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初晦从没照顾过病人,现在有点手忙脚乱。
当晚卢梦龙,不,应该说是苍珀说完故事后,就丢下后初晦自己回房间洗澡睡觉了。下半夜不知是由于过度疲劳还是因为承受不了苍珀的力量,他开始发烧。等早上后初晦晨跑完,冲完澡发现卢梦龙还没起床,就上楼套间敲门想叫他起来吃早饭。
没有反应。
后初晦本来想算了,就让小孩儿多睡会儿,可是总有些放不下心。他又走进去敲卧室门,还是没有回应。让管家拿钥匙开门,结果就看到小孩儿烧得稀里糊涂,满脸通红。后初晦慌了手脚。
怎么就生病了?!
管家见状立刻给医生打电话。
后初晦哪里还有吃早饭的心思,去卧室绞了一块冷毛巾包上冰块帮卢梦龙擦脸降温。
小孩儿烧得神志不清。后初晦叫他卢梦龙也好,苍珀也罢,都没有什么大反应。最后他占便宜似的叫他宝宝。卢梦龙才微微睁开迷蒙的眼睛,伸出滚烫的小爪子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把,就像被什么小动物啄了一下。
后初晦放下半颗心,说:“不闹。你发烧了,我要给你擦一下降温。你先喝口水。”
他从小感冒发烧吃冰激凌降温,管家拿了一瓶冰箱里的Litre无气矿泉水过来,刚取下配套的杯子倒出冰水,他又放下了。他记得国情不同,这里的人都喝温水的。于是他喊佣人去倒了一杯常温SALVE水。
卢梦龙嘴里发苦,闹着要带气的。
后初晦只能再让人拿了瓶常温的VOSS气泡水,弄了根吸管方便他喝。
卢梦龙穿着后初晦早就准备好的合身睡衣,一身奶黄色的真丝配上一头及肩的浅色卷毛,显得他像只毛茸茸的小黄鸡。就是病歪歪地靠在枕头上的样子太煞风景。他就着后初晦举在手里的玻璃瓶,一小口一小口吸着气泡水,然后打了一个嗝。
后初晦觉得这孩子封顶14岁,不能再多了。
喝了半瓶水,卢梦龙吐出吸管,又滑进被窝里了。
后初晦把瓶子放到一边,取出酒精棉给他擦手脚。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做到这一步,跟伺候自己儿子似的。他转念一想,不,他可不会那么喜欢小孩子。
其实昨晚他也没睡好。苍珀让他看了十世轮回。他们曾经有过欢乐,也尝过心碎,纠缠的爱与恨、情与欲在梦中压得他喘不过气。索性一早起床跑步,靠运动转换心情。他现在也摸不清自己对卢梦龙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卢梦龙对他不是情人之间的喜欢是摆明的事。
但是他能就此放下吗?
显然很难。
从飞机上第一眼,他的心,他的眼,就没离开过眼前这个人。
终究,意难平。
后初晦压下心烦意乱的思绪,掀开被子一角拉出卢梦龙的一条胳膊。
医生走进房间的时候就看见后初晦耐心地用酒精棉擦拭卢梦龙的胳膊。在水下基地呆了几个月,卢梦龙身上的皮肤白得发亮。后初晦擦拭完一条胳膊和手心,重新拉好睡衣的袖子,再塞进被子里。接着捞出另一条胳膊把袖子卷起来,取出新的酒精棉,轻轻地擦过滑腻洁白的皮肤。
医生站在门口轻咳了一下。
后初晦没回头,只说:“他半夜发烧了。”
医生等后初晦像擦洗古董瓷器一般给孩子降温才上前给卢梦龙量体温。38.2°医生说不用打退烧针,更不用吊水。
“不是病毒性感冒。休息,物理降温,喝大量水,吃清淡食物。他年轻,身体健康,之前精神过度紧张加疲劳,到了您这里一下子放松了,热度就上来了。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复的。”
医生也算是后初晦的校友,前两年被高薪聘请回国。今天他刚下了班自己都十分疲惫就被叫来出诊,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是给小少爷退烧。看着后初晦那副紧张的样子,医生暗自腹诽,这次后初晦这家伙栽了。也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小少爷被大佬看上了。而且就目前状态来看,大佬根本还没尝过味道就忙的团团转。啧啧啧,这位小少爷要么是世外高手,要么就真的是大佬的真爱了。
后初晦根本没注意医生八卦的眼神,转身进屋就让卢梦龙接着喝水。小孩儿哼哼唧唧地说骨头疼。后初晦一边给他揉肩膀,一边哄他喝水。一通折腾下来,不光早饭都凉了,连后初晦上班时间都耽搁了。本来他临时杀去帝都接小孩儿就往后挪了很多事情,今天日程满的不行。
司机也在楼下等了好久,只知道管家打电话说先生家里有点急事耽搁了,让司机等着。司机是等就等,裴轻炎急得上火。今天还和魔都市领导约谈合作细节呢!建GIG工厂的地皮手续超速办成。全球第二大智能工厂这么大政绩,市府一路绿灯开着,极度重视。何况下半年还有进博会。在这个国度,与国家机构搞好关系至关重要。
直到裴轻炎进门后初晦才想起今天要去市政府。
趁后初晦换衣服的时候,裴轻炎问管家怎么了。
管家幽幽一笑,还能怎么,小祖宗晚上和先生在屋顶游泳池边夜谈,回房间后半夜里发烧了。
裴轻炎:……浪的?
