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才告诉你要讲卫生——”眼角发现有人影过来，晏殊辰猛地想起还有外人，急急刹车。
穆元浩默默走出肉碎区，视线冷冷扫过那几名沧澜宗弟子。
相互搀扶着走过来的两名修士面带惧色，戒备地看着他，李彤更是惊惧交加，下意识退后一步。
穆元浩眸中闪过讽意——陡然被砸了个法术。
是去污、祛尘的洁净咒法。
晏殊辰犹觉不足，带着满脸嫌弃，又连扔十几个。
穆元浩：“……”
晏殊辰瞪他：“给我等着！”
穆元浩：“……”
晏殊辰已经转过身去，朝李彤，以及刚挪过来的两名修士拱了拱手，为自家徒弟开脱：“抱歉抱歉，他刚进阶，力道控制不好，失礼了。”
被扶着过来蓝衫修士受伤不轻，仍白着脸拱手致谢，然后道：“在下沧澜宗章骁，敢问两位可是天一门的前辈？”
晏殊辰：“是。你受伤不轻，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再聊，先处理伤口吧。”
章骁几人感激不已，也不推辞，就地坐下就开始料理伤口。
三人都极为狼狈，李彤和另一人还算好，起码还能走动，章骁最严重，断了一胳膊一腿、内腑受伤、身上还有几处火燎伤。
晏殊辰也不是假客套，翻出自制的疗伤丹药，凌空抛给李彤，道：“你们内腑都受伤了，这对内伤效果不错，你们看看合不合适。”至于外伤，他们自己应当有，就不多事了。
章骁三人自是感激不尽，接过药，交给李彤看了遍，后者低声说了几句话，章骁俩人立马脸现惊喜，服下丹药，便就地打坐运功调息。
晏殊辰也没管他们，抓住站在边上放冷气的徒弟，把人拽到一边，压低嗓音开训。
“穆元浩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是从哪儿学来的习惯，赶紧给我改了！”又是血又是脑浆的，真是够了？
穆元浩定定地看着他，不答反问：“师父又觉得山上太过清冷了吗？”
晏殊辰：“……啊？”
穆元浩：“这么多年，师父不捡孩子，改捡——”
“什么乱七八糟的？”晏殊辰抬手去摸他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温热的手背贴到额上，若有若无的丹药香温和地染入呼吸间。穆元浩垂眸，压下蠢蠢欲动的肆念。
晏殊辰就放下手：“你瞎猜什么呢？这些又不是小孩儿，我带他们回去干嘛？”
早年他出任务的时候，经常会捡到一些因妖兽失去家人的小孩，若是孩子恰好有天赋，通常会带回宗门，几个弟子便是这样来的。
穆元浩垂眸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想象着插入那丑陋女修脑袋的愉悦，不自觉痉挛般动了动，他将手背到身后，语气极为轻柔，仿佛怕吓着面前人：“师父是看上那位沧澜宗的姑娘，要带回宗门了吗？”
晏殊辰：“？？”
穆元浩掀眸，由上而下注视着他：“师父为何不说话？被猜中心思恼羞成怒了？”
晏殊辰朝他脑袋就是一记狠的：“好好说话，谁教你这么阴阳怪气的？”
穆元浩：“。”
晏殊辰看了眼远处盘腿调息的三人，继续压低声音：“你看上那李彤了？虽然我不反对一见钟情，但我反对一见钟情后的冲动行事。你都几十岁的人了，想谈恋爱很正常，给我规规矩矩的，听到没有？”
穆元浩眼神诡异地看着他：“师父觉得我看上那位女修？”
晏殊辰皱眉：“不然呢？你搁这阴阳怪气什么？”想到方才的状况，他恍悟。难道元浩以为那姑娘看上自己？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颇为自恋道，“我承认我长得好，性格也好，小姑娘确实可能会看上我，但看上我的人多了去了，我都要接受吗？没影的事别瞎想。”
穆元浩：“……”
晏殊辰放下手，想到什么，看看那位李彤，又转回来，有些奇怪：“你喜欢这类型的？”
穆元浩：“……”背在身后的修长手指缓缓松开。
晏殊辰皱了皱眉：“看起来不太活泼，感觉不太适合你啊。”他真诚建议，“你平日够不说话了，再找一个安静的，往后日子还怎么过？听师父一句劝，不要冲动行事。”
穆元浩：“……我没有看上她。”
晏殊辰眨眨眼：“……没有？那你刚才干嘛生气？”
穆元浩：“……”
晏殊辰：“误会啊？那就没事了。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你的卫生习惯。我这几年、好吧是十几年没跟你一块出任务，你怎么变成这德行？”他很是不解，这徒弟小时候明明还是很讲卫生的啊。
说着，又往徒弟的裤脚、鞋子扔了一堆洁净咒。
穆元浩：“……”
晏殊辰却突然想到他的经脉问题，还有那隐患般的心魔。他当即紧张起来：“是不是真元震荡太难受，想暴力发泄？”
穆元浩：“……差不多。”
晏殊辰登时忧虑了。这是生理导致的心理压力问题，只能从根源入手。
他抓住徒弟的手，拉开衣袖，摸上脉搏。
方才探，穆元浩的真元只是比常人略快几分，如今却像万马奔腾、飞瀑汹涌。晏殊辰只是轻触脉搏，都觉得手指要被其间劲气弹开。
略浅的眉紧紧皱起，晏殊辰握住穆元浩手腕，担忧地抬头看他：“往日你都是用什么法子平静下来的？”
穆元浩任由他握着自己，无视那逐渐接近的人影，专注地看着他，平静道：“不处理。”
晏殊辰：“……”
“前辈。”软和的嗓音从不远处响起。
晏殊辰连忙回身，顺手松开穆元浩。后者淡淡扫了眼来人，微垂眼眸，掩下杀意。
