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瑞除了节假日外基本住校，这天晚上他在寝室接到了方之淮的电话。
等一接听，电话里传来的却是方棠的声音。
小家伙似乎哭过，鼻音很重，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边说边吸鼻子抽泣，奶声奶气地问唐瑞什么时候回来。
唐瑞哪怕见不到面也能想象出方棠此时的模样，定然小鼻子通红，撅着嘴。
“糖糖，你怎么哭了？谁又惹你了。”唐瑞问。
其实按这软糯糯的哭声明显不是被外人欺负了，那就只有一个人，唐瑞心里有底。
果然，小方棠仿佛就在等这一刻一样，听到唐瑞问话，立马委屈巴巴地说：“是爸爸，瑞瑞你、你快回来，我不喜欢爸爸了呜呜呜。”
“为什么？”唐瑞一时哭笑不得，好心提醒：“可是你三天前还跟我说最爱你爸了。”
方棠扭捏了下，似乎不想承认，而后说：“爸爸大坏蛋，他要逼我去钢琴班，我不想学琴呜呜，瑞瑞你快回来帮我说话。”
方之淮悠闲地坐在一旁，听到这话插了一嘴：“琴是你自己选的啊。”
小家伙双手抱着电话，眨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扭头望向方之淮噘嘴道：“可我现在不想去了，一点不好玩，老师非要我坐凳子上不让我动。”
“你弹琴不坐椅子上还打算坐哪里。”
方之淮试图跟这个五岁因为上兴趣班而有些叛逆的小朋友讲讲道理。
唐瑞在电话那头听了个大概，已经把前因后果猜测得差不多了。
他前段时间在家的时候似乎是听到方之淮说打算让方棠学一些特长，以后在学校的时候有才艺傍身不至于落后同龄人，产生自卑感。
唐瑞当时听完觉得很有道理，现在的小孩不比他们小时候，光学习好就行，如今走大街上随手拉个孩子问会不会点才艺，绝大多数孩子至少都有那么一技之长，更有的家长生怕孩子不够优秀，恨不得琴棋书画的培训班都给报了。
方之淮没那么望女成凤，也不指望方棠真能靠才艺混饭吃，但是他有这个经济实力，那怎么也得让孩子选一种特长学习。
为此，方之淮还特意去请教家里已经有小孩的同事，询问他们女孩子学什么好，大部分给的回答是钢琴跳舞。
可那芭蕾舞蹈班方棠去了没待五分钟就吵着要走，最后方之淮从那些一边掉眼泪一点学舞蹈的孩子们身上得到了些启发，让方棠在钢琴和芭蕾舞两项中选一样。
方棠在看了方之淮给她播放的钢琴视频后，好奇心大起，二话不说选了这个没去过的钢琴班。
好在钢琴班有试课阶段，方之淮接连几天带着方棠去试课，小家伙在老师跟前弹，他就坐在家长区跟其他家长一起等，杂乱无章的琴声时不时从琴房传来，一度让方之淮有些劝退这个特长班的想法，最终为了自家闺女以后的大好前程，还是忍下来。
然而这才坚持第三天，小家伙就不干了，说什么也不想再去，大晚上和他闹脾气，哭着要找唐瑞。
方之淮简直哭笑不得，以前唐瑞没来时，小家伙跟他怄气没人帮，只能自己去屋子里待，待不到几分钟又会颠颠跑进他怀里讨抱抱。
现在唐瑞来了，小家伙怕是觉得有了靠山，哭都比以前有底气，声音大了不少。
唐瑞这次没有帮方棠说话，因为以他目前所接触到的世间来看，已经开始觉得有一技之长在大学里实在是一个加分项，无论参加学生会还是社团，包括以后毕业简历表上都得把你的特长说出来，写清楚。
不过目前看来先稳定方棠情绪是当务之急，毕竟小家伙第二天还得去幼儿园。
“糖糖不喜欢弹琴吗？”唐瑞再次向方棠确认。
方棠点了点头：“嗯……”
“有多不喜欢？”唐瑞问。
方棠早停止哭声，皱着眉头思考了好半天，才想出一个比方。
她说：“跟讨厌香菜一样不喜欢。”
唐瑞一听，轻轻笑出了声。
看来小家伙是真不喜欢。
要知道家里吃饭最挑食的不是方棠，而是方之淮，方棠平时什么蔬菜都能吃，唯独香菜。
能把讨厌程度和香菜相提并论，说明小家伙确实很不喜欢。
最终，唐瑞哄着方棠将电话给方之淮，两人商量了下决定等放假带着方棠再去试试别的课程。
说到最后，唐瑞忍不住乐道：“哥，我可不知道你这么开明的人当家长也这么卷。”
方之淮听完叹口气，想到今早同事老徐给他播放了自家女儿跳舞的视频，没忍住按了按太阳穴。
倒不是谁想走在前面，而是时代不得不推着人往前走。
其实在唐瑞看来，方棠学特长这事情特别好解决，小朋友面对陌生环境难免有抵触的心理，再加上还要每天重复接收老师的命令，新鲜感一过，自然觉得枯燥无聊。
此时但凡有个小伙伴一起，也不至于总想着半途而废。
周六放假，唐瑞回家第一时间联系了程雨薇，想探听下甜甜报了什么培训班。
自从程雨薇康复后，两家人因为孩子的关系一直有在联系，偶尔还会约着野餐郊游。
程雨薇听了唐瑞的解释，了然一笑：“甜甜报的绘画，画室是我朋友开的，你们要来看看吗？今天下午正好有课，我陪着她去。”
唐瑞一口答应，道完谢挂断电话。
下午的时候，唐瑞带着方棠去绘画班，方之淮店里有事就没跟着去。
