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看着那个正在往装着绿色液体的试管里滴加着不知名透明液体的男子,看着试管中的液体瞬间由绿变蓝,看着他将试管封存进冰柜后又忙碌于其他动作中,竟好似一点与他们交谈的意向都没有,有些尴尬。
他转头看向云空,只见着少年面色平淡,眸中更是毫无波动,心下不由汗颜,干咳了声,隔了好几分钟后终于再一次开了口:
“小张,这是云空;云空,这是张求痴,你的侦查员。”
云空淡淡一笑:
“九哥,真的没搞错吗?我怎么觉得求痴兄弟更像一个醉心研究的实验人员呢?”
“你觉得,应该怎样才能造出一个神呢?”
九哥正要回答云空的话,却没想张求痴这时竟开口说话了,嗓音仍是那般抓人耳朵,但更为抓人耳朵的,却是这么一句无头无脑却颇富野心与想象力的言论。
“什么?”
云空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觉得应该怎样才能造出一个神?”
于是张求痴重复了一遍,右手举起,晃了晃手中正配到一半的试管,一双眼睛极为认真严肃地看着他,让人无法将只是开玩笑与他此时的行为联系起来。
云空皱了皱眉,突得看到那试管里的液体迅速冒起了泡,而后猛地炸起一团白色——那一霎那间,试管倏然炸裂成无数块,其中的液体疾射向四面八方——包括张求痴自己。
“小…”
云空张口喊道,这时候他才发现,从液体冒泡开始他便没再听见声音了,一切都只是他“看到”的,如一幕默剧。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处墙上的灵符。
幻觉?还是?一个侦查员的能力会是幻觉吗?
风忽起,将射向张求痴的液体全部挡了开去,而在下一刻,各种声音猛地灌进了云空耳中。
“啊…”这是九哥的惊呼声,并且显然是已到尾声的惊呼声。
“心…”
这是自己的声音,但其中的惊骇已不是为了先前所见的景象。
张求痴无声地笑了笑,随手将手中破碎的半截试管扔进垃圾桶中,一手扯下了口罩,走上前来按照组织间下级对上级的行礼方式,将右手按上自己左胸,躬身行礼。
“张求痴,侦察组三部队17号,能力是感觉的剥夺与监控。”
口罩之下的面容很是白皙清秀,乍看之下就如一名秀美的女子,但他的眼眸中充满了对人对事的漠然,这却是着世界上哪个女子都不会具备的吧?
“云空,行动组二部队。能力是风的操控,感谢你让我领略了你的能力,并为我之前对你的质疑表示道歉。”
“二部队?”
张求痴笑了笑:
“不是被灭队了吗?这么快便重建了?”
二部队,曾经是云天带领的队伍,也是云天叛逃前被其伤害至全队皆子体死亡母体昏迷至今的队伍。
“毕竟只是个代号罢了。”
云空并不在意张求痴口中或许存在的讥讽,眸光一闪,问道:
“不过对于你的能力我还有些许疑问。能否请你详细解释一下?恕我愚昧,感觉剥夺和监控,前者我在先前有所体会,但是后者…”
事实上,能力者之间若是太过详细的询问对方能力实不是为一个明智之举,但对方此刻的身份令云空不得不做这么一个不智之人。
“呵。”
张求痴轻笑了一声,
“说起来太麻烦,我还是用演示的方法来向你解释吧。云空,你转过身去,随意看向最远处不管哪个角落,看的清楚吗?”
他的嗓音平淡而漠然,但或许是因为甚为悦耳的缘故吧,却怎么也惹不起正常该有的厌恶。
“恩,我选好了,看不清的。”
云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转过身,视线落在迷蒙的某个尽头,或许那是一块板砖边缘的暗影,或许只是毫不起眼的青苔,总之是一块暗色。
“我现在转过身去,九哥,我将要剥夺你的嗅觉一阵子,请您见谅。”
“没事,多大个事,什么见谅不见谅,你九哥我哪有那么小肚鸡肠。”
“嗅觉?”
云空一愣,但还没等他发问,那模糊的暗色竟是一瞬间清晰了好几倍,使得云空认清了它的本质--那仅仅是一只不知什么虫的尸体,已经风干了。
他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那边与他背靠背着的张求痴淡淡的说出了那只虫的名字来:
“啊,是蝼蛄啊。”
“哦?你竟是看得到的…”
云空思索了片刻,道:
“这么看来,你的能力我大致懂了…将他人的非视觉的能力剥夺并转换为视觉能力,叠加在我原有的视觉基础上,并监控我视觉上所获得的信息…这般特殊的能力,不愧是侦查组的人。”
他顿了顿,接着道:
“想来你平日就是钻了人们对嗅觉最不走心这一点的空子,将其嗅觉进行转换变成听力或视力,叠加在另一人身上用以收集消息的吧?只是不知你这能力最大承受范围是多少呢?”
