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必读小说>古代言情>豆砚山手札【完结番外】> 第5章 望舒山庄·第三

第5章 望舒山庄·第三

  何秋行垂眸瞥了一眼宁礽殷红的嘴唇,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不知。”

  冷月轻轻落在他明晰坚硬的五官上,泛出一层如玉的光泽。

  何秋行眼角线条凌厉眼梢欣长,不知是不是腰封扎紧了的缘故,脊背线条有些紧绷,咬肌动了一动,似乎不太高兴。

  他的情绪太过隐忍含蓄,宁礽没注意到他的不悦,绕到棺材前,伸手,道:“开棺招魂?”

  何秋行顿了一顿,才一动薄唇,道:“开棺招魂。”

  孟洵舟生前无亲无友,无后无徒,他死时,除了凶手多半也无人在场。

  若想知道他被戮尸的真正原因和徵羽琴的下落,除了开棺招魂,宁礽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

  见何秋行手指一动滑出一张符咒,宁礽连忙上前:“我来招魂我来招魂!以往和我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出去,他们从不让我招魂的!你在一旁给我护法!”

  何秋行一怔,手指再一动收起符咒,十分顺从地席地而坐,双手运气抹开,金色的定魂咒文从他的指尖涌出。

  可能是大半张手掌被内衬遮住的缘故,何秋行的手指在金光的印衬下格外修长。

  金色的咒文成线状绕过何秋行手腕轻轻落在宁礽的身上,有了这条金线,如果宁礽在招魂的过程中遇到意外或者被魂主影响过深,金线便会发出红光,只要何秋行始终牵着它,宁礽随时都可以被拽出来。

  “万灵同悲怨魂哭,借尔死生簿!”

  宁礽左手捏诀右手骈指竖在面前,猛然前刺:“起!”

  霎那间,所有的声、型、色、影像是陷入了时空盲区那样慢将下来,万物噤声诸型褪色,在几近真空的天地中微微扭曲——梓木棺盖在强大的气流中颤抖着滑开升起,逐渐露出望舒庄庄主孟洵舟的遗容!

  宁礽却一滞——孟洵舟的额心竟然有道一寸长的阴翳纹!

  这是修士入魔的标志!

  那道猩红的阴翳纹就像一段舒畅美丽的木纹上长了一个突兀丑陋的疤结。

  不是他的徵羽琴在作祟吗……

  宁礽怎么也没想到,入魔的竟然是孟洵舟。

  他一松手,令牌变悬浮在半空发出诡谲阴美的绿火,堂外狂风大作,似有厉鬼哭嚎,何秋行忽然睁眼,道:“不好!”

  宁礽也意识到不对,他右手反转骈指向外一推,招魂在瞬间停止!

  罡风穿堂过,何秋行拍地而起一把揽过差点被卷走的宁礽,只听当啷一声巨响,梓木棺盖没有任何缓冲地重重落在地上!

  宁礽的屁股差点摔成八块,他十分惊恐地扒着何秋行衣领,道:“孟洵舟的灵魂呢!”

  宁礽的手劲太大,揪得何秋行喉头一紧。

  像是掐住了陈年旧伤那样,他眉头沉下,眼底在一瞬间滑过一丝惊慌失措,倒抽一口凉气。

  “哎!”见何秋行不对劲,宁礽一急:“你怎么了!”

  何秋行握住宁礽探向他喉结的手,不容拒绝地移开,道:“……无事。”

  宁礽早就觉得他常年穿高领衣袍十分奇怪了,一不做二不休,这次非要扒开何秋行衣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脖子到底怎么了?要我看看!”

  “宁礽!”

  像是有什么秘密要被发现了一样,何秋行一急,呼吸骤然急促!

  体内的血煞一时失去压制,在瞬间翻涌升腾,化为黑色梵文顺着脖颈直上脸颊,像是一种阴邪的诅咒。

  “何秋行!”