管家八卦道:“没游泳,小少爷酒都没喝。医生说前几天太紧张,累的。”
裴轻炎翻了个白眼,少爷体质果然跟凡人不同。他断脖子断手断腿也才休息了一个月就上班了。
后初晦临走还去卢梦龙卧室转了一圈,又叮嘱管家和佣人好好照顾,有时就打他电话。
裴轻炎悄悄按住太阳穴,小少爷感冒而已,又不是癌症!您老要不要这么夸张!
果然爱情令人弱智。
后初晦回到家已经晚上11点多了,随手丢下包,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问管家卢梦龙怎么样了。
管家说小少爷中间起来冲了澡,换了衣服。女佣把床单被套也换成干净的了。法国厨子按少爷搜的视频,学会熬鸡汤了,撇掉油后少爷喝了一碗,晚上又吃了点鸡粥。
后初晦挑挑眉毛,想象了一下红毛跟着网上视频学做汤的样子。看来还是有必要请一个中餐厨师,他在卢梦龙房门口时这么想。
推开门,卢梦龙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上,柔软的卷毛铺在枕头上。新换上的皇家蓝床品显得他愈加白皙。
床边柜上一只手机在充电。WX提示音不断。
卢梦龙挪了挪身子,呢喃了一声。
后初晦立刻走到他身边静音手机。屏幕闪过提示条:
【Ra|ven】:龙哥你生气了吗?
【Ra|ven】:唉……我被关在爷爷家里。
【Ra|ven】:徐万里刚才把手机给我偷出来。
【Ra|ven】:我这儿也是焦头烂额,徐万里说……
【Ra|ven】:估计丁初诚那儿是得罪完了。
【Ra|ven】:徐万里说辛守现在都活蹦乱跳了。
【Ra|ven】:冰箱里的东西要长毛了……
【Ra|ven】:我会尽快回来。
【Ra|ven】:睡了吗?怎么不接视频?
【Ra|ven】:宝宝?
毛头小子自保都难,凭什么拥有珍宝?
后初晦眼神冷了下来,放下手机,把卢梦龙蒙在被窝里的小脸解救出来。他轻轻揉了揉卢梦龙细软的卷毛,手指拂过被闷成粉色的脸颊,指腹所及,温软细滑。他又把被子往下拉了一些。
这小笨蛋是想把自己闷死吗?
卢梦龙换上了新睡衣,扣子扣得整整齐齐,只从薄荷绿的领口露出一点点锁骨。后初晦喜欢看他穿他买的衣服。又觉得穿薄荷绿的卢梦龙不像毛茸茸的小黄鸡了,睡得这么乖,反而像只听话的小奶狗。
后初晦忍不住又伸手揉了一把软软的卷毛。
管家尴尬地守在外间起居室里,轻咳了一下,问后初晦:“先生要叫醒卢少吗?”