张求痴转回了身,并没有看云空不知何时已是面对着他炯炯发光的眸子,淡淡道:
“大范围的也只能对普通人进行‘监控’,差不多也就囊括了这个城市的范围,若对象是能力者,可操作的人数就少的多了,至多十人吧。”
“厉害厉害。”
云空由衷赞叹。
“没什么厉害的。”
张求痴垂下眼帘,
“不过是针对五感的小把戏,只能当个小侦查员罢了。”
“哦?”
云空挑了挑眉,但依他的性子是懒得管身前人壮志是否未酬的,单刀直入地直接问道:
“我并不喜欢闲扯,说实话,这四个月以来,我申请与你见面的次数已经不知多少次了,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今日听说你要见我,说实话我很是受宠若惊,但不论你今日见我是为了何事,请先听取一下我的愿望。虽然它有些无礼。”
他直视着张求痴的双眸,铿锵有力的道:
“这四个月以来,你给的情报不能说是全无用处,但大多都是一些过时的消息,我盲目地依照你划出的方向行动往往并没有什么用处,最好的情况也只是替…那个人收拾了不知多早以前留下的烂摊子。恕我冒昧,可否请你给我自由调查的权限?”
张求痴这回并没有避开云空的视线,双眼毫无波澜的回视着云空,却良久没有出声。
九哥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满打起了圆场:
“哈哈小云,你这玩笑开的可真有趣,众所周知小张在侦察组里也是大有名气的王牌侦察员,你这虽是玩笑话,但一个道歉可免不了了哦。”
“哈哈,道歉当然是可以,几个几十个的都不在话下。”
云空哈哈笑了两声,但笑声中并无丝毫笑意,他只是顿了顿,还不待一旁九哥反应过来,便又接着道:
“但还是请求痴兄弟允了我这个无理的要求。”
“小云!”
九哥面色一沉,正待再说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求痴却突然轻笑了一声,竟转身径直走向了一处好似办公桌的所在,俯身拉开了其中的一个抽屉,拿出了一本已翻开的笔记本来,将之扔给了云空,淡淡地道:
“真巧,这个问题也是我今天叫你来的目的。”
“什么?”
九哥大吃一惊。
云空伸手接过那本本子,定睛一看,上面满是杂乱无章的潦草笔迹,大多都是没法看懂的鬼画符一般的东西,只有一处被重重圈起来的一行字勉强能看的清楚。
而那厢边,张求痴已经把这行字读了出来。
“f省n市304国道罐头厂,这是你的下一个目的地。不管你去不去,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你一起行动。”
……
……
几日后。
正午时分
空山
西海岸入口处
海岛上的盛夏并不能与外界相比,尤其是在海边,即便太阳再毒辣,这都有满带着腥味的海风吹着,顿时便能褪去不少暑气,而这海风最大地方自然表示西海岸了,所以这西海岸虽属空山禁地,但在炎热的酷暑中仍旧有不少居民在晚饭后摆张椅子就坐在那严密的围栏外乘凉聊天。
但没有人会在大中午的出来晒太阳的,所以时刻西海岸入口这并无人烟,只有腾腾热气在地表上弥漫着,模糊着两个小小的阴影。
阴影?
“红毛,你说我进去会不会有人骂我。”
小小的莫离垫着双脚努力想高过那入口隔门往里看,小小的脸上涨的通红,腮帮旁还有着晶莹的汗珠悄悄滑落。
“我好想云空啊,你说都四个多月了,他现在过的怎么样呢?莫离也好想出去啊…”
红毛在她身旁一直吐着舌头,一双大眼睛直盯着她,一副恳求的模样,也难怪,狗是没有汗腺的,让它在这么个大太阳下干看着主人不知发什么疯的站在这,不能表示愤慨也就只能表达恳求了。可惜莫离完全没有注意这个可怜的老伙计,一心只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禁地毕竟是禁地,怎么可能会进的——
“我们试试吧,万一就进去了呢?”
“嗷?”
还没反应过来,红毛就发现自己已经被莫离一把揽住,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好似惊呼的叫声,下一刻就同莫离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但在下一瞬间,痛呼声顿起。
“哎呦!”
莫离一屁股跌坐在她原先站立的土地上,小小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被她揽着腰的红毛忙迈步走开,将鼻子凑近莫离这里嗅嗅那里嗅嗅,“呜呜”叫着,一副担心她受伤的焦急模样。莫离千辛万苦终于制成的“超高空弹跳仪器”的弹簧在一旁不停震动的,显示着其实他们俩刚刚是顺利跳起来了。
“有一个看不见的墙在那!不对,不能说是墙,总之就是挡在我面前害得我撞了个满怀!疼死我了!”
