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 就看见眼前的人影一拳砸在两米半高的圆柱形玻璃壁上。
他手背上青筋紧绷,爆发力极强。阿金听到一阵沉闷的爆裂声,然后他赖以依靠的借力点也轰然粉碎。
可是他没有倒在满地刀尖一样的玻璃碎渣上, 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仿佛落入了一个悍利的怀抱里。
阿金努力抬起眼皮,却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缺氧太久, 以至于脱离了桎梏里的污浊空气, 也无法自主呼吸了。
他于昏昧里,听到自己嘴里溢出的极轻微的“嗬嗬”声, 那是他的身体机能在做最后的挣扎。
但似乎没有用了。
因为他翕动的鳃,和他开合的唇,已经无力为他汲取氧气。
他的呼吸在衰竭。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体验濒死的绝望。
不知道是不是临死之前又出现了幻觉,在最后的时刻里, 他觉得自己闻到了郁宸的味道。
一种极度暴戾的、危险的、极具毁灭性的味道。
比他在世界上闻过的任何荷尔蒙的味道, 更让他面红耳赤。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或许不是疯了,而是他底子里就是个变/态。
他几乎没有多少清醒的意识,甚至已经快死了,却被这股荷尔蒙的味道激得战/栗不止。
甚至于, 他似乎产生了幻觉,因为他竟然听见郁宸的声音。
这个声音离他很近很近,近到就在他的耳边,近到像是揉碎在这股荷尔蒙组成的浓烈海洋里, 要将他溺毙。
郁宸的声音还是一样低沉, 但不一样的是, 这个幻觉里的声音充满了暴虐,急切, 他在喊他的名字:“阿金,阿金。”
郁宸的声音在耳边,似死死压抑着一场无边无际的暴风雨,沉沉地对他说:“不要睡,睁开眼睛看着我,阿金……”
阿金从来没有听过郁宸用这种饱含情绪的语气跟他说话。
浓烈的、灼热的、压抑的、克制的……还有一些,害怕。
阿金想要说话,可是动了动嘴唇,只溢出了小猫一样的轻/咛。
然后,他只觉得头脑越来越昏沉,连郁宸的声音都逐渐像是隔着水汽,听不见了。
就在他的意识要彻底与世隔绝的时候,一阵急烈的、尖锐的痛楚,刺入舌尖。
阿金痛得浑身打了个战/栗。
意识稍稍清明了些,他感觉到他被什么东西紧紧地箍了起来。
然后,有什么东西压下来,正在褫夺他的唇舌。
“唔……”阿金喉咙溢出难过的呜咽。
他听到耳边的声音说:“不怕了”。
而后,他感觉到了——氧气。
一丝一缕的氧气,强势而霸道地通过他被强迫打开的唇舌,灌入他的喉管,抵达他的肺里。
他渐渐有了力气,脑袋里仍然迷迷糊糊,混沌一片。
但求生的ben能使他更加趋近于氧气的来源,他的唇/she开始主动,急促而贪婪。
身/ti也像是趋光的飞蛾,向着箍着他的怀抱里蜷/suo而去。
随后,箍着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紧/绷、僵硬。
像是在死死地克制着什么,怀抱逐渐像灼热的烙铁一样,阿金觉得他在这样的怀抱里,已经被烫成了一条煮熟的鱼儿,浑身每一根骨头都软/了。
阿金觉得这种感觉奇怪极了。
明明已经有了氧气,在苟延残喘了,可是这种感觉却像是更加危险的潮热海浪,正在一/bo/一/bo地将他没顶吞/shi。
他在怀抱里难/nai地扭/dong身子,鱼尾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漂亮犹如轻纱的尾鳍像是沾了水的轻纱,菟丝花一般ji/促地、难/nai地,缠绕上什么东西。
然后,他听到了压抑到了极致,而显得沙哑的声音:“放开。”
阿金的呼吸技能,已经被刚才被动吸入的、有意指引他吸气吐气的供氧节奏里唤醒,他现在已经可以自主呼吸了。
不再有生命的威胁,他依赖着身体潜藏的奇怪本能,非但没有放开,反而贴得更加急/不/可/耐。
他的蹼爪原本软绵绵地耷拉在地,现在也有了力气,树赖一样紧紧扣在抱着他的人的肩背上。
紧紧地依附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抓住什么。
抓住什么呢?