“嘘……轻点。”后初晦回头看了管家一眼说:“让他睡,虽然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审的,但我很清楚FBI是怎么搞人的。像他这样的小孩儿,关小黑屋让人丧失时间感,反复问相同的问题,强光刺激视觉把睡眠搞得支离破碎。随便哪一种办法都能让他很快精神崩溃。不然我何苦花这么大劲儿,还提前动了不该动的关系……他能挨上三日才病这么一场,我已经很佩服了。”
管家不支声儿,安静听着。他原来是后家庄园的第二管家,被调动到这里做总管。他看着后初晦从心狠手辣的少年长成杀伐果决的青年,就是从没见他这么对谁上心过。
后初晦像是轻轻抚摸着珍宝,帮他掖好被子,把新的矿泉水放到床边柜上。
手机又震了一下,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林凤黯的。
【Ra|ven】:我偷回身份证了。争取明回。
后初晦微微皱了皱眉,随着手机暗下去。他调了空调的温度,才轻轻熄灭了台灯,走出房间,顺手带上门。他不知道卢梦龙在黑暗的房间里动了动,眼角留下一行泪,打湿了枕头。
管家低声说:“先生……”欲言又止。
“说。”
“老爷在庄园摔了一跤。”
后初晦冷笑一声:“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要不联系土御门光,让他去看看又是哪个女人对他下手了。”
管家:……
后悔一边扯领带一边往衣帽间里走,路过镜面玻璃的礼服衣柜门口时,他扫了一眼镜中的人。那张他从小看大的混血脸,如今除了冷漠,眉间海镌刻着一股戾气。他知道自己这几天心态有些失衡。
连着被发好人卡的确是让人意难平。
土御门光没想到后初晦会再请他去一次庄园,去看看后晨宪是不是又被哪个野女人诅咒了。纪贯泽才刚出差回来,本想和亲爱的一起度个假,哪知道到家就看见亲爱的在收拾行李。
“别去了……我才回家。”
“别闹,我就去几天。”土御门光捏了捏纪贯泽的腮帮子,踮起脚亲了他唇角一口,再弯腰继续收拾行李。
被顺了毛的纪贯泽摸着自己的脸颊,回味那个意外得到的吻,等回过神来,土御门光已经做进后初晦派来的车里了。
车绝尘而去,纪贯泽懊恼地甩上门,突然现身在房间里的神兽白泽嫌弃地啐了他一口:SB!
纪贯泽:滚!
白泽啧啧啧了几声,消失身影。
纪贯泽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亲爱的不在,周末好寂寞。
后初晦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竟然接到家里来的电话。
管家万分歉意地报告,卢少叫不醒。
“什么意思?叫不醒?”
管家解释了一下说是中午也不见卢少醒过来,所以去看了一下,发现卢少还睡着,有点担心叫了几下。卢少只是微微睁了睁眼睛,又睡觉了。
“他困了,就让他睡。”后初晦拧紧了眉头,抬眼看着汇报到一半的裴轻炎。
裴轻炎面无表情地合上文件夹,静静站在一边不说话。
后初晦扯松了领带,问道:“那叫医生了吗?”
那边不知道回答了什么,后初晦的脸色更不好了。
“什么叫生命体征正常,但是陷入昏迷?”后初晦对裴轻炎做了个手势,继续说:“我让土御门光去看我爸了,要么你联系一下他家那个小的,姓纪的。让他去看看。”
裴轻炎小声说:“晚上饭局不能缺席。我到时候来接您,说后先生在庄园摔了一跤,您就顺势早退。”
后初晦点点头,继续吩咐管家。
裴轻炎抱着文件夹走出办公室,深深吸了口气。他的腿还在接受复健,恐怕今后都不能再玩攀岩骑行这样的要用到腿力的运动项目了。他刚拆石膏那会儿,后初晦的管家还没来魔都,家里只勉强来了钟点工,所以乱得一塌糊涂,后初晦能一个月不整理就由着行李箱摊在衣帽间。只能他忍着疼帮他整理。
可是裴轻炎能说什么,他是被天狗家丢掉的孩子,要不是被陈晓恬女士捡回家,他恐怕连命都没了。
到到头来,天狗家不要的孩子还要为天狗家的烂摊子背锅。后初晦刚死了弟弟那会儿的确是迁怒于他。他养伤这一个月,后初晦甚至一个问候都没有。仿佛他不存在一样。
后来要不是再没有比他合适的助理,估计后初晦是要他滚蛋的。
他们一同长大,裴轻炎做了他20多年的狗,他咳嗽一声,裴轻炎就知道他要什么。这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出另一条更贴心的狗了。
卢梦龙自然是做不到的。可是找爱人又不是养狗。后初晦愿意为卢梦龙打破一切陈规,全心全意付出,无怨无悔,谁又能说什么。
裴轻炎回到自己的工位,看着后初晦的办公室发了会呆,又叹了口气,开始安排下个月的预定行程。
后初晦用了裴轻炎的办法早退,到家也已经10点多了。纪贯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而大落地窗前站着他曾经见过一次的,纪贯泽的神兽,名叫皓澜。
皓澜喜欢以骚包的白色西装三件套视人,现在也不知是在窗前俯视浦西璀璨夜景还是欣赏自己投射在玻璃上的剪影。
“哟,后先生。”
后初晦点点头。他一向是西方做派,回家不换拖鞋,直接走在擦得明亮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把包丢进书房扯了领导再走到客厅。
纪贯泽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对坐下的后初晦说:“他是不是被神龙上过身还受到了什么刺激?”