  宁礽大惊失色,常人看到这诡异阴邪的场面应当离开逃命,他却二话不说,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何秋行——

  “嘘——不疼、不疼,嘘……”

  师父说过,他小师叔体内有无法渡化的血煞,唯有圣山雪女的血脉可以短时间内压制……

  不害怕是假的,血煞发起狂来整个望舒山都不够死的,但宁礽就是相信,何秋行不会失控,不会走火入魔,也不会伤害自己。

  那可是何秋行!

  被宁礽一推耸,何秋行扎扎实实地撞到寒柳堂的楹柱上。

  他闷哼一声,宁礽跪在他腿间,脸埋在他脖颈处。

  何秋行心中酸软一片,使灵力在灵墟中强行运至一小周天后,脸上黑色梵文被压下去。

  血煞还在躁动,不过在可控的范围内。

  “小鬼。”

  何秋行轻轻将宁礽拢在怀中,捂上他的后脑,揉了揉,道:“我没事。”

  宁礽身上的味道类似于雨后穿过层林的骄阳,何秋行不动声色地嗅着,有些不舍得放开手。

  恍惚间,他心中却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幽幽道:看吧,你这么依恋宁礽,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宁礽能安抚你血煞的血脉吧?

  心中一荡起这个想法,何秋行一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迟疑。

  他手臂的力度蓦然一松,宁礽却为感到反常,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手,居高临下地瞪着何秋行,道:“血煞是不是快控制不住了?”

  何秋行立即回道:“没有。”

  他下意识地掩饰太过明显,宁礽顿时呲牙咧嘴:“你这一年的关闭到哪里去了!”

  这话商决明也质问过,何秋行当时觉得他多事,这会儿却心尖一颤,道:“……你担心我。”

  见何秋行还能笑出声,宁礽气得不打一处:“回豆砚山再跟你算账!先把孟洵舟的事给解决了!”

  宁礽就是很生气,何秋行从来不提血煞的事,有什么疼痛总是自己忍着——这算什么!他们不该相亲相爱相依为命吗!

  但他这会儿很分得清轻重缓急,于是气呼呼地站起身,走到梓木棺材前,探指,细细莫过孟洵舟的经脉灵墟。

  “孟洵舟竟然也没有灵墟!”

  何秋行活动着手腕走近,眼中荡漾过诧异。

  棺木中孟洵舟身着粗布麻衣,面容沉静,十指交握,像是睡着了一般安安稳稳地躺在棺材里。

  可惜孟洵舟额心的阴翳纹太过刺眼,宁礽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来索自己小命。

  “筋骨断裂,灵墟尽碎,魂飞魄散,曝尸示众……”宁礽下意识将孟洵舟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袖理正。

  旧衣服总能给人温柔的感觉,孟洵舟的衣袍已经很旧了,手感又软又凉。

  “孟前辈是犯了什么错还是惹了什么人,死法如此凄惨……”

  何秋行从孟洵舟交握的手下取出一块粉嫩欲滴的芙蓉冻石玉佩,道:“只有他临死前极度绝望,只求快死,才会魂魄消亡,灵墟破碎。”

  宁礽接过芙蓉冻石玉佩,摩挲了一下,道:“烈火锦云纹。”

  何秋行颔首:“孟洵舟出世前,确实是楚天阔的门内弟子。”

  “所以这玉佩应该是他常年佩戴的贴身之物。”宁礽抽出一张令牌,“贴身之物定会吸收主人的灵力,何秋行,你还替我护法,我与这块玉佩通灵!”

  何秋行要夺,道:“与物通灵太过危险。我来。”

  宁礽立刻握拳威胁着要锤何秋行:“你不行!你个大病号,还好意思说危险!”

  眼见着宁礽要将自己归为废人,何秋行眉梢一沉,眼角的光华有种难以言喻的幽深危险:“我行不行,你还不清楚?”