两人分工十分明确，唐瑞不在的时候方之淮就跟以前一样独自带着方棠，唐瑞要在，方之淮那用人是一点不客气，按照方之淮的话来说，都是住了大半年的一家人，再讲客气就见外了。
一周不见，小家伙想唐瑞想得紧，搂住唐瑞脖子就不怕撒手，乖巧地趴在他的肩头，时不时会喊两声“哥哥”，那画面在路人看来格外温馨。
等到了绘画班门口，唐瑞将方棠放下，揉揉她脑袋说：“甜甜就在里面，快去看看。”
小家伙原本还紧张，目光怯怯，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颠颠跑进绘画室，从众多小团子中一眼瞧见自己的小伙伴，快速跑过去。
唐瑞跟了进去，在家长等待区见到了程雨薇。
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一个月前的事，相比之前瘦骨嶙峋的模样，这人面色红润，气色好了不少。
程雨薇见唐瑞来了，朝他招了招手。
“好久不见，就你自己吗？”程雨薇问。
“是的，之淮哥有工作没跟来。”唐瑞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环顾了下四周的家长，大多是爷爷奶奶，要不就是爸爸妈妈来接送孩子上课，隔着一道玻璃门也能听见里面小朋友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唐瑞一眼看到甜甜身旁的方棠正缩在老师怀里，小手握着水彩笔在纸上涂鸦。
老师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小家伙脸上乐开了花。
小朋友学画画，大人闲来无聊就坐在一起唠嗑。
唐瑞坐了一下午，偶尔会插两句话，大多听他们讲，从这些人的谈话中多多少少了解到有的孩子绘画课结束后还要去赶下一趟的培训班，那忙碌程度连唐瑞这个大学生都比不上，竟然有点惭愧。
“现在条件好了，孩子们其实压力也大。”程雨薇大抵看出了唐瑞的诧异，不由得感慨。
“之淮哥也这么说，不过他没想让方棠学那么多，按照他的话来说宁愿带方棠去动物园，也不想让她整天学这些东西。”
「没有童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方之淮原话。
唐瑞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刻，主要来源于方之淮说这话时的神情，不知怎么从他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失落，就好像这人亲身经历过一样。
不过想想也是，方之淮这么优秀，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博导，小时候肯定没少下工夫学习。
当然，方之淮不愿细讲，他也不好意思去问。
“是啊，好在现在给孩子的选择也多，至少可以按照自己稍微感兴趣的方向去培养。”程雨薇说。
程雨薇说得没错，像唐瑞小时候其实就很想去学绘画，但家庭条件有限，又一方面老师更看重成绩而不是课外活动，过多参与课外活动只会觉得你没有把心思用在学习上，现在的孩子却要求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哪怕是班级学习并不好的学生也能在其他方面展示自我价值。
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时，唐瑞见方棠手里拿着一张纸小跑到他面前递给他。
“瑞瑞，你快看我画的你和爸爸。”
唐瑞接过来一瞧。
得，方之淮最高，都快抵达纸张最上端了，唐瑞其次，却比方之淮矮了一个头才到方之淮肩膀，方棠自己夹在两人中间，牵着手扎着羊角辫，唇角上扬。
从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里，看得出来小家伙已经很努力在画了。
“真不错。”唐瑞违心地说，随后又添了一句：“下次能不能把我画高一点，我长高了。”
方棠眨了眨，一脸天真地问：“真的吗？”
其实是长了，不过就比去年多了两厘米，但也不至于比方之淮矮这么多。
“当然。”唐瑞一脸自豪。
“好的，下次糖糖会把瑞瑞画高点。”小家伙拍拍胸脯保证。
唐瑞从方棠嘴里听到“下次”，就知道她没之前那么抵触兴趣班了，顺口问：“那你喜欢这里吗？”
方棠点点头：“喜欢！”
“那就学这个？不能改了啊。”
“那甜甜会来吗？”
“会啊，我问了小薇阿姨，甜甜一直在这里画画。”
“好！那我也要。”
于是，方之淮怎么都搞不定小家伙的兴趣班，唐瑞轻而易举就搞定了。
方之淮对此很不理解，弹琴不能乱动，画画难道能乱动吗？
不过身为一位为女儿操碎心的老父亲，对于搞定她的兴趣班还是喜闻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