小女孩气急败坏的一把抓起手下一团黄沙向那门用力掷去,但即便是看似虚无的地方也像是有什么东西挡着一般,四处飞溅的黄沙无一不被挡下,簌簌向下落着,如一道小型黄沙瀑布。
“哼,要不是有抑能手环,我早就过去了!”
莫离鼓着腮帮在有些烫人的地上闷坐良久,终还是气馁,正打算站起来打道回府的时候,一旁红毛突得警觉了起来。
莫离眼角余光偏见红毛双耳立得笔直,一双眼直盯着一个方向眨也不眨,不由有些奇怪,凑过头去小声问道:
“怎么了?红毛?”
她顺着红毛的目光看去,双目蓦然睁大,露出了惊讶之色。
……
……
当天晚上。
空山西海岸港口处。
明月如钩,海风习习,如非对此地已是熟悉到刻苦铭心的程度,想必对此舒适惬意的渺渺夜景,定会喜爱非常吧?
——空山啊空山,我于你有千种面具,可你总是以这幅一成不变的模样来迎接我,着可真是让人心生火气啊。
——希望我们的种种努力,可以哪怕只是撕碎你那令人作呕的平静表面,让大家能看看你那肮脏的内在,可好?
齐翊站在甲板上,这般想着。
后方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谦卑的人声继而响起:
“齐先生,都已准备好了,您看可否开始对接了?”
“确定周围没有活物了?”
以防万一,齐翊还是问了一声。
“半小时前曾派人检查过,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不过先前我又叫人去巡查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回了。”
齐翊正要回答,身后那人胸前的对讲机突然“哔”了一声,一丝不苟的人声混着嘈杂的电磁声在寂静的深夜中异常响亮:
“队长,我们发现了一个小丫头和一条狗,怎么处置?”
齐翊眼角瞥见身后那被成为队长的大汉面色一沉,狠历之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忙摆手道:
“先别急着处理,带我过去看看。对接工作也可以开始了。”
“是!”
那队长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混着羞愧,但很快便恢复了原状,一躬身便在齐翊身前带起了路。
齐翊一脚踏上了空山西海岸柔软的沙子,而在他的身后,是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清一色身着黑衣的壮年男子,是堆积着无尽集装箱的巨轮大船,是月洒清辉广阔无垠的无际汪洋,是外界对空山的窥探与侵染。
如果此刻有组织里认识齐翊的人看到他,必然会大吃一惊。
虽说曾遭至云空的强烈反对,但组织依旧实行了对云空单方面隐瞒的、由齐翊执行的对于云空的监视任务。而今日,本应远在大洋彼岸云空身边的齐翊,竟然出现在了空山西海岸!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
按照空山律法第323条:海路通道开放时间为早上十点至傍晚四点,在着时间段里只有持有官方许可证的船只才被允许通过。停港时间不得超过六小时,超过傍晚五点若还停留在港口的船,只会被无条件销毁。
这么多年来,空山一直严格执行着这条律法,而今晚……
这艘诡异的巨轮是如何在凌晨时分停泊在码头的,又是如何通过那九死无生的死亡海路,并不为人所知,就如同它今晚乃至此前、此后无数个夜晚中所秘密筹划的一切一般,都被这茫茫黑夜所吞噬,永不见天日。
在这一片黑暗里,隐藏了数之不尽的东西,正逐渐地将空山吞噬着……
也没有人会知道,带领他们的人,是齐翊。
曾隶属于行动组第二部 队、现任行动组第十部队副队长的齐翊。
大老远便看到倒在沙地上不省人事的一人一狗,齐翊挑了挑眉,觉得有些眼熟,淡淡道:
“是不能留在空山了,就老规矩处理吧,至于那条狗……”
他皱眉,恍然明白心里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沉吟了片刻,道:
“也别杀了,跟小丫头关一起,路上也算个伴。”
“是!”
身后大汉应道,很快便有人上来将那一人一犬关入特制的笼中,向船上抬去。
“若没有什么别的问题,接下来就你全权负责吧。”
“是!”
“今日过来的,竟然是你?”
凭空的,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猛然灌入齐翊耳中,他不动声色地挥手示意毫无所觉的下属离开,而后抬眸。
一眨眼的功夫里,他面前就出现了一道从上到下都裹着黑的修长人影,明明近在眼前,却是带着七分虚幻三分阴森,看不出半点实感。
齐翊抬起右手按着左胸,行了一个礼,恭敬地道:
“影大人。”
被称为“影”的人影脸上甚至连眸光都没有,阴阴沉沉的面容上并不能看出什么变化,整个身影飘在那,颇有些惊悚鬼魅的味道,但齐翊显然是早已习惯,一脸郑重地说道:
“这次来,是有一些消息,大哥让我亲自转告于你。”
--------------------
0设定草稿的时候不小心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