  “是是是,你无所不能,你神通广大!”宁礽一瘪嘴,“反正我不管,我行我来。”

  “好。”何秋行最终妥协。

  此妥协非是让步,而是尊重宁礽的选择。

  何秋行再次席地坐下,开阵,一条金线摇摇晃晃地缠上宁礽手腕,进而攀上小指。

  宁礽再度起势,芙蓉石玉佩在空中缓缓升起,他手指一晃夹出一张桃木令牌,道:“万灵同悲怨魂哭,借尔死生簿!”

  “起!”

  直通天际的灵光乍开,一只透明的手从玉佩中伸出,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赫然攥住宁礽冷白到泛光的手腕,一把将他的魂魄拽入玉佩中!

  进入玉佩的前一秒,宁礽的余光看到自己的身体软塌塌地倒在地上,被何秋行一把接住,轻轻拢在怀中。

  ···

  湿润清凉的风簌簌扑来,宁礽缓缓睁开眼,很快适应强光。

  入眼却是血涛漫天,碎尸铺地。

  这场景怎么会有点熟悉?这是……

  不能动弹是预料之中的事,谁知眼睛也不能乱瞟,宁礽只能看见玉佩正面所对的方向。

  玉佩的主人,孟洵舟喘着粗气,脚步有些不稳,在邪祟迎面扑来的瞬间,他怀中的古琴哐当一声掉落,四根琴弦应声而断,孟洵舟也两腿一软,跌落在地上。

  “哎?!怎么晕倒啦?!”

  宁礽被困在玉佩中只能干着急,他此刻非常想破玉佩而出甩出两张令牌退避邪祟。

  说时迟那时快,断了弦的徵羽琴竟然腾空而起,在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绿光——绿光所及之处草木破土而出,将狰狞乱吼的邪祟毫不犹豫地拉入土壤!

  半晌,绿色灵力渐渐淡去,血涛和碎尸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葳蕤细小的藤条或者绿草,在灵力完全消散的同时,徵羽琴重重落在地上——在落地的瞬间,竟然变成了一个六七岁,身着墨绿锦袍的小男孩!

  宁礽目瞪口呆,看着那个豆芽大的小孩费好大劲才站起,转过身,满脸血污,步履蹒跚地朝倒下的孟洵舟走来。

  “不会吧……”宁礽在心中纳罕,“徵羽琴是降世八器没错,但从未有古籍记载说降世八器可以化为人形呀!”

  他不禁想到了寒砚。

  这家伙……不会也是个小孩吧!

  还未等宁礽决定好让寒砚变男孩还是变女孩,化为人形的徵羽琴已经走到倒地的孟洵舟身前,瞳仁明亮,却不见他停止,反而一脚踩到孟洵舟腿上,噗通一声被绊倒了!

  宁礽:啊这。

  这小孩该不会是个瞎子吧?

  忽然,宁礽眼前强光一闪,他被迫闭上眼睛。

  待宁礽再睁眼时,滔天血雾散去,入目竟是寒柳堂的景象!

  此时的寒柳堂还没有如今那么荒凉破败,陈设虽然依旧古拙质朴,但搭配和谐,整齐有序。

  视角有限,宁礽只能看到寒柳堂一隅,忽然,只听一声惊呼,孟洵舟猛然坐起——

  “嘶……”孟洵舟捂住胸前伤口,却见伤口已经被纱布十分潦草地裹上了。

  他愣了几秒,看着挂在床头的惊雪剑,自然自语道:“我……不是在豆砚山吗?”

  宁礽:哈?

  刚刚那是豆砚山?刚刚那是豆砚山!?

  豆砚山怎么会火海一片,一副要被灭门了的景象!