后初晦反应了一下,点点头说:“前天晚上,他说了一大堆前世今生的故事给我听,跟我解释不要被前世的印记影响,要做自己。”
纪贯泽挑了挑眉毛,后初晦这是被发好人卡了。有点可怜。
后初晦不动声色,问道:“他现在醒了吗?”
纪贯泽摇摇头:“一种是我冒险入梦把他带出来。一种是让林凤黯来。”
后初晦蹙眉:“叫他?他又不是神棍!”
纪贯泽被人叫神棍也不生气,笑了笑说:“实际上,我和阿光都没有入梦叫醒过他,从一开始就是林凤黯按照我们说的办法来办的。让林凤黯来做的原因,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白色转身目光炯炯看着后初晦,咧开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后初晦叹了口气,倒在沙发上。这几天他是真的累。这个国家什么都好,有着无限的机会与及其可观的财富,就是人情世故太劳神。
“所以你要我去找那小子?”
“那到不必,我已经跟林凤黯说了。他本来今晚航班从帝都回来。谁知道又被徐千峰压着相了场亲,据说已经连着两场了。明天早班飞机。”
后初晦嗤笑一声:“他才几岁就相亲?暑假才成年吧?”
纪贯泽笑笑说:“他之前就跟徐千峰出柜了,徐家什么人家,自然是不愿意的。如今被抓着小辫子,轻易不会放过。老年人总想着这取向问题跟小孩儿的坏习惯一样,逼一逼总能改过来。”
后初晦冷笑:“那他去了?”
纪贯泽摊开手:“那我可不知道,听林凤黯的意思,今晚那场他去了,他就能自由回来魔都了。毕竟他这样的学霸,缺课太多可不行。”
后初晦突然睁开眼,从沙发上倏地站起来往卢梦龙的套间跑去。
不明所以的纪贯泽只能跟在后面。
后初晦打开卢梦龙的房门,先温声叫他,没有反应,接着他看了一眼卢梦龙的手机。
手机的充电器已经被拔除了。
说明卢梦龙中间醒过。
后初晦用卢梦龙的指纹解锁。翻看WX,只有一串无关紧要的未读信息。
“看看短信。陌生人没有WX的。”纪贯泽也懂了意思,提醒后初晦还有短信这东西。
后初晦翻出短信。在一堆推销广告和理财信息中,果然里面有两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一条是昨天晚上8点多来的,没有红点,证明卢梦龙已经看过了。照片是别人拍的,夜色下帝都某俱乐部门口,后初晦知道这个俱乐部,服务的大都是红色背景的三代四代们。他的好友尤里就是俱乐部的幕后老板之一。
林凤黯绅士地为女孩子开车门。林凤黯的侧脸拍的很清楚,满脸笑容。小姐也笑颜如花。
第二条消息是今天晚上的,显然卢梦龙还没看,里面又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林凤黯在帝都的高级日料餐厅和一位美貌小姐一起吃饭。角度十分刁钻,林凤黯的背影似乎握着小姐的手,但看不真切。小姐的脸对着镜头,满脸快乐与羞涩。
后初晦骂了一句脏话,把手机递给纪贯泽。
纪贯泽匆匆扫过照片,摇头说:“我也不明白这帮老的是吃太饱了还是怎么的。非得把人逼上绝路才死心是不是?”
后初晦把手机放回原处,说:“所以梦龙为什么要遭受这种羞辱?这臭小子凭什么让他伤心难过?你入梦把他叫醒,你也做得到吧,价格随你开。”
“不是价格的问题……”
“100万。”
纪贯泽为难地欲言又止。
“美刀。”
纪贯泽:!!!
他捏着眉心。一时里也不知该从何劝起。他当年和土御门光也是双双离开家门才获得了幸福。所以至今觉得对不起土御门光,对他也始终低声下气哄着宠着。阿光本是做家主的人,却为了他抛下一切。他纪贯泽何德何能,获得美人如此相待。
“好的,我今晚和皓澜就在外面起居室里。但是入梦这件事我恐怕很难,气场相合引起的波动相容性高。所以我和阿光一致同意让毫无经验的林凤黯来。他们的命运纠葛太多太久,很容易引起共鸣。”
后初晦突然说:“那我呢?我是穷奇。”
纪贯泽:!!!
白泽突然说:“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承认呢!真是好久不见啊!”
“其实我不记得,是那晚苍珀,不,幻黎告诉我的。”
纪贯泽笑了:“哟呵,叫得这么亲切。小白龙的字叫幻黎吗?好听啊!”
