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曜在赤鹿山的第四十年,三明洞有喜事,他一位师叔娶亲,尊者特许他可以回去。
四十年未见,程璧姚何拉着他喝酒,问他在赤鹿山过的怎么样,尊者有没有刻意为难,又说三明洞没有他,师尊脸上的褶子都少了许多。
这晚酩酊大醉,灵曜梦中见了尊者。
他在梦里去了凡间听戏,台上唱着一折凡间传奇,讲一位小姐女扮男装在书院读书,跟同窗互生情愫的戏。
戏里,梁姓书生对那位小姐起疑,问她不是女儿身,耳上为何有环痕。
小姐说:“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
书生道:“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灵曜心悬起来,再看那位小姐,面容居然化做尊者模样,他心里有鬼,梦中惊起,去后山澄江泡了一晚冰凉的江水,天亮时在江面冒头,脑子里全是尊者。
恒真问他何时回赤鹿山,灵曜踟蹰不敢去,可尊者先来了。
临近尊者诞辰,人间有盛会,尊者要去人间听愿,怕出意外,叫灵曜去护法。
恒真亲自接待尊者,二人相谈甚欢,灵曜跟在二人身后,果然不敢看观音。
恒真见此戳着他脑门骂:“怎么四十年还这样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尊者都教化不了你吗?”
灵曜心虚不敢言,反倒尊者说:“灵曜在我山上很好。”
带灵曜离开,尊者发现他心不在焉,便问:“是舍不得师门?”
灵曜愣了愣,心想那有什么舍不得的?“尊上也看到了,我在师门人嫌狗不爱,师兄们恨不得我不要回来。”
“可我看你似乎有心事。”
灵曜眼神回避,说:“尊上不知,小仙回来见师叔一双璧人,可自己却孑然一身,难免失落。”
“哦……”尊者明白了,“动了相思。”
不错,动了相思。
走到一半,灵曜一拍脑门:“忘了带酒!”
他门口老桂树下面埋了一坛好酒,本来要翻出来贺尊者诞辰,可昨晚只顾着做梦,忘了正事。
尊者无奈:“要去凡间你相熟的地界了,什么酒没有?”
可灵曜非要回去拿。
正月初八这晚,尊者在前殿,灵曜在后殿。
各洲贴着愿纸的莲灯纷纷汇集在天幕中,成了一条莲花灯汇成的大河,灵曜躺在屋顶看天幕下恢宏的的祈愿盛景。
今天凡人都在向尊者祈愿,给尊者供奉,求什么的都有。
他提着一坛酒慢饮,也想悄悄问一桩心事。
他的莲灯藏在大河中丝毫不起眼,可私心里他又希望自己的灯不一样,于是给那盏莲花灯绘了金边,望尊者也给他一言。
夜半尊者回来了,灵曜已然大醉,摇摇晃晃在月下舞剑。
剑尖挑着一朵幻术芙蕖,莹莹金光。
灵曜说:“本来准备了一小片莲花海给尊者供奉,可看罢今夜漫天的莲灯,拿不出手,只有一朵了。”
莲花落在了尊者掌心,一点点化作金沙,尊者说:“旁人只有一朵,你也只有一朵?”
灵曜心说这是第二朵。
话没说完,后殿妖风瞬起,灵曜反应很快出手,问心掠过黑雾,藏在暗处的魅魔凄惨叫了一声,再回头,灵曜眼里带上了猩红。
那魅魔筹谋已久要夺尊者修为,正月初八,明光法力不足,也不能犯杀业,本来是很好的机会,可谁料有灵曜这个变数?
魅魔退走,尊者没出事,灵曜却中招了。
尊者看到灵曜眸中的幽光,道:“本座给你念清心咒。”
灵曜猛地出剑,尊者一动不动,感觉剑风穿过耳际,刺穿身后的邪魔,原来是魅魔去而复返。
“尊上……小心……”勉强还有一分清醒,可靠近尊者之后,莲香成了最后一根稻草,灵曜手一软,问心落地,尊者手里的莲花还有最后一片没有消散,灵曜倒在了他肩上,尊者没动,等着莲花最后的消散。
灵曜的手大逆不道落在了尊者腰上。
金莲祥云纹的袖口晃了晃,灵曜说:“尊上,小仙冒犯。”
话还能说清楚,甚至有几分可贵的尊卑,不过动作愈发逾矩。
最后一点金光终于散尽,尊者没动,灵曜在心里唾弃自己心智不坚,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终于尊者扣住他的手,让他静心。
说实话,他很想。
“辰时本座的法力才能恢复。”
灵曜已经听不太清楚了,满脑子都是不可言说,手被束缚也开始挣扎,甚至想要强上。
他心里呜呼哀哉,震撼于自己居然想要强上尊者,可手上却停不下来,出手的时候毫不含糊。
“尊上救我——”
尊者跟他周旋,没有法力抵挡起来有些吃力,听灵曜这么说表情也还是没怎么变。
清心咒念了没两句,他被灵曜掳进后殿,在七彩经幡中滚了几滚,灵曜骑在他身上,是个很不庄重的姿势。
可以看出来灵曜自己也在挣扎,尊者问:“想要本座怎么救你?”
灵曜自觉罪孽深重,却无法控制地想要剥开手下华贵的道服,他闭上眼,打算拍自己一掌,晕过去等到辰时就好了,还没下手被拦住了。
尊者坐起来,拦着他的动作:“不想听清心咒?”
“怕……”灵曜气喘吁吁,道:“怕听不完就要冒犯尊上。”
尊者闻言顿了顿,拿旁边的经幡捆住了灵曜手腕,灵曜心想这样也好,忍一忍总能忍下去。
忍到清心咒听完,应该也能压制几分吧?
可莲香愈发浓郁,跟殿里的香火纠缠在一起,檀香居然比催情香还要有效,尊者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无论如何都不能清心,反而更让他燥热,尊者也发现了,他沉默了很久。
三明洞回来,他还以为灵曜是一时兴起,说什么孑然一身,可他居然真的动了那种念头,在魅魔影响下心智混乱,清心咒也不能静心。
“灵曜,你在想谁?”
脑子里清明一瞬,灵曜燥热之余一身冷汗,他心想,一定不能叫尊者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谁。
然而有些事情总是事与愿违,他越是想要克制,倾慕就要更加泛滥,他就要更加不可救药。
到最后,魅魔造成的幻觉和眼前的尊者已经分不清了,灵曜猛地挣脱经幡,再次扑倒尊者,这次衣服三两下就撕破了,然后趴在尊者身上重重喘息。
尊者低低叹气。
“灵曜,看到本座是谁了吗?”
灵曜动作一僵,转而被扣在了盘龙柱上,尊者本该悲悯的眼睛薄凉看着他,威严地审视,灵曜理智全无,怔然开口。
“是尊上。”
曙光将至,殿里一片漆黑,灵曜心里的山岳轰然倒塌。
最后的理智是没敢叫尊者在下面。
敢犯上,却不敢那样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