前人以为师父分忧的理由给接了过去。
而他日常所需的材料，还未等他开口，穆元浩就已将东西送到他手边。更无论那些解闷的书册、丹方、零嘴……如此看来，这人对自己的观察，细致至极，甚至有些恐怖的意味，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这人用放大镜盯着……
但，他仍是有些不敢置信：“你这么早就……”
穆元浩：“比你想象的早。”
晏殊辰迟疑了下：“是不是你童年缺了父亲，有点恋父，搞错了——”
穆元浩低头狠狠咬他一口，同时扶在他后腰的手用力按下去，没好气道：“谁会对自己父亲有这般欲望？”
晏殊辰：“……”
穆元浩舔着他破了口子的唇角，低问：“现在还会胡思乱想吗？”
晏殊辰有些赧然：“不会了吧——你干嘛？”
穆元浩托抱起他，将他抵到院墙上，道：“既然不确定，那就让你感受一下。”
晏殊辰震惊，按住他脑门不让他亲过来，怒道：“你特么才从床上下来不到半天！！”
穆元浩抓开他的手，亲上他喉结，含糊道：“嗯，不上床。”
晏殊辰：“？”
晏殊辰：“！！”
他挣扎欲下地：“你特么别发疯，我就算是金丹期，也会死的——唔。”
穆元浩埋首，声音发闷：“没事，你要是死了，我陪你。”
晏殊辰：“……重点是、这个吗？”他咬牙，“你特么能不能别咬人？”
穆元浩非常听话，不咬了。
晏殊辰：“……”这下更难受了。
裂帛声响。
晏殊辰怒了：“你动不动撕我——”闷哼出声。
穆元浩终于抬起头，开始欺负他。
晏殊辰难耐仰头。
穆元浩俯身过来，又是亲他又是欺负他，把他惹得怒骂连连，最后哭叫出声……
……
下来的时候，晏殊辰差点摔倒。
拍开男人试图搂上来的爪子，清洁咒绕身一周，晏殊辰飞快套上衣服，系好衣带，才觉得安全些。
穆元浩再次靠上来，晏殊辰一巴掌拍过去：“滚开——放我出去！”
犹自敞着外袍的穆元浩强硬搂住他：“等会。”
晏殊辰瞪他：“等个屁，我现在就要出去。”
穆元浩摸摸他泛红的眼角，笑道：“那不行，若是旁人看了你这模样，我杀人了，你定要不喜的。”
晏殊辰：“……”他退而求次，“那你把衣服穿好。”
穆元浩挑眉：“有什么——好好好，我穿，我穿。”
晏殊辰默默收起缚龙索。他现在当然知道缚龙索捆不住这人，但……打一架还是可以的。
待穆元浩收拾妥当，晏殊辰已经坐在凉亭里歇息，石桌上已摆了两瓶空了的灵樱果汁。
穆元浩扫过那不过拳头大小的玉瓶，道：“喜欢的话，待会出去再买一些。”
晏殊辰白他一眼：“你买的还不够多吗？”
穆元浩落座对面，道：“不差这点，下回再来这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晏殊辰沉默。
穆元浩：“不舍得？”
晏殊辰：“……我们来这里就逛了几家铺子，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穆元浩摸摸下巴：“我在这里被师父诉衷——”侧头躲开飞来的玉瓶。
“啪”一声，空瓶摔在假山上，落了一地碎玉。
穆元浩：“师父不喜欢那假山吗？那我换掉。”说话间，远处那座假山瞬间消失，露出一个深坑，接着漫水、生莲、游鱼……不过眨眼功夫，假山变成一个莲池。
晏殊辰：“……”他酸溜溜的，“有介子空间就是牛逼。”
穆元浩看他：“你试试？”
晏殊辰：“？”
穆元浩：“我能听你心声，你能见我脑中所想，说明那个上个结契阵真有作用，说不定你能操作这个介子空间。”
晏殊辰：“……不行，要是行的话，上回我就不会被你关在这里了。”
穆元浩若有所思：“所以，我们的结契阵还未成？”
晏殊辰没好气：“你不是听了吗？还缺个灵媒——”他想起什么，顿住。
穆元浩也想到了：“你师姐他们送的定魂珠，是不是能用？”他摸了摸下巴，“这么说的话，师父你的姻缘在北方，也算应验了？”
小电影“唰”地出现。场景也很熟悉，在昏暗的山洞里，“晏殊辰”解了衣衫，跨坐——
穆元浩再次侧首避开飞来玉瓶。
晏殊辰羞愤欲死：“你脑子里就没有点正常东西吗？”
穆元浩挑眉：“你只能看到这些？”
晏殊辰怒：“分明是你满脑子这些。”
穆元浩莞尔：“看来是了。”
晏殊辰懒得跟他在这种问题上纠缠：“回头我找师姐研究一下。”
穆元浩：“不问林鸩他们？”
晏殊辰摇头：“萍水相逢，算了。”
穆元浩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晏殊辰随口：“不多呆几天？”虽然陪元景之俩人逛的时候，他也入了不少好材料，但陪人跟自己逛，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穆元浩：“不，你的魂魄问题尚未解决，这阵法可能是个突破口。趁早回去，找苏蕊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