后初晦扯了一下嘴角,表示他去喝口水洗个澡,晚上饭局难免被灌了几口,过一会儿来。
纪贯泽看着后初晦的背影,说:“也是个痴情种。”
白泽叹息道:“覆水不可收,行云难重寻。①”
纪贯泽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空白符,掏出衣袋里的钢笔,里面灌得竟然不是碳素墨水,而是朱砂红墨。只见他龙飞凤舞在茶几上写了一沓符咒,皓澜帮着纪贯泽把卢梦龙的套间暂时设了结界。
后初晦穿着宝蓝色真丝睡衣敲门进来。半干的头发垂在前额,显得他稚嫩些许。灰色眼珠淡淡看着纪贯泽,问:“准备好了吗?”
纪贯泽让他坐在沙发上,把咒语交给他,然后告诉他找到卢梦龙后要循着光的方向走大路离开。千万不要迷失在梦境里。
后初晦读着咒语,一一点头应下,
纪贯泽对皓澜说:“辛苦你分神留一点力量在他的戒指上。他不像林凤黯有玉。”
皓澜看了一眼后初晦,摇头叹息:“穷奇啊,沦落到要我这只瑞兽来帮你。你丢脸哦!”
后初晦:……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神兽之光,就服你。”
后初晦:……
还带补刀你几个意思!
皓澜占了便宜见好就收,就像在旸谷基地一样,分了一丝神魂附在后初晦的戒指上。
“为天目,入其梦,解其惑,安其心。是龙之灵,亦人之幸。礼无不报,神其听之!急急如律令。”
虽然后初晦外在是基督徒,本身是无神论者,念着这些言语自己也觉得可笑,但他不甘心,为了争取小朋友,他还是要再试一试。
后初晦连着吟诵三遍,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看着茶几上放着的一束黄色郁金香,把手机拿回手里。碰触手机的瞬间,他忽然一晃神,发现已经落脚在一片郁金香田里。
漫山遍野的黄色和紫色的郁金香,在晨光里微微摇曳。
后初晦骂了一句脏话,竟然是真的。他低头发现脚上也不是拖鞋,身上也不是睡衣。他穿着平时常穿的烟灰色套装,脚上是那双丢失了的波尔多红小牛皮鞋。他迈开步,发现在这个空间,他畅行无阻,而眼前的景色也迅速变化着。
他穿过一片树林,看到一片古色古香的老房子,一座桥连接着两岸。
此时已经正午,古镇里却人烟稀少。后初晦记得纪贯泽跟他说要追着光走大路。于是踏上桥面。
他身后传来隆隆闷雷,像是要催促着他赶紧前行。等后初晦冲到最近的一间大屋檐下打算躲雨时,才发现桥那边的树林和郁金香田都消失不见了。只有一片迷雾和隐约长着荒草的旷野。
够渗人的!
桥的这一边依旧艳阳当空柳絮纷飞,一片春末盛景。
后初晦只在电视里见过江南水乡,不过常识还是有的,他循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着,路上行人很少,穿着各个时代衣服的都有,甚至还有外国人。
他摸出裤兜里的手机,信号是自然没有的,但是相册里有他拍的卢梦龙的照片,于是他不管是谁,语言通不通,拉着就问见没见过照片上的男孩。
有些古人见着纪贯泽人高马大穿着奇怪服饰就跑,看起来现代的却都没见过卢梦龙,抓到一个老外竟然是说德语的,磕磕绊绊说通了,德国佬告诉他前面有个高中,在办篮球比赛,你要找的学生可能在那里。
后初晦也不管在这里有高中岂不是一件违和的事,照着德国佬指的方向走去,终于在一条小路上看到了所谓的高中。
门口金灿灿的高中校名,题字者曾经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副总理。
后初晦大大咧咧往里走,被一声少年音叫住。
“你是谁?上课时间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来。”
后初晦回头看到一个颇有官样的高中生带着几个跟班看着他。
“你又是谁?”后初晦反问道。
也许是被气势震慑,那男孩先自报家门:“我是学生会长何堇舟。”
后初晦自然不知道何堇舟在一年多前就成了刀下冤魂,掏出手机给他看卢梦龙的照片,说是他哥哥,今天父亲回国,他来接他回家。但他不知道班级在哪里。
何堇舟看着照片上的少年,突然有点头疼。他递换手机,说:“他好像篮球队的,但我不认识他。不过今天有篮球比赛,你去那边篮球场看看没准能遇到。”
后初晦谢过他走往篮球场走去。
何堇舟看着他的背影,头疼得更厉害了。跟班问他要不要紧。他摇头,转身向高中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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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代别情人》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