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条刷卡信息跳出来的时候，瑞文脸色不变，轻飘飘地问道：“您还要继续看吗？不看我关了。”
审判官内心大骂了这群腐败阶级几百回，面上一本正经地矜持颌首：“当然。”
瑞文将投影连带着提示音一起关了。
耳不听心不烦。
被这一出打岔之后，审讯官原本咄咄逼人的气场一泄，原本准备好的问题不由得换一种方法来问。
“问不出什么来的。”理查德不知何时来了，正经人似的往那一站。
一双老眼沉下来，还颇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架势。
但是，比起随时随地都像鹰隼俯瞰大地的威斯特，他眯起眼的模样更像一只老狐狸。
“本来也不指望问出什么。”沐恩说，“淮殷醒了，我去一趟翠鸟星，你这边拖住他，至少拖到我回来，别让威斯特把他放出去了。”
“滚刀肉嘛，这个我熟！”理查德竖起大拇指，满眼坚毅，显示自己在这个领域的权威地位。
“信号屏蔽器可以打开了。”沐恩望着玻璃后瑞文似有若无扫过终端的模样，“别让他收到信息。”
身后立刻有人领命离开。
几分钟后，瑞文手腕上的终端终于安静，连续不断的新信息骤然一停。
他略略抬眼，有点意外。
他家那倒霉小舅子逛街扫货扫累了？
他一边应付审讯官不断给他挖坑的问题，一边思索着。
视线不经意掠过审讯官背后那堵玻璃墙，瑞文恍然大悟。
他漫不经心地想，看来是真正重要的信息马上要传过来了，终于舍得屏蔽信号了。
他心里有几分阴郁，随即释然。
无所谓了。
他已经玩够了。
就是有些人，可能要倒血霉了。
-------------------------
“嗯？现在吗？”泽维尔叉起一块龙虾刺身，“行，我马上出来。”
林子羡问：“怎么了吗？”
“老婆找我。”泽维尔用四个字高度概括了这一通电话传达的意思，眼角眉梢满是含蓄不外露的骄傲。
全然不管这事八字还没一撇。
“……那你去吧，一路小心。”
泽维尔招来机器人，一边熟练地买单一边问道：“我觉得你们家那个珍珠小篮子做的特别精致，那个卖吗？”
智能机器人小姐姐微笑着说：“本店一切货物除店长外均可出售，珍珠篮子由碧空星海域名全天然淡水珍珠为原料……”
泽维尔：“钱不是问题。”
机器人小姐姐笑得更真挚了一些。
这个巴掌大的小篮子成功让最终打印出来的电子小票上的消费额多了一个零。
“你接着吃，不用送我。”泽维尔拉开凳子起身。
林子羡：“啊？你都走了那我也……”
“这顿饭花的是你师兄的钱。”
林子羡：“……”
“我怀疑之前骂你暗害淮殷的流言，有一半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咱俩第一次打架那天他就站在咱俩头顶跟我哥阴阳怪气你，我哥至今觉得你是小白脸没好心眼，完全没想过没好心眼的是他旁边那个凤凰男！”
林子羡：“…………”
“我问过瑞文，他说他就是嫉妒你年轻貌美家世好还整天缠着他老婆，他做这些完全是为了破坏你在我哥心目中的形象，让你知道有夫之夫不可撩——我哥后来给我们陪练，打你的时候下手格外狠，就是这个原因。”
林子羡：“……………………”
林子羡被来自世界的恶意糊了一脸，呆愣地一屁股坐了回去。
泽维尔脚步匆匆离开了。
林子羡看着面前的一桌珍馐，突然觉得自己又能接着吃了。
接泽维尔的车已经等在了餐厅外。
泽维尔来开车门坐上车。
沐恩坐在后座，正低头看着文件，“怎么这么慢？”
“没什么。”泽维尔举起刚刚机器人小姐姐给他从库房里新拿的小篮子，还友情附赠了他一篮子小饼干，“饿不饿，给你买的。”
沐恩从文件上移开目光，眸光平静地看着他：“你不问我要带你去哪？”
泽维尔自己捏了块小饼干来吃：“重要吗？总不至于是把我绑了送给帝国换资源——挺香的，你要吗？”
他捏了块饼干递到沐恩面前。
沐恩顿了两秒，伸手接过饼干放进嘴里，等咽下去了才开口：“淮殷醒了。”
泽维尔期待地问：“好吃吗？”
沐恩湛蓝的眼眸闪过一丝疑惑：“你不生气吗？我骗了你。”
在翠鸟星时，泽维尔闲着没事跑去缠了他一天，得知沐恩在尝试唤醒淮殷，泽维尔是问过这件事的，沐恩说他并没有任何进展。
然而现在昏迷多年的淮殷却莫名醒了。
泽维尔把嘴角的饼干屑勾进嘴里，感受着浓郁奶香在嘴里化开。
他说：“这有什么好气的，我早就知道了啊，再说我俩也不熟，你不告诉我很正常。”
泽维尔又捏了块饼干给他：“理查德说你没吃饭，再吃一块？”
