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礽被介白右目诡异的重瞳惊到,一时间忘记呼吸。
又有两只数丈高的尸鬼从空中落下,身上挂满畸形的邪祟,在落地的瞬间地动山摇。
上任魔君,宁礽的生父柳且歌修习邪术所炼的不化骨,无知无觉,无痛无感,开修炼僵尸的先河;介白不及柳且歌,只能修炼到尸鬼的程度。
通常来讲,一名仙道修士可以匹敌一只不化骨,两名丹道后期的修士才能应对一只尸鬼!
介白随意地一打响指,两只狰狞的尸鬼便咆哮着朝孟洵舟奔来!
“这是可我的小可爱,你陪它们玩玩吧~”
孟洵舟咬牙,下颌线上的筋骨明显紧缩了一下,只见他快速拨弹琴弦,惊雪剑呵噔一声出鞘护主!
《清听音》并非清心养性之曲,反而凶悍激越,琴音大开大合急如律令,层云被冲击散开,露出寒凉的黄金轮,山间草木剧烈摇晃,碎碧簌簌作响,惊雪剑气势非凡,夜凉剑法出神入化,很快就将缠着邪祟的尸鬼大卸八块。
宁礽纳罕:不愧是年少成名自成一派的孟洵舟,他的境界明显已至仙道,却和何秋行一样,未称“君”……
孟洵舟一抹唇角鲜血,站直,脊背如松傲寒松柏,直视着介白,道:“介白!你我二人的恩怨不必由无辜百姓承担!”
“恩怨?”
介白一剔眉角,额心中央的那道阴翳纹,如一道猩红的诅咒:“无辜?”
介白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孟洵舟,原来你没忘记我们之间的恩怨啊!”
她忽然止住笑声,咬牙切齿道:“何予帘就是为了保护那些无辜的庶民!害得我妹妹魂飞魄散灵墟尽碎!我让她偿命怎么了?你却偏偏要来多管闲事……”
宁礽怔愣:怎么还有我师父的戏份?!
怪不得他与玉佩通灵所见第一个场景是在豆砚山……原来那是孟洵舟在救他师父?
“不过……”介白又笑了,“孟洵舟,你当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高义之士呢,何予帘,无所不能的撷华君,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救了她……”
宁礽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爆炸,开始他以为孟洵舟修炼之时被反噬,徵羽琴走火入魔;谁知到最后,竟然还有他师父的因果。
从小到大,宁礽只接触过与豆砚山交好的楚天阔,就算遇到别的门派,也因屈服于豆砚山那“打不过还躲不过”的淫威,不敢多嚼口舌。
所以他从未听人提起过撷华君和介白的恩怨。
宁礽忽然觉得,如果是何秋行与玉佩通灵的话,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不行不行!不能涨他人士气!
宁礽稳一稳心神,自何秋行闭关他就下定决心要强大到可以保护所有人……
想到这,宁礽莫名有些开心。
因为等这个案子解决了,他就可以跟何秋行一起去赴龙王会啦!
···
“孟洵舟,都说你的灵墟是极上乘充沛的,借我复活我妹妹可好啊?”
孟洵舟哂笑:“痴心妄想。”
介白意义不明的嗤笑一声,就着人骨烟枪,沉醉地深深抽一口烟,吐出带着晶莹颗粒的朦胧紫雾。
被孟洵舟砍碎的尸鬼碎块突然动了一下,邪祟从地底钻出,附着在尸鬼碎块平滑的切口处,使尸鬼恢复原型,重新站起来了!
孟洵舟瞳孔一沉,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恶,正面迎击尸鬼!
谁知地表再度开裂,五只新尸鬼拍地而出——惊雪剑顾此失彼,连贯的夜凉剑法露出破绽,一撩一挑,竟被飞奔而来的介白夺在手中!
惊雪剑被夺,自动锁剑,在介白握于手中的瞬间变得暗淡无光。
“啧,认主啊。”
没有任何原因,介白大怒,她看着勉强迎战七只尸鬼的孟洵舟发指眦裂,怒不可遏,翻腕将人骨烟枪插入地中,更多的尸鬼从地下爬出,攥住孟洵舟手脚!