他不知道。
但身体本能里急切渴求的东西,显然没有得到。
这种急烈的空/xu,使他难/nai至极,明明氧气已经充足了,他的大脑却反而更加缺氧地迷乱一团。
在这种急切渴求却得不到的折磨下,他的身/ti开始出现奇怪的反应。
他像是盛满了惊涛骇浪的一小片海洋,那隐/秘的海岸线像是被无形的引力吸引,难以自控地涌出一阵一阵的热/lang。
他连着打了好几个战/栗。
嘴里起先只是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单一字句。
到最后,热浪不止冲袭着他的鱼尾,他的大脑也在被热浪吞噬。
他开始莫名其妙地喊出他的身体本能在此刻最渴求的东西——
他无法自控地,一叠声地小声地喊:“郁宸,郁宸……”
他觉得箍着他的怀抱,也像是疯掉了。
因为他时而感觉箍着他的悍利的身体,时而极尽克制,时而却暴戾疯狂,犹豫着要不要将他摧毁。
阿金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忍受了。
如果再得不到他要的东西,他将承受不了那样的空/虚。他会像离开水的小鱼儿一样,渴死在这滚烫的怀里。
他无师自通地,在滚烫的怀里毫无意识地恃宠而骄,他竟用颤抖的,没有什么力气的蹼爪,摸索到了那条青筋紧绷的、爆发力极强的手臂。
他浑身发着抖,纤细瘦弱的蹼爪紧紧地抓着那手臂,声音委屈极了:“郁宸,郁宸……帮我……帮帮我……”
那手臂很僵硬,似乎在犹豫。
明明犹如钢铁一样有力,可以轻易挣脱,甚至毫不费力地折断阿金的蹼爪。
可那只手臂却没有那么做,他竟然顺从地任由阿金的蹼爪带着他,朝他的尾/巴上摸去。
把那只手带到他渴望之地的一瞬间,阿金浑身止不住地战/li起来。
“郁宸,郁宸,呜……你疼疼我……”
不知xiu/耻的话语,像本能的动作一样,无师自通。
阿金迷迷糊糊地,完全不知道,郁宸此刻的眼神已经暗沉成什么样子。
他周围黑气一边消失,一边聚集。
把他从玻璃碎片里抱到实验室的床上,到现在,不过就过了短短的十分钟。
可是郁宸周身的黑雾,已经疯了一样翻卷成了漩涡。
从郁宸的角度来看,阿金浑身轮廓隐隐约约散发出一种神圣的微光。
郁宸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种微光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不断地向他的身体里涌过来,像是阳光扫除阴霾一样疯狂地在驱散他身体里污染着他精神力的暗物质。
他每次都要从暴戾病里清醒过来,都会被阿金乱动的身体和不安分的蹼爪、以及缠绕在他腰上的尾鳍折磨得再一次陷入暴戾状态。
就这样反反复复几次之后,郁宸脑海里紧绷的一根弦,在阿金的一句“你疼疼我”里轰然崩断。
郁宸周身的黑雾缭绕翻涌,使他像是发了疯的兽王。
……
疾风骤雨,不可收拾!
……
最终,阿金在郁宸滚烫的怀抱里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
郁宸清醒过来的时候,正抱着怀里缩成一团的小人鱼。
小人鱼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身上吻痕遍布,焉巴巴地。
漂亮的金色尾巴湿/漉/漉地瘫在地上。
他嘴巴很虚弱地翕动,像是在说什么梦话。
郁宸凑近他泛白的薄唇,听见他声息微弱地说着求饶的话:“受不住……”
郁宸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看着显然被暴风雨反复璀璨过的小人鱼,半晌之后,深深吸了口气,闭起了眼睛。
他低低地道:“该死。”
他这次不是在说别人。
如果琼恩此时在这里,以琼恩对他的了解,一定知道他说的是——
“我真该死!”
郁宸眸色暗沉,他脱了羊绒外衣去包裹阿金,羊绒针织外衣到了阿金身上就像柔软的小被褥,他把阿金轻轻地裹起来。
而后,小心翼翼地拥进了怀里。
他其实能想起一切,能想起是阿金自己投怀送抱,不知死活地极尽撩拨。可他想起那些,只觉心尖酸软一片。
在他心里,阿金只是发/情期的反应而已,是他不知克制,做出了这种不可挽回的事。
郁宸神色沉重,他在实验室找到主配料是葡萄糖的营养型注射针筒,小心地给阿金推了一些,期间阿金似乎是觉得痛,一个劲地往他怀里缩。
像是怕极了。
郁宸手上的动作轻了又轻,最终他丢开注射了一般的针筒,像环着什么珍宝一般,轻轻地拍了拍阿金。
阿金似乎是感觉到他的善意,在睡梦中朝着他的怀抱缩得更紧,他像是晕头转向的小兽,迷迷糊糊在这天包容着他的天地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稚嫩的脸颊顺着郁宸的手心蹭了蹭,睡了过去。似乎知道自己是安全的,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下来。
向来冷硬无情,被琼恩称为战争机器的面瘫上校,此时竟然有些手忙脚乱,他喉结微微滚动,看着怀里小人鱼的眼神暗了又暗,最终他笨拙地学着见过的人们哄小孩那样,用一种陌生的语调试图去哄怀里怕痛的小人鱼:“乖……不怕了,没事了……我……”
他的语气顿了顿,把怀里的瘦弱身躯抱紧了点:“我会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