  孟洵舟撑住太阳穴,神情凝重。

  也对,晕倒前大厦将倾,醒来后安然无事,任谁都会恍惚。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悉悉簌簌地声响,只见一个穿着浓绿锦袍、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摸着博古架,一转弯出现在眼前。

  宁礽和孟洵舟皆是一怔。

  孟洵舟是怔在自己家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小孩,宁礽是怔在——这这这!这小孩脸擦干净了怎么和洛琴生长的一模一样啊!

  “你是——”

  孟洵舟扶额,认真回想着除祟时都发生了什么,奈何他晕倒时筋疲力竭,连五感六识也失去作用,当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半晌,孟洵舟愕然发现那个小孩目光涣散,瞳仁空洞,多半是个小瞎子。

  小男孩眨眨眼,一道绿光划过,他变成了一张饱和度很低,有橄榄绿,鹿角霜生漆黄,锈红三色的古琴!

  “徵羽?!”

  孟洵舟十分震惊,一时间愣在那。

  半晌,砰地一声,徵羽又变回小男孩的模样从空中落下,孟洵舟不顾疼痛,连鞋都没穿,踉跄着扑向快速落下的小男孩。

  孟洵舟一伸手就将他抱在怀中,有些不敢置信地将他举起,对着光原地转了一圈。

  宁礽拿不准孟洵舟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见他僵硬地盘腿坐回床上,将小男孩放在对面,捏了捏他的脸。

  于是小男孩白嫩的脸上就被揪起一大坨肉。

  小男孩:。

  孟洵舟:……

  宁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洵舟沉默半晌,道:“失礼……”

  幸亏宁礽现在被困在玉佩中无法动弹无法出声,不然他现在一定笑得比谁都开心。

  却在忽然之间,宁礽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意识到孟洵舟,一定是个很寂寞的人。

  世人对孟洵舟的评价是“狷介景明,霁月欺霜”,而他在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男孩时,却是这样的平和温柔。

  说到寂寞,他又想起何秋行。

  何秋行和孟洵舟,都是看似凉薄实际上很寂寞的人罢?

  宁礽好像能跨过时间溯流而上,看到一身蓝黑衣袍的何秋行独自站在风一吹就会落下无数花瓣的桃树下,眺望着,好像在等一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

  哎等等,何秋行怎么跟小寡妇一样?!

  宁礽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赶紧回神儿。

  只听孟洵舟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我的琴?”

  小男孩的目光飘忽,但能听懂人话,便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宁礽在心中扶额:“他不是叫徵羽么?”

  小男孩又些困惑地眯了眯眼,摇摇头。

  孟洵舟笑了,他伸出手,将小男孩的小手牵过来,道:“那你以后就叫洛琴生,可好?”

  小男孩先是有点失落,但仔细看会发现眼睛还是亮了。

  只见他嘴唇动了动,像是稚子学舌那样,动了动嘴,却未发出声音:“洛、琴、生。”

  ···

  宁礽脑子这会子有些乱:在山门遇到的那个是洛琴生,他在等他哥哥;这玉佩中看到的也是洛琴生,是孟洵舟成精了的徵羽琴。

  那能不能合理推断大胆猜测,洛琴生说的哥哥就是孟洵舟?

  但孟洵舟已经死了啊,连灵墟都碎了魂魄都散了无法转世重生的那种!

  洛琴生却还在等他哥哥。

  降世八器的传承方法只有追随创造者转世这一条,而孟洵舟已经自碎灵墟与魂魄……

  宁礽没来由的有些悲伤:洛琴生此生,再也等不到孟洵舟了。

  --------------------

  宁礽掐着寒砚脖子:“给我变!!!”

  寒砚:“嘤嘤嘤嘤嘤!!!”

  ···

  没上过一天班

  已经开始加班

  未来可期

  [呲牙一笑]

  老实讲,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期末卷子是谁改的和毕业证书上的照片和章是谁盖的

  某本来是个快乐的小孩

  直到被麻麻抓去盖章贴照片

  被老爹抓去改期末卷子

  所以说在家没事就不要出卧室门

  不然会被认为很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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