来者正是李彤。她朝两人行了个礼，道：“章师兄他们还需要再过一会儿才能过来与两位前辈说说话，万望见谅。”
晏殊辰颔首：“不碍事，你呢？好些了吗？”
穆元浩顿了下，意味不明地扫向李彤。
李彤没注意，朝晏殊辰拱了拱手：“好多了，多谢前辈赠药。”她略带羞涩地笑了笑，“不知两位方不方便透露身份，晚辈虽然修为不高，亦想将来有机会，能回报一二——”
晏殊辰忙摆手：“说回报就太客气了。我们来自显露州天一门，我叫晏殊辰，这是我徒弟，穆元浩。”
李彤微诧，看向穆元浩：“两位前辈修为相差无几，没想到竟然是师——”对上一双淡漠无波的深眸，她瞬间回忆起方才那滩肉泥，打了个寒战，急忙闭嘴，挤出笑容行礼，“晚辈失礼了。”
晏殊辰心态好：“没关系，我弟子出息，说明我教得好呢。”
李彤微微松口气，接着直接道：“虽然有些冒昧，晚辈想问问，那猪妖，不知两位前辈有何安排？”
晏殊辰了然：“你们想要？”
李彤连忙摆手：“不是——也算是。”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这回出来，是要找火系妖兽或妖植材料，用来入药救人。按理来说，这只猪妖是你们猎下的，我们不该讨取，但……也不用全部取走，我们只需要采一些血。”她眼巴巴地看着晏殊辰。
晏殊辰懂了：“那得问问元浩，毕竟是他打下来的。”扭头看向徒弟。
“全凭师父做主。”穆元浩淡淡道。
晏殊辰登时笑了，转回去：“李姑娘听到了吧，你们要什么，自取便是了。”
李彤高兴极了：“两位前辈大义！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晏殊辰摆摆手。
李彤当即移步过去，忍着恶心，开始提取猪妖血。
那头山猪妖足有公交车那么大，李彤只是筑基修士，方才又受了内伤……晏殊辰略一犹豫，便挥了挥手，帮她将猪妖尸体浮空吊起。
李彤一喜，远远朝他行了个礼，急急开始收集妖尸血液。
晏殊辰收回视线，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脑中闪过抹什么，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听穆元浩开口。
“师父当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善解人意、通情达理。”虽是赞美，却语调平静，神态平静。
晏殊辰听出不满，诧异：“你不舍得猪血？你要这玩意干嘛？”
穆元浩：“……不是。”
晏殊辰：“那你阴阳怪气的……是不是不舒服？”所以心情不好？他凑过去，低声，“要不要调息一二？我给你看着。”
穆元浩冷意稍融，看着他：“不用，过会儿就好了。”
晏殊辰不信：“过会儿是多久？”
穆元浩避而不谈：“既然这几人没什么事，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晏殊辰回头看了眼仍在调息的俩人，想了想，道：“等他们调息好了我们就走吧。”徒弟的身体比较要紧。
穆元浩顿了顿，轻“嗯”一声，看着他的黑眸深不见底。
晏殊辰却没注意。
李彤那边已经收拾好了，正朝他们招呼：“晏前辈，我收好了，这些交给您了。”
晏殊辰也不客气，随手一挥，那只巨大的妖尸便收入囊中，然后朝穆元浩道：“回头处理。”
穆元浩自然无异议。
李彤走过来，迟疑了下，道：“今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等回了宗门，定会另备厚礼，送去天一门。”
晏殊辰顺嘴客气了句。
李彤接着翻出一块玉佩，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方才晚辈见前辈似乎颇为爱洁……这玉佩恰好有祛尘除污、清心明目之效，还望前辈不要嫌弃。”顿了顿，急急补充，“这只是晚辈小心意，无关谢礼。”
晏殊辰受宠若惊：“给我的？这怎么好意思？还有，谢礼什么的就算了，这个我就很喜欢。”
李彤登时放松不少，面上也露出笑意：“这只是晚辈练手之作，并不算什么贵重物品，前辈不嫌弃便好。”说着，将玉佩往前递。
晏殊辰：“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姑娘赠礼。”伸手欲接——
凌厉灵气倏然显现，疾速袭向李彤。
晏殊辰一惊，多年打怪经验让他下意识将其挡格开来，然后才反应过来，怒道：“穆元浩——”
面前虚影晃动——
玉器碎裂，李彤惊呼后退，“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穆元浩居高临下地站在李彤面前，只有她看到的黑眸如蛇鹫般阴冷戾毒。
他举着右手，手指轻轻搓动，方才莹润漂亮的玉佩，化成细白、粉末纷纷扬扬往下飘落。
在李彤惊惧交加的目光中，穆元浩语调平静地道：“这玉佩脏了，我师父不喜欢。”
晏殊辰：“……？”啥玩意，那不是带除尘咒法的小法器吗？怎么就脏了？再说，他怎么就不喜欢了？
穆元浩转回来，那些阴冷戾毒瞬间收得干干净净。
他将指间残余粉末拍干净，为难地看着晏殊辰，道：“师父喜欢这枚玉佩？”他状似烦恼，“可我以为脏了，不小心弄坏了……这可如何是好？”
晏殊辰看看他，再看看坐倒在地脸色惨白、满脸惊惧的李彤，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