一只鬼手直取孟洵舟心肺,他招架不住,鬼手洞穿孟洵舟胸膛!
孟洵舟脱力,哐当一声,徵羽琴落地,摔出无数散碎的绿色光斑,弦断琴裂。
啪嗒啪嗒,血一滴一滴落下,琴上面沾满了新鲜的血液。
宁礽一时间忘记呼吸——他在棺材中见到的孟洵舟,胸腔分明是完好的呀……
不详预感涌起,宁礽开始祈祷何秋行那边安然无恙。
···
望舒山庄满山的绿色迅速退去,变回从前贫瘠荒凉的模样。
孟洵舟再吐出一口腥血,被尸鬼死死下压。
他宁死不跪,就那样垂着头,僵持着。
鬼手再次穿破胸膛掏出孟洵舟心脏。
大片鲜血落下,孟洵舟胸膛瘪下去,黑洞洞一片。
他有些僵硬地眨了眨眼,修长的睫毛像是吹落的鸦翅,乌黑,浓密。
“生生……”
孟洵舟不自觉地喃喃着。
被挖心却还没有死透,全是因为他的灵墟在熊熊燃烧。
不!!!
尽管在现实中孟洵舟早就死了,宁礽还发出无声的怒吼,他第一次知道灵墟燃烧还能发出光怪陆离的色彩。
嘭地一声,徵羽化作一个身着浓绿锦衣的少年跪坐在孟洵舟面前。
可能是因为琴弦崩断的缘故,他脸上有很长一道口子。
少年有些懵懂有些呆愣地微微抬脸,注视着孟洵舟。
大颗大颗地泪珠砸入泥土,洛琴生眼睛过于明亮,他嗫嚅了一下,嘴唇张开再合上。
洛琴生白皙的胳膊上也尽是血污,只见他颤颤微微地举起手,似乎想要触碰孟洵舟的脸颊。
“走啊……走……”
孟洵舟每动一下嘴唇,都会有一大滴血液砸在望舒山庄贫瘠的土地上。
洛琴生的泪水夺眶而出,和孟洵舟鲜血一起,大颗大颗砸在望舒山庄贫瘠的土地上。
他发出绝望崩溃,泣血一般的嘶吼,声音却又哑又虚——
宁礽大惊:怎么回事!他的声音……
几处零星的画面在宁礽眼前闪过——洛琴生时亮时暗的眼睛,时好时坏的琴技,时爱撒娇时不爱说话的性格……
宁礽呼吸一滞。
前者出现时有绿色光球闪过,而后者……貌似是直接从琴变成人的!!
原来一切都有预兆,只是他没有意识到。
宁礽被困在玉佩里,呆呆地看着徵羽奔向介白的羸弱清瘦的背影。
难道琴灵和琴分别化作了两个人?只是他们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共用同一个五感六识,因此洛琴生眼盲而徵羽声哑?
那么徵羽入了魔,洛琴生没杀过人,寒砚剑灵为什么对洛琴生那么亲昵,就解释得通了……
可孟洵舟知道吗?
孟洵舟不知道的话太过悲哀,知道的话太过残忍。
宁礽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啊——”
没有人能想到一个哑巴还能发出这般悲惨凄厉的嘶吼,只见徵羽赫然消失,又在刹那间出现在介白身后,手持一根刚劲琴弦毫不犹豫地缠上她脖颈!
介白怒吼一声,伸出涂满丹蔻的指甲去抠挖紧勒着脖颈的琴弦,却不及发了狂的徵羽力大。
说粗不粗说细不细的琴弦犹如锋利的刀刃勒紧介白的皮肉中,她扑腾手脚,翻着布满血丝的白眼拼命抵抗,徵羽却毫不松懈地一鼓作气,直接裂断了介白的脖颈!
尸鬼尽数消失,孟洵舟扑通一声栽倒置地。
徵羽不正常地喘着粗气,介白的脖颈没有完全断掉,还有一半连着白骨皮肉。
他恍惚了一下,抖着手,松开毫无反应的介白,将她扔一边,直朝孟洵舟奔去。
宁礽见徵羽放松警惕,只能干着急,在心中大喊:喂!那可是魔君!!不会就这么死掉!!!