沐恩收回视线，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走的时候。”泽维尔说。
沐恩这下是真有些惊讶了，秀致的眉微微蹙起，问：“为什么？”
泽维尔继续说：“因为你不是个会放弃的人啊。”
“你来翠鸟星不就是想从淮殷身上找到情报？如果毫无进展，你不会就这样离开，哪怕表面看起来是为了你姐姐。既然离开了，就说明你已经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沐恩被这通彩虹屁吹得莫名有些想笑：“你认识我多久，就知道我不是个会放弃的人？”
泽维尔犹豫了一下，阴郁美艳的眉眼间闪过一抹阴霾：“瑞文跟我说过你……早几年的事。”
沐恩表情不变，淡淡道：“所以呢？”
“瑞文说的很模糊，但是有一点我还是知道的，人类向来无利不起早。”泽维尔说。“理查德不可能莫名其妙就突发善心救了你，一定是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换。”
“在那种情况下你都没有放弃，现在的情况还没恶化成那样，你不会就这样放弃，连问都不问一下。”
前座和后座之间被挡板隔断，越发显得车内空间狭小。
沐恩放下文件，靠在后座上，淡淡道：“我好像有点理解瑞文想杀你的心了。”
有的聪明人会让人想要惺惺相惜。
但是太聪明了，就会想让人……想要除之而后快。
泽维尔：“……其实我刚刚都是胡说的，全是瑞文告诉我的。”
沐恩把他凑近的脸推开：“你看我信吗？”
“哦。”泽维尔垂头丧气，刚刚还妖气四溢的狭长眼眸生生变成了狗狗眼。
“饼干还有吗？”
泽维尔脸上的丧一扫而空，瞬间又春光灿烂起来，立刻把小篮子递过去。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泽维尔状若不经意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瑞文计划的？”
他其实想问的是，沐恩不可能在瑞文眼皮子底下询问淮殷，势必要把瑞文调离翠鸟星。
那在C053星上……
“你放狠话跟那只蝎子打架的时候。”
泽维尔缓缓：“？”
“威斯特抓了艾莉森，势必会利用艾莉森来逼迫迦南同意和瑞文的婚事，为了隐藏她不会拒绝，这样瑞文就必然要离开翠鸟星。”
沐恩点开车内隐藏的工具匣，抽出纸巾，把指尖粘的碎屑擦干净。
“C053星的事我确实不知道，如果我能提前知道，就不会抓不到他的证据让他继续嚣张了。”
他又抽了张纸递给泽维尔，泽维尔若无其事地接过，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就说嘛，小天使就是小天使。
和瑞文这种心狠手辣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老狗币不一样！
沐恩还不知道他对自己产生了一个多么大的误解，见解释清楚了就不再多言，继续看手下压着的文件。
作为联邦研究院的研究员，他是没有这么多工作要做的。
但是……
作为联邦副司令官的学生，工作就会如小山一样高。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工作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有人穿着夏威夷风老头裤衩钓鱼岁月静好，就有人被淹没在办公室无数雪花文件里负重前行。
泽维尔已经很习惯星际旅行了，熟练地找好睡姿，准备一路睡到翠鸟星。
但是不知道是最近睡眠太充足了，还是不同星球辗转太频繁搞乱了生理闹钟。
他闭着眼睛努力了两小时，脑袋都痛了，还没能成功如愿入睡。
泽维尔放弃了，还没来得及睁眼，飞船骤然颠簸了一下，船舱里响起了几声低低的抱怨，肩膀一沉，有人歪倒在了他肩膀上。
一抹似有若无的甜香拂过鼻端。
广播里传来甜美的机械女音提醒乘客飞船遇到了乱流，可能会有颠簸，无需惊慌。
广播刚结束，飞船又颠簸了一下。
靠在肩上的人被这一下颠得险些滑下去。
泽维尔刚想假装不经意地扶一把，让他靠的稳当一点，就察觉两个座位之间的扶手微微沉了一下，滑下去的人又靠了回来——有人撑着扶手，靠回了他肩头。
颈窝里的柔软发顶轻轻地蹭了他一下。
泽维尔一动不敢动。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