果然,在徵羽还有两步至孟洵舟时,介白吊着快要断裂的脖颈,悄无声息地直接出现在徵羽身后。
徵羽还是太嫩了些,根本无法应接接下来发生的事。
只见介白颈肩的裂口迅速愈合,她掐着徵羽脖颈,从空中扯出一根缚灵锁将奋力反抗的徵羽困住,不顾他的喑哑的嘶吼和拳打脚踢将他停在半空,使之丝毫不能动弹。
她回头,问徵羽,道:“想不想救他?他对你很重要吧?”
徵羽发出无人能听懂的嘶吼。
“可惜你救不了他呢!”
介白缓缓走向孟洵舟,啧了一声,俯下身,道:“孟洵舟,你怕不怕?”
向来一尘不染的一个人,此刻面朝下趴在泥地里。
满身泥土,乌发尽白,披散着,沾满黄沙和血渍。
无论何时,那怕在战斗中,孟洵舟的每发丝都乖顺,时时刻刻井井有条。
他原本是那么爱干净。
他的灵墟还在燃烧。
见孟洵舟不答,介白泄愤似的踹了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濒死之人一脚,踩在他头上,手指一动,惊雪剑飞到徵羽手中,徵羽如何也不握紧,谁知缚灵锁一晃,就牵动着徵羽的手指紧握惊雪剑。
惊雪剑似乎认了徵羽做主,它重新发出了光彩。
“我怕,我有很害怕的东西。”
介白好像在自言自语,她走到孟洵舟和徵羽正中间,悠悠然盘腿坐下,这个角度正好可以毫不费力地将他二人的痛苦看得清清楚楚。
孟洵舟料到介白要做什么,他扣着泥土,艰难地向前爬着,道:“放……过他……”
介白指尖再一动,望舒山庄的村民一齐升到空中,排着队落在徵羽面前,每个清醒着的村民就发出惊恐的叫喊,他们似乎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了。
“烦死,在叫什么魂。”
介白大手一挥,百姓全被禁声。
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只能瞪着眼睛,用无声的泪水向徵羽讨饶。
“我害怕没有结果的等待。”
介白一打响指,缚灵锁牵动着徵羽的臂膀手指,毫不犹豫地捅入第一个村民心口!
一片热血洒下,第一个村民重重落在地上,发出□□碰撞时才能发出的声响。
孟洵舟发出崩溃的低吼:“放过……他!”
“我怕我找不到合适的灵墟。”
缚灵锁再牵动着徵羽的手臂,抹掉一个村妇的脖子。
“我怕我晚了一步。”
宁礽记得孟洵舟的手背上有青筋,手本是修长匀称。
此刻,孟洵舟甲盖翻开,十指连心,血肉和着石子泥土,糜烂模糊,他趴在那不动了。
徵羽在缚灵锁的牵动下,将惊雪剑捅入一个孕妇的肚子,还泄愤似的搅了一下。
原本已经毫无声息的孟洵舟抽搐了一下,他的嗓子里发出异常悲戚的哀鸣,他似乎想站起来,灵墟烧得更旺了些。
介白却笑得十分灿烂:“我怕我妹妹醒不来。”
徵羽挖下一个稚孩的眼睛。
接下来,介白每说一句话,徵羽都会被迫杀死一个无辜的村民。
徵羽刚开始还会边哭边嘶吼,这会儿,他只会木楞楞地盯着孟洵舟曾经倾尽一切守护的、活生生的人,没有任何反抗,没有任何哀求,没有任何遗言地在他面前死掉。
肉.体落地的闷响似乎不复存在。
徵羽的眉心,已经隐隐约约出现一条红线。
那是意味着成魔的阴翳纹。
宁礽的心跟着凉了。
“……求求你……放过……他……”孟洵舟音不成声,他在用他所剩无几的生命说话。
“不行呢。”介白笑得像一个天真的小女孩,“除非把你的灵墟给我,我要去救我妹妹。”
孟洵舟沉默半晌,突然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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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的宁礽双手交握放在胸前,想着191的何秋行,说:“我要用生命守护他。”
···
今天测了一下心肺功能
惊奇地发现
某一十几岁小屁孩心的肺功能
还没七八十岁的老人家好
「痛苦呲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